《香蜜之今天推倒夜神大殿了吗》郝言

30、好戏

　　一神一妖从日出打到日落，直到月挂柳梢头已然无力再战。

　　桑夏背对月光看着他，半晌后叹息一声，满满的哀痛愤怒到最后化为无可奈何。
　　他说：“你我都需要时间。三天，希望三天后你能冷静的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

　　润玉狼狈的坐在石阶上看着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直至完全融于黑暗，这个向来自带光芒的男人，现在身上光彩全无。
　　润玉像是目送着这个妖界皇子的离去，又像是眼神空茫无所思无所想。

　　黑暗渐渐淡去，场景变成了热闹的人间街市。润玉看到自己于茫茫人海中仓皇穿梭，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听见自己一次次的呼喊着“君窈，君窈！”
　　场景不停变换，从热闹的闹市到茫茫的雪原、森寒的幽冥炼狱、闲适美好的仙境......
　　这些场景并不相关也无逻辑的快速闪过，唯有画面中的那个男人和他口中一声声的呼喊不变，润玉知道，那是自己......

　　“陛下，陛下！”

　　悠悠睁开眼睛，被称作陛下的上神哪怕是躺在小塌上也能让人看出来飘逸清冷的气质来，加上那张得天独厚的脸，足以让一众仙女仙女神魂颠倒。

　　小仙童跟在自家陛下身边数百年，已然能够抵抗这种美颜暴击，他很冷静的抬头，看见陛下睁开的双眼已经一片清明，又淡定的垂下脑袋：“陛下，月下仙人、太白金星来了。”

　　“嗯。”
　　塌上的男人声音没有情绪起伏，面上也没什么表情，直接起身整理衣袍。

　　千余年了，这位天帝陛下少有大悲大喜，可以说是心如止水，也可以说是，心死如灰……

　　可润玉自己知道，他只是全心在等一人而已，除了那人相关消息外自然再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心神。

　　此时正值午后，殿外阳光正好，殿内门窗打开亦是明亮通透。
　　书房里，润玉飘然落座：“今日何事？”

　　月下仙人与太白金星对视一眼，两人皆是踌躇。润玉也不着急，拾起桌案的一侧折子看起来，仙童极有眼色的立在一侧着手磨墨。
　　太白金星叹息一声，无奈至极的先开口道：“陛下，这不，还是那事嘛~陛下登基已经一千三百年整，仁政、勤勉。如今我天界一片祥和，六界亦是相安无事，这天宫中提及陛下皆是一片敬仰之声，说，说陛下是最完美的神祇。只是既无天后也没个天妃相伴…….”

　　又是此事！

　　这件事，这两三百年被拿到润玉面前说过不止一次两次，让他不堪其扰，不然也不至于对待自己的叔父及这白须白发的太白如此轻怠。
　　天家之事，没有哪位仙家敢直言插手，却是每每有这些年长者过来晓之以情。

　　“好了，此事不必再提。本座说过，已有天后人选，你们静待即可，不必再议。”

　　急的就是这个啊！
　　仙家寿命冗长，其实不似凡间那般总是着急血脉传承，故而一般不会有神仙喜欢拿此时说项。众仙家这百年之所以对此略有着急，一是天家之事不同等闲，二是天帝心中挂念之人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早已陨落。他们怕痴情的天帝一条龙走到黑，出了乱子啊！

　　太白金星一通文绉绉、苦口婆心但是并没有多隐晦的劝说，润玉只是处理一本本的折子，处理完了又拿本书出来细细翻阅，脸上一直是温和又显清冷的表情。也不知太白金星废了那么多口舌的话，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说了半天，口干了，小仙童适时奉上一本茶水：“仙人喝茶。”

　　太白金星觉得小仙童甚是贴心，结过茶盏还道：“钥离啊，今年就满八百岁了吧，整岁啊，你爹可说给你庆祝一下啊？”
　　小仙童钥离公式化微笑：“还不曾听爹说起。”

　　半天没说话的月下仙人这才大笑起来：“你这娃儿！小小年纪做出副老成样子，都是跟你们陛下学的，半点趣意也无！”

　　润玉便也放下书简，对着月下仙人轻笑：“叔父，你这可就冤枉我了。玥离自两百三十三岁来到本座身边到现在，本座从未怎样见他爱玩爱笑过，五百多年前就总爱端着副稳重可靠的模样，可见天性如此。”

　　月下仙人见他脸上笑意虽浅却真，又愿意说这么多话，心里松快许多。
　　他这大侄儿本就心思重，一千多年前因着小君窈才有了些改变，偏偏之后天界大变，小君窈也遭逢变故，陛下就更喜怒不形于色了。甚至是，没了喜怒。

　　五百多年前，是他让玥离父亲把小玥离送到璇玑宫，想着有个正值天真年少的仙童能让璇玑宫多几分生气。
　　后来发现玥离年纪小小被教导的过于懂事持重还觉得有些失望，现在看来，效果还是有些的。

　　太白金星跟着笑起来：“说不定还真是天性，小玥离是文曲那个老学究的孩子，他自己就整日把学问和规矩放在嘴边，生出个天性沉稳的小学究也不足为奇嘛！”

　　“啧啧~这也不能断论！”月下仙人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太白金星，又瞟了一眼上座的陛下，双手捏住垂在两侧的发丝，摇头晃脑：“你再想想小玥离的姐姐，玥筱那丫头虽说也学了一肚子学问，可一点儿也不迂腐儿！”

　　太白金星眼睛一亮，右手捻起自己的花白胡须来：“正是！玥筱仙子确实有趣！既有满腹经纶，修为也算同辈翘楚，还通情达理良善爱笑。”

　　润玉笑意淡了少许，并不接话。而玥离听到他们说起自家姐姐也没什么反应，一样不说话。
　　这就有点尴尬了......

　　太白金星一着急，就直接问润玉：“陛下觉得玥筱仙子如何？”

　　润玉依旧浅笑：“不甚相熟，不便妄议。”

　　月下仙人被他一句话逗的想笑，又觉得自己若是笑了显得不太尊重太白与玥筱仙子两人，便生生止住，脸上要笑不笑的：“罢了罢了，太白啊，此事咱们暂且就别管那么多了，陛下的事陛下自有主张！”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走了走了......”

　　月下仙人是真的挺喜欢莫君窈，当初总是“小君窈”、“小君窈”的喊着也是真的投缘。
　　这天宫里，除了天帝陛下，也就是他最真心期盼她真的还活着、还能再次出现了。

　　等月下仙人和太白金星慢慢走远，书房内总是算安静下来。润玉心里微微叹息一声，再次默念：“君窈，我已经找了你那么久等了你那么久，你是不是该回来了？”

　　这本是璇玑宫书房内的一番谈话，不出一日却传到了当事人那里。
　　及至第二天玥筱仙子来到璇玑宫求见陛下的时候，为难的还是她自家弟弟。

　　玥离把人堵在书房门口，一本正经：“玥筱仙子请回，璇玑宫不得擅闯。”

　　玥筱确实五官精致，一对杏眼尤其惹人欢喜，梳着垂鬟分肖髻，一身粉衣，着实是娇俏又温婉。
　　她慢声细语，尾音微扬：“没大没小，我是你姐姐~”

　　玥离被自家姐姐坑多了，早知道自家姐姐真实性子，也知道怎么应对自家姐姐。
　　他表情丝毫不变，声音也没甚高低起伏：“出了璇玑宫大门，你就是我姐姐。在这璇玑宫里，我就是陛下的侍童玥离，你就是不请自来的玥筱仙子。”

　　“你去请示一下陛下，看陛下让不让我进去？”

　　“陛下不让。”

　　玥筱气的想上手打人，还没动手，玥离就抬头看了自家姐姐一眼：“这里可是璇玑宫。”

　　玥筱：“......”
　　万一被陛下看到就不好了，她才不想在陛下面前坏了形象呢！

　　两姐弟在外面嘀嘀咕咕，到底扰到了润玉的清净，他推开书房殿门时他们两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

　　一看到殿门打开玥筱瞬间住嘴，与弟弟一道施礼：“见过陛下。”

　　“嗯。玥筱仙子何事？”

　　玥筱双手无意识的搓自己的袖口，脸上薄红：“陛下，陛下今日说了与玥筱不相熟？”

　　“是。”

　　“可我们就是很熟啊。陛下觉得对玥筱不够了解？玥筱可事事与陛下详说的，陛下......”

　　“不必。玥筱仙子，你前来璇玑宫若是找玥离有事，本座不会干扰，但是莫要总打扰了本座。玥离，送玥筱仙子离开。”
　　润玉一向是温润有礼的，平时哪怕不笑也面色温和，此时已是难得的显出三分冷脸。事实上，如果不是看在她是玥离的姐姐的份上，她屡次三番无事擅自来璇玑宫，早被他扔到凡间去了。

　　玥离面上冷凝：“玥筱仙子，请吧。”

　　玥筱也知道自己鲁莽了，不敢多做纠缠，毕竟她想纠缠的这个人不是普通神仙，而是掌管天界众多大神小仙生杀大权的天帝陛下。
　　“那，玥筱退下了。”

　　润玉还不待有其他反应，忽然一愣，而后目光在四周寻找，哑声片刻才试探着喊出声：“君窈？！”

　　君窈？

　　玥筱听见这个名字立刻忘了其他动作，跟着转动视线四下寻找，她记得这个名字。
　　她本名不叫玥筱，而叫君筱，一千年前第一次陪在父亲身边见到陛下，陛下听了她的名字后沉默片刻，而后道：“这名字不甚适合你，以后就叫玥筱吧。”
　　她初始不解其意，后来才听说是因为与一位名叫“君窈”的仙子名字相撞了，陛下不喜。

　　不过，不是听说这位仙子已经陨落了吗？

　　润玉感受着空中熟悉的灵力波动，心神激荡，四下寻不见人后就死死的盯着庭院另一边的宫门，完全忘了身边二人。

　　时间像只是过了两息，又像是过了两个昼夜那么长，那处宫门外终于出现一抹耀眼的白色。
　　呵～明明是极素极普通的白色，落在他眼中却是比火色、金色更为耀眼夺目。

　　她一步一步走来，脸上笑容张扬，她说：“陛下，许久不见，你可是给我看了一场好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