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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异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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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无名小镇,官道边一个普通的酒家,剑者和吞佛童子面对面坐在二楼靠窗的一个雅间,桌上摆满了各种江南特产,当然是荤素参半。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诱人的美味都已经凉了,却还是没有人动下筷子。
吞佛童子沉闷地低头喝酒,一言不发。剑者心下叹口气,瞥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冲刷着线条柔细的江南小镇,濛濛水汽中眺望远方,是一列列整齐的琉璃瓦房顶,现今已被连日的雨水清洗的干干静静,透露着早春清新的气息,纵横交错的青石路面上,零零散散走着习惯而又无奈地撑着油纸伞的行人,偶尔微风拂过,细雨飘摇,路边的杨柳也随之婀娜。
这江南的雨下起来总是缠绵不尽,一晃就是十数天过去。而两人,却是从雨期之前便在这客栈里停落……
眼角瞥见魔物已有微醉,剑者再次觉得怅然,他知道魔物近来心情不好,可是他却不知如何去开导。
结伴同行的这些日子以来,魔物的一举一动时刻提醒着剑者一剑封禅的存在。他们的相似,他看得到;他们的不同,他也分辨得清楚。
然而除了这种早就预知的纠结,这段同行的日子还算和谐。
吞佛童子非同于一剑封禅,他有着自己的性情。剑者学会了去体察魔物的心情喜好。高傲的剑邪本是细心之人,对待朋友更多了一份耐心和温顺。然而和一剑封禅一起,他很少有机会发挥这些优良的品质,因为和人邪一起,他……安心!
因为安心,所以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是不是做了惹朋友生气的事情,也不关心接下来他们要去向哪里,因为那个人总是安排好了一切,也会宽容他的一切,剑者只需习惯性地跟着……
——就像现在跟随着吞佛童子。
可是又有不同,因为现在的剑者,会时刻关注着魔物的心情变化。魔物是一剑封禅,所以剑者在意,剑者信任;可他又非同一剑封禅,因为剑者未有从前自在心安……即使是在最后那段与人邪同行的日子里,埋藏着吞佛童子的秘密,在他苦涩的心外,依然笑声频频。
生死与共,不离不弃,那是灵魂之间最无上的信任!
而现在,他伸出的手,触碰不到那个熟悉的灵魂,他清澈的双眼,也望不穿魔物习惯性掩饰的面具……
“故人难忘,差别就巨,情亦不同。既然不能等同而视,相识不如两忘。”
他曾这样对奈落之夜•宵说过。可是他不曾忘,也忘不掉。本以为看得清症结所在,面对起来即可以克制,可为何还是如此痛苦!
一阵心悸掠过,剑者持杯的手微颤,不自觉呻吟出声。
魔物抬头望着他,眼睛里含着怒气又有着关怀。
“伤还很重?”魔物问。
“我无事。”
“哼。”魔物冷哼一声,仰首饮尽杯中酒。
剑者见此,踌躇着欲做劝解。突然一阵刺耳的大笑声传来,打破了酒家原本的平静。
剑者凝神,是楼下的某桌人,酒足饭饱后开始大肆喧哗。
突然,魔物的金瞳闪过一瞬诡异红光。剑者见之心惊,还未来的及阻止,已听魔物一声沉喝——“烦”,手中酒杯砸落桌面,却是真气贯穿,透过桌椅、墙壁、直指地下,又从一楼地面穿射而出,正中喧哗之人。
一时间,只听几声刺耳尖叫,毫无防备的几个醉汉同时被击飞,散落四下。听声音,一个撞上大厅中央的石柱,反弹落地,沉闷的撞击声后,便没了声息。另外两个砸在不幸的几个饭桌上,一阵哗啦啦的瓷盘碎裂声,混合着枣木桌面断裂声过后,惟余微弱的呻吟。还有一个,却是伫立原位,比别人慢了半拍才砰然倒地,不用说,其眼前倒霉的饭桌,也定是化成粉末。
剑者冷冷盯着魔物,待酒家众人慌慌张张四散逃开后,才尽量压抑着怒气问:
“你,——这又为何?”
“不知死活的东西,扰人心烦。”发泄过后的魔物,倒是不忙不乱地继续斟酒。
“伤人不对!”剑者执拗的脾气也发作起来。
眼看两人间气氛愈加凝重,似有烈焰、寒冰两种真气瞬间笼罩了整个二楼,却又闻一声大喊,一个莫名之人便窜上二楼。
吞佛童子斜睨来人,不过是二流武夫。当下眉头紧皱,暗忖世间怎么还有这等傻子,笨到自己找来送死。
来人似被二楼充斥的压迫感震到,一时间未动。而剑者却已起身,反倒拦在来人身前,对着吞佛童子:
“伤人不对!”
“那又如何?”
天地作证,这四个字真的不是魔物本意,一切都怪积习太深!要知道,高傲的战神,哪里经受过这般的顶撞。
但看现在,貌似更糟糕,眼见剑者脸色愈加沉重,魔物冷哼一声,干脆背转身,打算从窗子跳下去。吞佛童子没有跟友人动手的习惯,尤其是对牛性固执的小朋友。可是眼角一瞬冷光,却见不知死活的来者正在拔剑……
魔物眼神一凛,杀气自现。还未及剑者有所动作,身后之人突然双眼大睁,瞳孔跟着无限扩大。不曾见魔物动作,那傻子后脑勺上却已然插着两支竹筷,慢了几拍的血顺着发根流下来,武者身体向后倒去,半拔的剑连着剑鞘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吞佛童子!……”剑者转身接住武者,确认人已断气,顿时怒气冲冠,愤然看向魔物。
——不过,难得吞佛童子此回竟是直觉到了最简单易行的方式,负手的冷峻身影迈前一步,下一瞬便消失在楼下的杂乱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