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
表哥好。表哥好。
戴萌泊想到那时侯，千寻就算被她的外婆责骂，也不肯张口喊声表哥。
他看着她倔强的样子，莫名感觉有点心疼。很久以后回头想才发觉，这也许是因为，她像自己。
其实他算她那门子表哥啊。
他是她亲姨妈嫂子家的孩子，跟着她喊一声外婆，其实跟她们家没有血缘关系。而有这种亲戚关系的表妹，戴萌泊好笑的想，可以一把一把的抓来。
戴萌泊又想到，当时不知是哪个调皮鬼，说了句她像不像女烈士，一群孩子便哄然大笑，涂千寻转过头，张大泪眼直直的望着他。
这一眼，他再没忘过，常会在他发呆的时候无意地闪过他的脑海。
其实他们之间的恩怨，说起来也不过是孩子之间的恩怨，可是当时却闹的好像大的不得了。
涂千寻住在外婆家里，老太太林子里有一排挺拔的茁壮的盛产果实的几种果树。老太太对孙辈的孩子向来很严厉，可是馋红了眼的小孩子，在经过几次天人交战之后，终于还是壮着胆子进攻果林。戴萌泊作为孩子王，自然是先驱。东窗事发之后，他又独自背下黑锅，任由处罚。
黑着脸的父亲却让他跪在地上。烈日炎炎，十三四岁的小男子汉，看着皮鞭一下下抽自己身上，皮开肉绽，却一声不哼。
是涂千寻告的密。
千寻就站在千旁边，被吓的面无血色，眼眶红红地看着他。
戴萌泊恨恨的想，害怕了吗？或者是怜悯他？怜悯，他不需要。
他没有妈妈，只有一个喜欢闲逛和喝酒的爸爸。不过他一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而她，却一下就将那些隐隐的骄傲，破坏的干干净净！
明明大家都和她说好了不告密，不告密。她却不遵守自己的承诺。
她明明可以不说！
她让他跪在所有人面前，跪在他那混蛋父亲面前！
于是至此之后，戴梦泊就再没有理过千寻。
当时，戴梦泊本来以为千寻也不敢再去惹他了。可是过了几天，她居然被人发现她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几个痞痞的孩子使劲嘲笑她，扯她的辫子。其他的孩子都恶狠狠地瞪她，还有一个他们中年龄比较大的女生走到她面前，使劲地推她。千寻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却没有哭出来。那个他们中年龄比较大的女生轻蔑地笑了，伸手就是一巴掌。涂千寻呆了呆，也反手一巴掌。两个女生扭打在一起。旁边的几个男生明显帮着那个女生，一边拉开她们一边使劲推攘着千寻。
戴萌泊本来是冷冷地看着这些，看到这里却有点看不下去。早就听大人说，涂千寻的父母都有来头，涂千寻被她的家人一直看的很娇贵，如果把她弄出了伤，他们很难交代。于是戴萌泊拦住了打千寻的那些人。他没有看千寻，伸手招呼同伴们走了。
过了几天，大家却又惊奇的发现她又跟在他们后面。
他冷冷地看着涂千寻，然后直接把她当做了透明人。
总是戴萌泊领着一大群乡下孩子在玩着各种有意思的游戏，而她就在躲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他们。捕鸟，做木工，选野果......戴萌泊的智慧总是无意地体现出来，山上这些好玩的游戏，还能为他们带来不很少的收入。
其实几乎所有乡里人都不喜欢涂千寻。她总是垮着一张脸，从不张口喊人，尤其是对像戴萌泊这样的和她有仇的人。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八九岁孩子的生气，她沉静得怪异，加上她没有血色的皮肤，让人感觉她冷得像个死人。
她是来过暑假的，过完了还要回城里去。
其实从前第一次看见她时，戴萌泊并不讨厌她。
那时的涂千寻穿一身茜红色衣服，欢快地在雪地里留下脚印，小小的身子像一团火。她澄澈的眼睛，与她身后的洁净无垠的苍穹辉映，让戴萌泊感觉，也许世上最美最灵动的就是这两样了吧。当然那时，他还以为涂千寻会是一个可爱活泼的小女孩，没想到后来她却会......这么怪。
摇摇头。不再去想。
忽然，他听到千寻外婆由远及近的声音，她大声叫着：“寻寻”。抬头望去，平日穿衣一丝不苟的老太太披着没有扣好的外衣在路上，奋力奔跑着，摇摇晃晃的险些摔着。戴萌泊连忙起身扶住老太太，不安的问到：“怎么了，外婆？”
老太太神色焦急，气喘吁吁的说：“寻......寻寻.....被他们......哄到河边上去了，造孽了，她最怕水......”
还不等老太太说完，戴萌泊拔腿就朝河边飞奔去。
他开始害怕，很害怕，害怕千寻会死。越是着急，就跑的越快，他那天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这么快。
当他到达河边时，河边已经围了一群乌合之众。有年龄稍大一点的成年人，可也只是在一旁站着，河水太急太冷，没人敢下河去救在水中挣扎的千寻。而那些酿成大祸的孩子此刻也是六神无主，看到戴萌泊来了，就连忙凑上去。
戴萌泊一直是清秀温和的模样，可此时的他太焦急了，直朝着他那些伙伴大吼一声：“闪开！”
然后就径直奔到河边，不假思索脱下棉服，跳入湍急的河水里。
可此刻的千寻已经停止了挣扎，如一叶羽毛，缓缓的沉入湖底。
戴萌泊水性非常好，他救起了千寻，可千寻已经奄奄一息。戴萌泊当时以为他以后会永远都看不见她了。他紧紧抱住千寻，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小伙子，莫那么勒紧她，她会被你勒死的。”身旁有慈祥的声音，戴萌泊将眼睛的焦距重新调整，他看到老人说，“她还没死，快放下她，我可能救得了她。”
戴萌泊也不记得那日，千寻是如何起死回生的了。只记得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千寻已经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了。
戴萌泊眼里也有了氤氲的水雾，释然笑了笑，哽咽地质问千寻：“你怎么就那么蠢？别人叫你跳你就跳啊？”
千寻的眼泪肆意地流下来。一边流泪，又一边欣喜的问：“戴萌泊，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不是说，只要我下河摸鱼，你就不会再生我的气了....”
戴萌泊凝视千寻纯真的笑，好久，没有人那么在乎他了。没有。那种感觉，是在妈妈没死前，才感受的温暖。他本以为再也没有温暖。
戴萌泊握了握千寻小手，感受到她的冰冷，“早就不生气了。很冷吧？”
千寻摆头：“还好，不冷，不冷.....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你说......以后......我还能看见你么？”
萌泊笑了，阳光撒在他脸上：“能。当然能，你以后可以过来看我......等我考上高中,我也去城里看你。”
千寻沉静下来，她看着戴萌泊点头。她也相信，他说能就一定会再见的。
后来戴萌泊才晓得,那不过是孩子间的许诺。流年几转，什么承诺，都可以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