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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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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几个月过去了,这一日罗晚成早早下班,回家做了饭菜,一边看书一边等着程枫林回来,自从住在一起,两个人反而不能一起上下班了,他们都很忙,集团的改制正在轰轰烈烈地开展,程枫林被正式任命为超市的经理,罗晚成则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副总位置,两个人成天忙得在公司连面都照不上,下班后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就分外地宝贵。
罗晚成时间相对固定些,超市是一线,常有突发事件,程枫林往往不能按时下班,罗晚成先下班,如果时间早总会做好饭菜等他回来。他厨艺不错,程枫林本来也不讲究吃,罗晚成看他把那些饭菜不论好坏统统吃下肚去,一边笑他是潲水缸,一边心中暗暗高兴。
他看了一会儿书,看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程枫林还没回来,正准备打电话时,程枫林一脸倦容地回来了,进了门换了鞋,累得话也不想说。看着满桌的饭菜发呆。
罗晚成放下书,笑道:“累坏了?什么事啊,这么晚。”
程枫林疲乏地揉了揉眼睛,突然骂道:“你说你们做的什么事?这叫改制吗?这不是变着法儿为自己捞钱吗?”
罗晚成吓了一跳,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手里拿着碗筷愣愣地看着他。
程枫林黑着脸,抓过桌上的烟点了一枝,恶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来,看了看罗晚成,垂下眼不说话了。
罗晚成把碗筷放好,慢慢在桌边坐下说:“到底是怎么了?你生这么大的气?”
原来集团最近一直在搞改制,前期工作基本结束,首先是人事制度的改革,无论是从前百货公司有全民身分的老职工还是近些年招进来的青工都一视同仁,按年签订用工合同。这项措施一公布,集团上下便人心惶惶,罗晚成他们在集团行政机关还好一点,难的是程枫林这样的基层干部,苦口婆心地解释就不用说了,时不时被职工指着后背骂,甚至有骂上门来的。那段时间程枫林常常是灰头土脸的,但情绪却并不低落。他也认为人事制度早就该改了,不然那些所谓的固定职工全然没有危机感,工作起来不仅自己不负责,更重要的还带坏风气。所以尽管累他想得通,得罪人他也不怕。
可进行到第二阶段清产核资工作他就无论如何难以理解,明明是上好的设备为什么一句话就由200万减值到50万,这不是三个不值两个的贱卖吗?他也跟罗晚成说了困惑,罗晚成不好将话说得太明,只是劝他不要太认真,现在进行到第三步了,程枫林觉得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现在集团大大小小的干部全部都进了董事会监事会,这些人的出资简直是儿戏,一人交那么几万块钱意思意思,剩下不够的打张欠条欠着,完了年终还按此分红。这让程枫林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职工以每年三千元的低价卖断几十年的工龄,转眼变成了下岗职工,集团如若不签用工合同,那么生活立马便成了问题。而所谓的董事长总经理们,却每年凭着几十万的入资分红,实际上不过是只交了几万块钱罢了。
这天晚上程枫林听人说了内幕才知道这些人所谓的投入资金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商城的股分制改革还没开始,但听说方案已经订下来了,他心中真是老大的不快。
罗晚成听他说完,自己也点了一枝烟,说道:“枫林,你说这些我都知道。我本来也是不同意这样搞的。可是,枫林这个事为什么能搞下来?这么明显的不公平,这么明显的国有资产流失,为什么没有人来管?你知道为什么?”
程枫林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他们打通了上下关节,市里有人护着他们对吧?”
罗晚成点点头:“你是明白人嘛。这个事,枫林你别管那么多了,你是不会吃亏的,我已经跟王总打过招呼了,商城的董事会一定会给你留个位置的。”
程枫林突然冷笑道:“是啊,就像你罗总一样,打个欠款几十万的条子,交过两三万块钱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当董事长了是吧?我一辈子没见过钱也不要这种不义之财!”
罗晚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枫林,你这个脾气不改,会吃很多亏的。我是为你好,你就算不要,也自然有别人来要。到手的利益不要,那是白痴。”
程枫林一双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一个字一句地说:“我就是白痴,我要做了这种事,我还不如当个白痴。罗晚成,你的正义感哪去了?你怎么看也不像那种昧良心的人啊!”
罗晚成也生气了:“枫林,你总是这样,听不进我的话。你一个人能做什么?你不要就能改变事实了?那些人你能扭得过?”
程枫林霍地站了起来,转身拉开门就往外走,罗晚成问他去哪?
程枫林却充耳不闻地扬长而去。留下罗晚成一个人呆呆地对着满桌的菜,他颓然地坐下,双手捧着头叹了口气。
他知道程枫林说的是对的,但是对有什么用?这个世界是个强权世界,它运转的规律不是因为对错,而是因为权利在谁手中。像程枫林这样无异于以卵击石。到现在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陈述会将已经发下去的文又收回来,就是因为陈述绝对不会因为改革而让自己多年的心血交付到别人手里去的。他不可能甘心,没有他樱花集团发展不到这个地步,可是他不想将来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就一无所有。他觉得是他创立了这个事业,他有权从中为自己谋取一点利益,在陈述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他要以这种手段控制着集团,保证他有一个体面而又富足的晚年。
罗晚成在这几个月的改制过程中一点点地发现了陈述的本质,尽管陈述在他心中做为偶像彻底坍塌了,但是陈述实际上也给了他相当的好处,同时也给了他一定的暗示。他觉得自己没得选择,要么接受陈述的馈赠,要么成为异已分子被陈述一脚踢开,什么也没有地离开集团。
他不想这样,他不得不为自己和程枫林的将来谋划。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和程枫林想要在这个小地方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来自社会和家庭的双重压力会很快使他们分手,就像吕九一和江明明,就算爱得难分难舍,还是要分开,各自揣上一颗碎成片片地心,过行尸走肉的日子。只要一想到这点他就不寒而栗。与程枫林相处越久,他越是喜欢这个人,这个单纯憨直的人,那黑黝黝的皮肤,笑起来雪白的牙齿,和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可是这小子什么就这么直白呢?简直到傻子的地步了。罗晚成气恼之极地想。
手机突然嘀嘀地响起来,他一看是江明明打来的,原来程枫林跑到时光倒流去喝酒去了。罗晚成一听程枫林去喝酒去了就吓了一跳,他失声道:“唉呀,他不能喝酒的啊!”
江明明说:“你快过来吧,我正看着他呢,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再喝的。”
罗晚成道了谢,忙忙地走出门去。
心急火燎地直到时光倒流,程枫林正捧着头手里还拿着一杯酒,罗晚成沉着脸一把将酒杯夺了过去,低沉着声音说:“你跟我回去。”
江明明担心地看着他们,对罗晚成说:“哥,你别发火,回去好好地跟他谈谈。他刚跟我说的话我听得出,他很难过。”
程枫林身子发软,神智却还清醒,瞪着罗晚成的眼神跟离家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罗晚成不太好多说什么,和江明明两人架起程枫林往外走,出了酒吧门,罗晚成扶着程枫林,江明明去给他们叫车,正要走到路边,酒吧门边阴影里钻出一个人来,低着声音叫了一声:“明明!”
罗晚成顺着声音看过去,此人脸色苍白,路灯下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正是失踪数月的吕九一,江明明便如被人邦住手脚一般,呆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