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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旁觀者 two ...

  •   学校的公选课皆很枯燥,却不得不上,这些课,最爱点名,要想拿学分,首先得保证出勤率。
      但也有许多人热衷于上公选课,因能遇上不同系的异性,说不定还能发展一段浪漫恋情。
      坐我旁边的是一个男生,瘦削,皮肤光滑,戴一副细边眼镜,很是斯文。
      他安安静静听讲,偶尔看一下手机,抄抄笔记,身上有好闻的沐浴乳味道。
      这样的男生,必定是受人喜欢的,因我后排的女生一直在讨论他,不加顾忌。
      我想他是知道的,只是不动声色,涵养真好。若是我,一早便沉不住气。被人私下议论,无论好或不好,总会有些不安。
      到了后来,那些女生更是大胆,假装掉了一支笔,等男生捡起,即刻一边说谢谢一边要电话。
      新新人类果然不同凡响。
      男生话不多,她们问什么便答什么,恬静,却不冷淡。这样的男子一向深得我心,所以这节课我上得极愉快。
      下课时我收拾书本,那男生待后排一群女孩走后忽然朝我弯腰,“抱歉,方才吵着你。”
      我受宠若惊。
      不曾料到这年头竟还有人会处处顾及他人感受。
      我微笑:“不打紧,这老师的课好生枯燥,谁受得了。”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吃香,若是换作一个满面狰狞的人在我旁高谈阔论,我一早便骂他个狗血喷头。
      想来人都是势利的。
      “庆幸她上课认真。”他为老师开脱,随即又笑得温雅,“那我先去赶下一节课了,下次再见。”
      “再见。”我说,然后心里便真的有些期待能再见。
      体育课后我往寝室楼走,途中接到南思电话,语音中带了哭腔。
      “阿萄,来救我。”
      我不知发生什么事,连忙问她。
      “阿萄,方才游泳课,莫莫送我的手链不小心勾断,珠子落进水池,我找不到。阿萄,你快来帮我。”
      又是她的莫莫。我叹息,爱情真是爱屋及乌,不过一条珠链,便令得南思心焦如焚。
      我赶到泳池,人人都已跑去吃饭睡午觉,只剩得南思泡在池中红了眼眶。
      咦,不对,我眯起眼,瞧见池底模模糊糊有一个人影。
      “阿萄,阿萄。”南思唤我,声音微微嘶哑,“小龙已帮我寻到十八颗。”
      “小龙?”我不解。
      “是工商的大一生。”南思伸手指那池底人影,“他来帮我。”
      我正想回话,忽然间水面扑起闪亮浪花,冒出一个淋漓男生。
      “南思,南思!第十九颗!”他捏着拳头挥手,皮肤黝黑,眼睛却亮如星辰。
      南思登时弯唇一笑,小心翼翼接过男生手中珠子,眉角灿烂。
      我相信,她这一分笑容,已重复过十八次。
      男生瞧见我,怔一怔,随即坦然微笑:“啊,我知你。师学姐,你好。”
      我连忙点头:“你好。”喊南思时称名字,喊我却用学姐,可知他们关系密切。我很是诧异,内向安静如南思,原来也有要好的异性朋友。
      见男生再次扎入水,我旁敲侧击:“南思,他是你什么人?”
      南思眨着眼看我,目光干净不染半点尘埃:“是学弟啊,怎么了?”
      她看得我不好意思。
      我原以为他们间总有些暧昧,当今男女关系界限模糊不清,勾你肩膀的,很可能只当你红颜,和你上床的,也许亦只是知己。异性间陷阱重重,一不小心,便可能表错情,从此万劫不复。
      我以为南思与那小龙也会有点什么,因他看她的眼神如此炽烈。
      但我竟忘记,她是南思。南思心中,唯有莫莫。
      我叹息,低下视线看南思手中那捧珠子。粉色的水晶,精致剔透,至宝般被盛在手掌心,阳光覆下来,有清清亮亮的光。
      “还差多少?”
      “三颗。一共二十二颗。”
      我难以置信:“你竟知道它的颗数?”
      “我数过无数遍。”南思肩膀微微缩起,“每次失眠我都会心里默数,二十二颗,莫莫说,待我二十二岁,他会来娶我。”
      “一条水晶。”我忽而有些同情水底的男生,“勾断了便让莫莫再送你另一条,何必执着。”
      “莫莫说……”南思抬头看我,眼神蓦地无比忧伤,“他不会再送我任何礼物,他要我珍惜。”
      我泄气,南思真正是无可救药。
      庆幸那二十二颗珠子终究是寻回来了,我们三人一同去吃饭,南思请,算是答谢小龙。
      一顿饭下来,小龙说了无数话,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流言蜚语,而南思始终微笑在听,不时点头或摇头,眼神白茫茫似是有雾。
      他们的相处方式倒是有趣,如无线收音机,一人发,一人接。
      小龙看南思的目光极热烈,有极端的一刹那,我以为,他爱她。
      后来我发现我的直觉并无差错,小龙与我说,师学姐,我爱南思,我极爱她,即使是她的莫莫,亦不能打倒我的爱。
      夜晚的时候,南思并没有如往常一般上图书馆,而是窝在寝室角落里打手机,细细声喊,莫莫,莫莫。
      “她又打电话给那个莫莫?”兼职回来的秦佩脾气暴躁,“那种男人有什么好的,从不主动打电话,也不来探望她,即便是猪崽也懂得天黑回圈觅食。”
      我笑,我们几个总爱拿畜牲作比喻,真不厚道。
      “阿萄,还不如劝她与那小龙一齐得了。”
      我扬眉:“连你也知道小龙?”
      “阿萄,那小龙每日皆在楼下候着南思,只有你不闻窗外事。”
      呵,想来是我孤陋寡闻。
      我喜爱南思,她温婉、可人,懂得用心聆听,但她太忧郁,眼神终日飘渺没有焦距,仿佛在看一些遥远至天边尽头的事物。
      我们皆不了解她,也许,她心中有故事。
      每个人都有故事。
      那小龙极活泼,想必能予人无数欢乐,所以,我欲撮合他与南思。
      第二日南思到邮局未莫莫寄生日礼物,我本想让小龙同去,但南思拉我衣袖,目光哀怜,我不明所以,只得作罢。
      南思寄的包裹不重,却很大,据说是一个抱枕,亲手绣的抱枕。我不由佩服,南思真有心思,每年皆能想出如此多的花样,若是我,一早想白了头。
      填邮单的时候,南思并没有填回邮的地址。我诧异,“为何不写你地址?”
      “莫莫知我住哪里,他能找得到。”
      “他从未给你回过任何邮件。”
      “但我知他能寻到我。”南思执拗地看我,“无论天涯海角。”
      我不明白是什么让她一直坚持,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念念不忘一个仿佛已弃她而去的人。
      别人的爱情,我们永远不明白。
      下午秦佩在寝中生闷气,她的齐楷失约,没有陪她去逛街。秦佩扔台灯摔椅子,乒乒乓乓,好不响亮。
      我在一边半声不吭,秦佩太暴躁,发起脾气来什么话也听不进,我不如不说。
      “阿萄。”砸了一个杯子,她终于冷静,“你说为何齐楷总不愿陪我。”
      “没有几个男人爱逛街。”我执起扫帚,“何必折磨他。”
      “连你也觉得我错?难道让他陪陪我很委屈么?!”
      我耸肩,许多人总不肯承认错误,偏要认定责任在他人,真可怕:“或许他很忙。”
      “忙忙忙,忙个头,我看是有第三者!”
      又来了,胡思乱想是女人的通病。
      我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秦佩一把拉住我:“阿萄,你替我留意,他与何人出入最多。”
      我头疼,猜疑的女人最可怕,谁来救救我。
      大概是祈祷奏效,我手机忽然震动,打电话来的居然是赵华深。
      “师小姐,你可有空?”
      “什么事?”我没有问他为何会有我电话,我知罗洇绝不会随意透露我的信息,但赵华深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只消在校内打听一下便能得手。
      “师小姐,我想与你聊聊,关于罗洇。我身边朋友,你是最好的倾听者,望你不要拒绝一个伤心人。”
      赵华深真聪明,一顶高帽扣下来,让我不好意思退却。
      “好,时间,地点。”对着赵华深总比对着秦佩这疯女人要好,我恨不得脱身。
      “我驾车在你楼下,师小姐准备好便可下来,不急。”
      他的意思是我可以梳洗一番,扑个粉,再化个妆。我笑,他太高估我,以为我如罗洇,搭配衣服也要花去一个钟。
      我懒得解释:“五分钟后见。”挂了电话。
      我不爱化妆,从来都是素面朝天见人。我又不勾引男人,耍那花枪做什。何况我再扑粉也总不及罗洇美丽,不如省些时间睡觉。
      赵华深见我真的五分钟内下了楼,很是诧异,但随即又转为欣赏:“师小姐,谢谢你看得起我。”
      他为我开车门,我坐上柔软椅垫。
      有钱人就是不同,想去哪便去哪。赵华深带我入市区咖啡厅,喝一百二十元一杯的咖啡。
      我搅着杯面的泡沫,心想有钱真好。
      但有钱人也会失恋。
      赵华深失了罗洇。
      “师小姐,罗洇如今与一刚毕业的无名小子一起。”
      “罗洇一向图新鲜。”这咖啡苦,对面的人儿心里更苦。
      “但罗洇她曾说过喜欢我。”
      “罗洇谁都喜欢,可不止你。”
      赵华深捧住头,一脸苦恼:“我以为我是特别的。”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谁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但地球少了他们照样转。
      “你也觉得我该死心?”
      “是。就当罗洇是个梦,森林那么大,你又有财有貌,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但这棵树最大最美丽。”
      我叹气,“随便你。”我只是一个倾听者,不是主宰者。
      “师小姐。”赵华深仍在唉声叹气,“若罗洇爱上一个人,她会如何?”
      我看了他半晌,忽而有些感伤。
      “我想,她会带那人去见她的母亲。”
      赵华深不解,我亦没有解释。罗洇的故事,像他这种富家子弟永远不能明了。
      罗洇的母亲,是一名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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