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笑傲江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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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并派大会后的第三天。华山，思过崖。
倚在希尔瓦的怀里，我揉着太阳穴，只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头好像要裂开了似的。额头和脸颊都热得发烫，希尔瓦忙着用湿毛巾帮我降温。浑身酸软，双手微微抽搐，连枪都无法握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即使是号称最不怕消耗战的枪手，连续鏖战六个小时也是会崩溃的。单单是不停的预测敌人行动计算子弹轨迹，就让我的大脑满负荷运转，六个小时的话，就算有再好的散热系统也受不了，结果就是我的脸现在像煮熟的螃蟹一样，感觉眼前似乎有雾气蒸腾。
不过我的对手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勉强睁开眼睛。
对面的老先生坐在石头上，大口喘着粗气。头顶可以见到一大片白色的雾气，应该是蒸发的汗水，脸色苍白得吓人。长剑随便的拖在地上，长袍的前胸汗湿了一大片，发髻被打散，头发和胡子凌乱不堪的纠结成一团。初见时的道骨仙风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风清扬，这位笑傲江湖世界中唯一可以同东方不败相提并论的隐藏BOSS，是在轮回世界里，迄今为止我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照例的第一枪武器演示，他清楚的了解了子弹的速度和威力；前三枪，他就完全认清了击发子弹的方式和局限；我第二次射向空出，企图封住他行为的子弹，暴露了作为枪手的基本战斗模式；我展开步法仅仅三步，整个战略意图就已经被掰开揉碎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他面前；我用撤步缩手的方式击发子弹的瞬间，他就洞察了这种改变子弹出膛初速度的技巧所营造的齐射战术；甚至就连我被迫使出的，被我命名为“光之抛物面”的神圣魔法，这种中原武林人士从未见过的奇功异法，都不能让他动摇，三发子弹之后，他就已经有了几乎和我不相上下的计算子弹轨迹的能力。
相反，在那一刻，产生动摇的，是我。
超越时代的武器，被迅速看透；苦心演练的技巧，被轻易破解；精心编织的战术，被瞬间洞察。那一瞬间，我竟有了黔驴技穷的感觉：对手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的每一个行动、每一个想法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在我眼中，风老前辈那枯瘦的身躯，竟然变得异常巨大，仿佛顶天立地，而自己却无比渺小。心灵上的压力，让我窒息。不行，这样的对手，没有赢的可能。内心深处，涌出一股疲惫、意气消散、生死胜败都无力自主的消沉。
那一刻，我停下脚步，闭眼低头，手臂松弛，任枪口自然滑落，几乎完全放弃抵抗。
突如其来的大喝，回荡在山间，回荡在耳边，更回荡在我的脑海中，让我瞬间惊醒：
我怎么了？魔怔了吗？不过是几次计算失败、攻击无果，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束手放弃？如果在这里就放弃了，那么面对东方不败、面对恶魔队、甚至面对主神，我又凭什么去把握自己的命运。难道我就甘心永远当一个主神手中的试验品吗？
不能放弃！我重新抬起头，较远处是希尔瓦紧张的目光，刚才就是他在练嗓子吧？可是对手呢？虽然只有大约一秒左右的空白，也足够他赢十次了，为什么他仍然在十余步外？虽然长剑指着我，却没有进一步拉近距离；双目圆睁，却盯着我身后天际；面露欣喜之色，却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难道，风老前辈也在同一时间走神了吗？
看到我重拾战意，风老前辈微微一笑，再次展开步法。我也在射击间隙绞尽脑汁，寻找制胜手段。
靠武器出奇制胜，失败；靠技巧批亢捣虚，失败；靠战术织网布局，失败。
结论：这是一个智慧绝不低于我的人物，是不能靠投机取巧的方法轻易战胜的人物。那么——
不能智取，便当力敌！
连续的失败，为什么我还能站在场中？
是因为枪械的攻击方式、攻击力度、攻击频率，让对手无法在短时间内将我纳入攻击范围。从始至终，对手没有硬接我的哪怕一枚子弹。我拥有让对手顾忌的力量，那么，就最大限度地发挥这种力量吧。
考虑到攻击的连续性，我能同时控制的子弹数量，就是双枪分别即将出膛的两颗子弹，以及用“光之抛物面”引导的另一枚子弹。这样的程度无法对对手构成威胁吗？那么，就增加计算强度，控制更多的子弹吧。
用一块呈抛物面状的光幕去引导子弹，实际起到作用的，不过是与子弹接触的标示出子弹轨迹的一条曲线而已。如果计算足够精确，只具现化出这么一条曲线，就可以大大减少魔力和精神力消耗，那么，同时具现多条曲线也就是可能的了吧。
在空中不断闪现的光幕，形状逐渐变得狭长，然后出现了第二条，第三条。果然，危机才是最好的老师，和希尔瓦对练时不可能有的紧张感，让我的状态好得前所未有，精神无比清晰，让我仿佛能用意识追逐疾飞的子弹，感受它在枪膛中加速、被光幕引导变速、在方寸间来回往复最终失速坠地的过程。
可是即使这样，即使同时出现的五条光带，也不能封住对手的行动。光带出现的同时，就被洞察了进出的指向；七枚子弹编织的迷宫，依然能被瞬间找到出口。那样的洞察力和计算力，不，这种连我也仅能勉力达到的计算能力，真的是普通人类可以做到的吗？还是说，那完全是另一种战斗方式？
五条光带，已经是极限了吗？虽然可以阻止对手拉近距离，却始终无法创造出绝杀对手的局势，消耗战吗？那么，就只能咬牙坚持了。
枪手不怕消耗战，是因为枪手攻击时消耗的能量并不来自本身，而来自于武器，对耗完对手的能量，自然就可以摘取胜利果实。但在能量消耗低的背后，枪手的攻击方式隐藏了心神消耗大的弊端。用心神消耗拼对手的能量消耗，原来也会有力有未逮的时候吗？
眼前的景象出现重影，视野渐渐模糊，光线暗淡，然后是地面猛然倾斜……终于，结束了吗？
“嘿嘿，小丫头。”风老前辈总算闭目调匀了气息，“若是老夫逆转精血，用那天魔解体之法，或许可以冲破你的封锁。只不过，我看你的枪法似乎始终意犹未尽，怕是也有这种自残之法。既然此战只论胜负不分生死，那么，就作平手论如何？”
“……前辈本来有机会轻易取胜，为何要放过？”我强打精神回话，“不至于是起了怜才之心吧？”
“怜才之心？嘿嘿，倒也不能说不是。” 风老前辈猛地睁开眼睛，直直的打量着我，“世间竟有这等武器、这等战法、这等人物，又在此时出现在老夫眼前……嘿嘿，那一刻，你因心生恐惧而心态大乱，老夫却也杂念丛生，无法继续维持意境……”
“意境？那是什么？”
“嘿，就知道小丫头你有此一问。不仅是你，连你的情哥哥，也同样卡在这个门槛上，若能再进一步，踏入意境，实力就能达到一个新的层次。但若在这个地方徘徊太久，嘿，当心迷失本心，万劫不复。
“不要以为老夫在危言耸听。小丫头，你可知道何谓‘心魔’？……”
所谓“心魔”，与“走火入魔”完全不是一回事。走火入魔，是体内能量脱离自身控制，对自身造成伤害的情况，其原因有多种可能，比如外界干扰，或是不同能量之间的冲突，又或是控制能量的意识本身出了问题。
而这最后一种原因，意识本身出现的问题，才是“心魔”。
人生在世，总会产生无数个念头，它们的方向包罗万象，有的相辅相承，有的却完全对立；重要性也大有差别，有的转瞬即逝，有的却贯彻一生。
对于无法同时满足的念头，或者说意愿、欲望，人们会下意识的根据重要性排序，舍弃掉那个较为不重要的。
最关键的，是这个评判的标准。
如果标准过于浮动，就会造成时间不同评判结果不同；或是过于粗略，会造成结果难以决断。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司空见惯的情况。偶尔的朝三暮四、首鼠两端，或许会对生活有些影响，但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对于某一种人来说，这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这样的人，就是具有意识级能量控制精度的强者。
“念出法随”，只要动念，体内的力量就会随之而动。战斗时这是相当方便的能力，但若使用不当，就会成为困扰。想想看，不仅是主意识可以指挥力量，潜意识也可以，甚至是偶然浮现的一个微小的念头，同样拥有调动力量的权限。主意识让力量向前，如果同时有这样的念头：不知道向后会怎样？主意识布置力量防御，却有一个念头：恐怕防不住吧？要不要赶快转移？那样的结果，绝对是灾难性的。
就算战斗中，能够集中精神压制这样的干扰，那么平时呢？事实上，意识级的能量控制力，并不需要明确的调动力量的指令。哪怕是一个似乎和体内力量运作关系不大的念头，足够敏感的力量也会自发的调整，达到最适合实现这个念头的状态。所以，朝三暮四，体内力量状态就会反复波动；首鼠两端，更会让体内力量无所适从，长此以往，无一例外的会分成各自听命的两股甚至更多股力量，互相掣肘，甚至互相攻击。而如果更严重的，出现情绪失控的状态，体内力量会被大量的杂念胡乱指挥。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走火入魔。
这，就是心魔的本质。
“……所以说，‘心魔’的本质不过是杂念和情绪的干扰。那么，要成功度过心魔阶段，就要能够完美控制自身情绪。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就算是初步踏入了意境。
“意境，不过是对这个境界的粗略称呼，虽然同样是克服心魔，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进入的意境也有所不同……”
心魔，从诱因来看，可以分为三类：一是欲望本能，二是感情冲动，三是理念信仰。
对于第一类干扰，人们通常都是用堵的方式。虽然都是跋涉在变强的道路上，每个人前行的动力却各不相同，多半都是为了拥有足够做些什么的力量，很少有单纯的为了变强而变强的人。所以，在达到一定高度之前，人们都会动心忍性、卧薪尝胆，为了变强而忍耐。但达到了意识级能量控制精度的层次，那种力随心动的感觉，往往会让人认为这样的力量已经足够了，那么停下脚步，爆发一下被长期压抑的欲望就顺理成章。这样的人，也就只能走到这个地步而已，最好的结果也是终生原地踏步或者逐渐倒退，差一些的话，就算不会走火入魔，也会被欲望支配，成为完全丧失理智的低等动物。
能够清醒的分辨出这种错觉，不会因此停下脚步的人，就会面临第二类干扰的考验。能够压制来自内部的本能的蠢动，却未必能抗拒来自外部的引诱。意识之中，总是或多或少的存在着感性的成分，在外因的诱导下，会产生名为情绪的冲动。这种冲动是非理性的，一旦成型就难以压抑和控制，因而扰动体内力量，处理不好的话结果同样是走火入魔。
在这里的应对方式就并不唯一，有人选择无限淡化感性意识，最终做到绝情绝性太上忘情——
“……当日败于你手的冲虚小道士，听你所说，最后似乎有所突破，总算也踏出了这一步。出家人六根清净，道家又讲究大道无为天人合一，进入的意境多半属于‘无我’，是将自我与周遭环境完全融合的境界……”
——也有人能够将感性和理性意识结合，选择一种最为强烈的情绪做主导，用理性意识将所有其他外界诱导都引导到产生这种情绪的机制中，体内力量才能随时保持最适合这种情绪的状态。
做到这样仍然不够，为了抵御第三类干扰，这种淡化感性或是引导情绪的机制——俗称世界观价值观——必须经得起道德和逻辑的拷问，若是被人三言两语便说得哑口无言，或是看到一点阴暗面就不能接受，理念崩溃信仰危机的结果同样逃不出走火入魔。只有建立起一套严密稳固的理论体系，如同严格的数学证明一般不惧怕任何质疑，才能坚定本心，一往无前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老夫的意境，我谓之‘唯我’，只有一个‘破’字。世间万物，都是本心，唯我眼中，无所不破。便是小丫头你那神妙兵器、奇异能力，短长优劣老夫也能一眼看破。其中精微奥妙之处难以言述，唯有歌诀一篇，曰：
“剑是剑，剑非剑，无剑不可破；
“招是招，招非招，无招不可破；
“法是法，法非法，无法不可破；
“人是人，人非人，无人不可破……”
风老前辈抑扬顿挫的话语，悠扬婉转的回荡在山间，终于渺然沉寂。我细细体味其中深义，感觉隐隐似有所得，却又无法抓住，只觉得心痒难耐。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不解地问道：
“前辈就算未能取胜，也没有败阵啊。为何要将这些心得告诉小女子这样一个外邦人呢？”
“外邦人？哼，外邦人又怎样？不，应该说非外邦人不可……
“小丫头，你可知老夫所练是何剑法？”
“据说，是那‘独孤九剑’。”
“不错，正是独孤九剑。此乃前朝一位绝顶剑法宗师独孤求败前辈所创，有总决式、破剑式、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破气式，号称破尽天下武学。独孤前辈当年挟此剑横行天下，欲求一败而不可得。老夫的意境便由此而来……
“世人都道我风清扬能有此成就，全是拜这部《独孤九剑》所赐。嘿嘿，这部剑法确实是绝世神功，但终究也不过停留在由招入法的门槛，只是一个起点而已。待达到足够的高度，就会发现，起点的高低并没有什么意义，变强的路终究是要自己去走的。这部《独孤九剑》，是那独孤前辈的剑法心得，却并不能代表我风清扬。
“有剑即可破、有招即可破、有法即可破、有人即可破，世间万物，无所不破。一路走来，勘破无数难关，方才登临绝顶。不把这一路艰辛涵盖，单单一个起点，如何称得上我风清扬的剑。
“站在这样的高度，仗剑四顾，自然会生出求败之叹。但静下心来反思，今日的老夫，仍然没有超越当年的独孤前辈。我辛苦攀爬的巅峰，早已有了前人的印记。我有心再做突破，却不知如何着手，只感觉眼前一片黑暗，茫然无措，纵然摸索百年，只怕也难有寸进。
“老夫本以为今生就此碌碌，嘿嘿，谁知天无绝人之路，中原武林无人能为我解惑，却有人从万里之外为我送来灵机。半生困惑，一朝猛醒，便是老夫，也难以继续维持意境……
“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每一剑都攻敌必救，根本无一剑回守。由此而得唯我剑意，自然也是以攻代守，瞬间窥破对手破绽，持续进逼，自然无需防守。
“只是既然如此，又何必拘泥于剑？有只攻不守的功法，又何必拿着能攻能守的武器？独孤前辈所谓‘无剑胜有剑’，难道竟然是作如此解释？”
风老前辈神游天外，半晌方才继续：
“小丫头，想必你也已经明白了。若论武器有攻无守，又有什么能在你手中双枪之上。嘿，武林中人多求内而少求外，想要勘破此关只怕难比登天，也只有你们这些另辟蹊径的外邦人才能想到此节。嘿嘿，独孤九剑，最后竟然要得意而弃剑吗？……”
“……是因为小女子无意中助得前辈一臂之力，前辈才将意境心得慨然相告吗？”
“哼，也不尽然。”原本一直遥望天际作高人状的风老前辈，忽然收回目光，直直的盯着我，嘿嘿一笑，“小丫头，你说你十余日之后，便要去挑战那东方不败？”
“确实如此。”
“你有几分把握？”
“原本估计有个四五分吧，与前辈一战之后就只有一两分了，”抬手捂住希尔瓦瞪圆的双眼，“但是现在小女子觉得，若是能静下心来想一想，或许能再增加三四分胜算？”
“小丫头，你本就是聪明绝顶的人物，武器和战法又相得益彰，如能闭关十日，细细体味意境之道，老夫也觉得，你或许真能有五分把握。”
“……莫非，前辈与那东方不败有仇？”
“嘿嘿，老夫虽终此一生，只怕都难以超越独孤前辈，却在一件事上胜过了那位前辈，那便是在与我同一时代的江湖中有东方不败地存在，不至于寂寞。我与那东方教主虽神交已久，却只有数年前的一面之缘，也没有动手，只凭意境交锋，胜负未分。之后虽潜心巩固意境弥补破绽，却始终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本来因为一事，老夫是打算最近再去领教一次的，只是今日之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啊，难道前辈您——”
“嘿嘿，求仁得仁又何怨？小丫头，你若将我今日所说想明白了，他日对阵东方不败，与老夫亲自出手，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意境，是对情绪的绝对掌控。但是，意识对于未知的意外所产生的第一反应，却是随这个意外而变的，是不可控的。那么，要想完全控制情绪，就不能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可行的方向有两个，一是深刻理解外界环境，不至于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二是调整自身的应激机制，尽可能的将所有的应激反应都引导到预想的方向上。
第一个方向是对物的，本质上是建立起一个完备的全天候侦查体系，无论在任何状态下，都对外部环境保持足够的观察把握能力。能够及时观察到计算出环境的改变，就可以提前做好反应的准备，不至于手忙脚乱，而一旦出现了超出预计的情况，立即启动紧急预案，也算是有的放矢。
第二个方向是对人的。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本就是兵法正道，那么，充分考虑到对手以动摇自身为目的的行为和言语，事先做好心理建设，就显得尤为重要。在我的印象中，这方面做得最好的莫过于宗教的狂信徒：幸运那是神的恩赐，挫折那是神的考验；平时要传播神的光辉，战时要彰显神的威能；敌人的亵渎，是神要让他的愤怒借我的手释放；对手的诡辩，肯定是花言巧语的魔鬼的引诱；自身的迷茫，只会在对神的忏悔中成为继续行进的动力。一切心灵波动，最终都会更加坚定对神的信仰。这样的状态，才能算是意境的完整形态吗？
这样的心灵防壁并不应该是刻意的，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这样浑然一体毫无破绽的状态，才是意境的强大之处。无论是对周遭环境的戒备，还是这种思维转化机制的计算过程，都可以交给体内力量来后台完成。
风老前辈的“唯我”意境，就是充分利用了这样的模式。
在透彻理解环境的同时，唯我意境所固化的情绪和思维模式就是“看破”——是要找到对手破绽的意愿，以及寻找对手破绽的计算过程。
这就是为什么同样是满负荷计算子弹轨迹，我会累到精神崩溃，而风老前辈却还能头脑清醒的原因：我是用主意识进行计算，而风老前辈却已经把这样的计算过程封装进了体内的力量里面。就相当于我每次都要临时根据情况重新写程序，而对手却只需要调用库函数输入环境变量即可，心神的消耗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说起来，这样我也能苦苦支撑，坚持到对手体力耗尽油尽灯枯的那一刻，聪明绝顶吗？呵呵，不过是用最顶级的硬件欺负人而已。
这么说来的话，那篇歌诀，就应该是风老前辈的那个“看破”库函数的编程思路了吧？
剑是剑，剑非剑，无剑不可破……
在这里，剑，是武器，是外物。先“是”，后“非”，最后无剑不破，那是一个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轮回。
战斗中，先要把握对手武器的种种特性，再要进一步将这种武器分解，换算成加多少攻击、多少防御，需要占多少负重、影响多少出手速度、多少攻击频率、多少爆击几率，其本身又有多少质地、多少耐久、每个部位的锋利和韧性又各是多少。最后，将这些种种数值重新整合成数学模型，得出武器的综合性能。
分析过足够多的武器种类之后，就能知道只要是物就有所极限。能够迅速计算出对手武器的极限，就能有针对性的设计战法，让其无从发挥。
招是招，招非招，无招不可破……
在这里，招，是招术，是套路。
在战斗中，招式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就好像即使是围棋国手，骤然转战国际象棋，也会手足无措。即使拥有强大的计算能力，也要先理清脉络之后才有用武之地。
招式就是这样的脉络。把可能遇到的战况大致的分解成若干个类别，针对每一个类别制定一种平均效率最高的应对方式，将这些应对方式组合起来，就形成了一种战斗的套路。这样的套路应用到战斗中，虽然不能确保每一个行为都是当时状况下的最优解，却也可以保证不会低于及格线。
对战况的分解越精细，所得套路的平均战斗效率也就越高，同时也就越能够让人认识到最优解的寻找方法。待得出了足够精确的最优解算法之后，也就进入了所谓的“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摆脱了对于套路的依赖，对于任何战况的破解都可以信手拈来。
法是法，法非法，无法不可破……
在这里，法，是算法，是判定标准。
怎样的解才会被判定为最优？不同的算法会给出不同的结果。对于独孤九剑来说，自然是窥敌破绽以攻代守；而太极心法肯定是讲究借力打力后发制人；若是降龙十八掌这类刚猛武学，则必然是正面对攻以强破强。不同的算法造就不同的判定标准，在同样的战况下得出的最优解也就有所不同。
那么，根据对手的应变，辨别出其最优解的算法，对手的行为也就变得有迹可循。能够预测出对手的行为，胜利自然也就触手可及。
人是人，人非人，无人不可破
在这里，人，是意识，是心理，更是意境。
虽然计算层面的战斗纷繁冗杂，但最终决定战斗结果的，还是意识的对决。看破对手性格心理从而设下陷阱，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更重要的，应该是意境层面的战斗。
如果把没有情绪也看作是一种情绪，那么每一种意境实际上就对应了一种特定的情绪。特定情绪下的意境，自然会具有这种情绪所带来的特点。例如冲虚道长的“无我”，自身情绪被压制的结果就是对环境的格外敏感，但是相对的，若是环境过于恶劣，外界能量波动剧烈，自身也更容易受到影响；风老前辈的“唯我”，主动寻找对手破绽的话，自身的行为就更具攻击性，相对来说，如果攻击被遏制——比如被我的子弹阻隔，无法进入有效攻击范围——就会陷入僵局。
如果能够深刻了解每一种情绪的特性，就能了解每一种意境的特点，面对意境高手时，能够迅速看破对手的主导情绪，分析出对手意境特性和战法特点，有针对性的避实击虚，自然就会立于不败之地。
剑、招、法、人，针对不同层面配置不同的破解之道，虽然想要投入实战还为时过早，但风老前辈的“看破”在我眼中已经逐渐明晰。只是，我也清楚，那是风老前辈的意境，却不可能是我的路
迄今为止，我只见识过两种意境——“无我”和“唯我”。虽然已经可以推想其它的意境，但是毕竟只是空想。意境的选择和决定并不是简单的事，不但要与自己的现有战法相合，更重要的是，要选择一种适合自己的能够贯彻始终的情绪，以及建立起能够支持这个情绪的严谨世界观。而这些，显然均非朝夕之功。
究竟哪一种意境，不，应该说，那一种情绪，才是最适合我的呢？
——结束了这长达十日的闭关静思，我起身走出洞口，久违的阳光有些刺眼，耳边回荡着的，是风老前辈最后的宣言：
“老夫自知大限将近、时日无多，只怕难逃那一日了。平生虽偶有几件憾事，现在也都看得开了。只是磨剑半生，不愿就此归于黄土。几年前勉强找到一人，或可传承我手中之剑，却不想那蠢才略有小成便目空一切，小觑天下高手，竟然去招惹那东方不败，可谓死不足惜。原以为天不佑我，绝技终成绝响，嘿嘿，哪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下间竟有小丫头你这般人物，老夫倒是夜郎自大了。老夫今日知无不言，只为小丫头你能更进一步，十余日后，能告诉那东方不败，当日败在他手中的，是令狐冲那个蠢材，却非我风清扬的剑。”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笑傲江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