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笑傲江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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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山，封禅台。
嵩山绝顶，古称“峨极”。顶上本有一佛教大寺峻极禅院，只是近百年来却已成为嵩山剑派掌门的住所。
由此更上二百步，是古时帝皇封禅嵩山的封禅台，足有百丈方圆，地势平整宽阔。封禅台为大麻石所建，每块大石都凿得极是平整，当年帝皇为了祭天祈福，不知驱使几许石匠，穷几十载光阴，始成此巨构。
古代帝皇为了表彰自己功德，往往有封禅泰山，或封禅嵩山之举，向上天呈表递文，乃是国家盛事。而今日，却有数千江湖人士聚集于此，只为一场近年来少有的武林盛事——五岳剑派的并派大典。
日光微微西斜，大典已接近尾声。只见一人双目流血，被人搀扶着从台上走下，另一人站在场中，冲场下众人抱拳，朗声说道：
“……既是众位抬爱，在下也不敢推辞。五岳派今日新创，百废待举，在下只能……”
话音嘎然而止，这人转头向南方远眺，眉头微微纠结。场中群豪鸦雀无声，只听见从南方天际隐约传来奇异的隆隆之声——
空中收起直升机，挽着希尔瓦的胳膊徐徐降落，迎接我的是几千人目瞪口呆的面孔。
趁着还没有人惊呼“神仙”“妖怪”，我上前几步，眼光流转间已经确认了岳不群、方证大师、冲虚道长等人，只有一群女尼的恒山派那边死气沉沉，没有令狐冲存在。
“小女子芙若娅，来自万里之西的欧罗巴洲。今日来此，是代表我们欧罗巴文明，向闻名遐迩的华夏文明，交流切磋的。”
冷场，那是很自然的。或许有人想要发表一些失礼的观点，却都在希尔瓦凌厉的眼神下把话咽了回去。
“这个，芙若娅……姑娘？”站在场中，应该是新任五岳剑派掌门的岳不群先生小心的斟酌着说辞，“若是那个‘欧罗巴’的使节，想要朝贡的话，该到京城，向朝廷礼部报备，何以找到我们这些闲散的江湖人士呢？”
“岳先生恐怕有些误会呢。”我轻轻摇动食指，“首先，‘朝贡’吗？呵呵，果然，也只有你们这样的文明才想得出来。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我们的欧罗巴文明一定就比你们华夏文明繁荣进步，小女子却也不敢妄自菲薄，认为自己的母文明不如你们。所以，‘朝贡’二字请不要再提起了，我会认为是对我们文明的侮辱。”
“其次呢，我所代表的，是我的文明，不是我的国家，所以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去找你们的政府，呃，就是朝廷；我要交流的，也不是政治、经济、军事方面的东西，而是纯粹的技术——战斗的技术，因此，能够赶上这个大会，找到你们，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虽然前半句话让场上的不少人脸色不太好看，不过听到“交流战斗的技术”这样的话，就都露出了自得的笑容。岳不群微笑着环顾左右，抬手摸向下颚，中途却动作一僵，改作成了拱手：
“原来如此。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岳某记得自唐以来，东瀛扶桑常有浪人武士，来我中土，那个，交流武学，想不到今日竟有远处极西之地的人也慕名前来，岳某不胜欢迎。我看姑娘身边这位朋友身手矫健，神完气足，更有轻功修为惊世骇俗，若能不吝赐教，真是我中原武林之幸。”
“岳先生，恐怕你的理解还是有所偏差。我的这位朋友，希尔瓦，虽然在技击一道上确有不少独到的心得，但那只能代表他自己。而今日的交流，是文明之间的交流。集整个文明之力，极尽想象创造，穷举方法手段，打造出具有最高战斗力的个人，这样的人之间的交流，才称得上是文明之间的交流。”
“这——”显然，岳不群被侃晕了，“敢问姑娘，区区一个人身上，如何能集整个文明之力？岳某不才，忝居五岳剑派掌门之位，然五岳派中神功秘法无数，难道要都有所涉猎才能算是代表本派吗？”
“呵呵，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小女子也是知道的。一个人可以只修行一种功法，但创造足够多的法门，使得每一个人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这便是集整个文明之力。而且不仅如此——
“若有神农，寻觅天材地宝，得以增进修为，也算；
“若有鲁班，打造神兵利器，得以无坚不摧，也算；
“若有武侯，设计兵法战术，得以避实击虚，也算；
“还有毒药、暗器、火器、陷阱机关等等，总之，除了一对一的限制之外，百无禁忌，是所谓‘无限战’。”
“嘶——”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岳不群连忙摆手：“比武切磋而已，又非深仇大恨，何以如此不择手段，做那邪魔行径？”
“啧啧啧——”我继续摆动食指，“想到有创意的手段，是智慧；限制某些手段的滥用，是智慧；了解制订限制的目的，是智慧；在不需要限制的情况下随机应变，同样也是智慧。文明之间的交流，本质上来说，是智慧的交流。即使是战斗的技术，也是有充分的发挥智慧的空间。”
“简单的说——”看到岳不群以及场下众人一头雾水，我脸上流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代表我们欧罗巴文明出战的是我。当然，岳先生看得没错，小女子对于武学一道所知甚少，只不过，战斗的技术并不是仅限于武学。”
“我的武器，是这个——”抖手现出两把女式高斯手枪，“它的名字，叫做‘枪’，当然和你们理解中的类似长矛的武器不是一回事，那只是翻译的问题。它的本质类似于你们所谓的机关暗器，靠机关之力射出弹丸，只不过，它的威力可能超乎你们想象。”
抬手扣下扳机，百余米外的山壁上炸开一个直径一米的大坑。
枪声在山间回荡，直到回音完全散去，才有人强自言道：“徒仗兵器之利，算……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承认，枪的原理不是我发明的、枪的构造不是我设计的、我手中的双枪也不是我制造的。我能够站在这里向你们发起挑战，倚仗的是我们欧罗巴文明的千年沉淀积累、百余精英会聚、十数载辛苦钻研，才有这一朝成果问世。站在这里，我不是一个人。我的身后是整个欧罗巴文明，我手中的武器是我的文明的智慧结晶，握有这武器的我，就是我们欧罗巴文明在战斗技术研究方面的最高成就。
“若是个人之间的对决，手中的武器凝聚了他人的力量，确实有些胜之不武。但我所寻求的是文明之间的交流。所以，岳先生也好，或者是其他想要下场的人也好，你们尽管可以使用一切能够提高个人战斗力的手段，因为那些都是你们华夏文明的智慧成果。”
“呃——”岳不群沉吟片刻，终于舒展眉头，压下场边渐渐嘈杂的讨论声，朗声道：
“若岳某没有理解错的话，想必姑娘是在担心我们会借口武器太过犀利，输了不认账吧？呵呵，姑娘大可放心，输便是输，赢便是赢，想我华夏文明，乃泱泱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想来不会有人敢做此无耻行径。况且，武器终究只是外物，只有驾驭武器之人才是根本。过于依赖外物，追求奇技淫巧，而忽视自身武功内力的修炼，可谓舍本逐末，已入邪道矣。也罢，今日，便当让你等蛮夷见识一下我华夏武学正道。”
话音刚落，场下就有叫好声不绝。那些人，都是托吧？
枪口微扬，双手同时扣动扳机，高爆弹在场地上空对撞，如平地一声雷，让场下恢复了安静：
“确实，绝世神锋虽好，也要有绝妙剑法相配，被绝代剑客掌握才能相得益彰如虎添翼。只不过，分工协作的精细程度，同样也显示了文明的进步程度。就比如我手中的枪，有人钻研原理、有人设计构造、有人专攻制造工艺、有人根据武器性能配置战法、有人根据战法特点布局战争。而作为其中的一枚小小棋子，我只需要拿起手中的枪，苦练为我量身打造的战法就够了。心无旁骛之处，只怕不下于你们专攻武道的武者们吧，况且，就算不依赖外物，岳先生就没有其他事物分心了吗，比如搜寻神功秘法、重振门派声威之类？”
作为少数几个看清了那枚礼花真相的人，岳不群面色凝重，现在更是一脸阴霾，沉声说道：
“如此说来，姑娘是对自己的战力颇为自信了？”
“未战先怯是自卑，未战先骄是自大。务尽全力，心无恐惧，这便是我的自信，也是对自己身后文明的信心。那么，首先出战的是岳先生吗？”
“化外蛮夷，休得猖狂。何须我爹爹出马，便由我岳灵珊来会会你！”
“你确定？”我轻笑的看着冲上台的女士，右手一摊。从她有所动作开始，我的左手枪口就已经将她锁定，看到她死死的盯着我的左手，我微微一笑，右手已经扣下扳机。
□□以一个很小的角度接触地面，弹起，从岳灵珊的耳边划过，带走了她的一枚耳坠。
岳灵珊捂住耳朵连退三步，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我轻吹枪口，五指微微活动，手枪在掌间轮转飞舞，如同跃动的精灵。猛然停住，站在枪口笼罩下的岳灵珊咽下口水，又退了两步。
“‘蛮夷’二字，愧不敢当，原话奉还。宇宙之大，无边无际，智慧文明，数不胜数。也只有你们这些井底之蛙才会做天朝上国的美梦，被人赶超而不自知。若不是你们在武学一道上还算有所建树，我们连交流的兴趣都欠奉。若是你们华夏文明中原武林找不出能与我对抗之人，便趁早摘了‘天朝上国’的名号，改叫‘东亚病夫’好了。唔，顺便解释一句，‘东亚’是我们对于你们所谓的‘中原’这个地域的称呼，你们该不会真以为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吧？”
死一样的寂静之后，场下沸反盈天。
精神力扫描展开，手臂舒展，手枪连射，击落几枚暗器的同时，还帮助暗器的主人，以及十几个声音最大的人换了一个发型。同时，身后的希尔瓦肆无忌惮的释放着杀气，让离得最近的岳不群脸色发紫。
向着身后挥了挥手，希尔瓦再次变身人畜无害的路人。岳不群的脸色总算恢复正常，也挥手斥退了岳灵珊。
“那么，岳先生？”
“咳咳，能与那个，欧罗巴文明的代表一战，原是岳某之幸，只是今日岳某已连战数场，特别是与左掌门一战，消耗不小。若只是事关岳某个人或是五岳派声誉，自然不能退缩，便是拼死也要勉力一战。只不过，既然此战关乎民族声望，岳某却是应以最强状态出战，不能因为一时失手，成为我华夏千古罪人。因此，不知姑娘可否将此战押后一晚？”
“嘛，无所谓。我所挑战的是华夏文明，不是特定的某个人。既然岳掌门有所不便，那就换人好了。而且同一级别的对手两三个就可以了，想来你们也不会打车轮战或是人海战吧。”
说完，我微微转身，找到了贵宾席：
“久闻少林武当乃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既然今日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都在，想来代表华夏文明出战亦是众望所归。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不知哪位愿意先来赐教？”
和尚和道士对了一下眼，先下场的，是和尚。
“阿弥陀佛。贫僧有一事不明，不知女施主能否指点迷津？”“大师请讲。”
“女施主适才言及欧罗巴文明，又有华夏文明，贫僧却不知何谓‘文明’。我少林在中土建派已有千年，却是当初西域天竺达摩祖师所创，不知是否真能代表华夏文明；此外，我听闻西域诸国皆有各自的语言，那欧罗巴想来也是如此。女施主的官话却如此流利，想必对我华夏的研究时日非短，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总会受到我华夏文化影响，既然如此，施主还能够代表欧罗巴文明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自有生灵，存于世间。繁衍生息，而成种群；牙牙学语，结绳记事，智慧之初，语言文字；文以载道，史以明智，千年积淀，文化传世。而只有好奇于宇宙奥秘、致力于探究宇宙本源的文化民族，才有资格被称为文明。有志同道合之辈，同心协力用相似的方法从相近的方向窥探宇宙，此即为文明之基石。这些方法方向，你们谓之大道，我们谓之科学。方法不同，方向各异，文明之别由此而生。待各有成果之后，自然有交流有摩擦。
“道不同，又当如何？道有千条，谁敢说唯我道是正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至于文明之辨，譬若吃人，我吃人，被吃者入我腹，滋我精血，我仍是我；我被吃，当入他人腹，滋他人精血，我便不是我。大师可明白？”（教主，《大唐》，顿首）
“阿弥陀佛。万法皆虚幻，唯本心而已，施主有大智慧。既如此，贫僧愿领教欧罗巴文明大道。”
“大师且慢。小女子来中土，是为文明之交流。既是交流，就当互通有无。此战，小女子愿以此枪及其制作之法做赌，不知大师可愿以一本内功心法作抵押？”
哗然。似乎有人大声斥责，好像还用了狼子野心之类的字眼。我不加理会，只是看着沉吟中的大和尚。
“施主既已有了所谓科学之道，珠玉在手，何以另求外道？我观施主手中之物，极尽机巧之能，堪比鲁班再世武侯复生。我少林虽功法众多，却也唯有易筋经一部或能与之相比。只是此乃敝寺不传之秘，便是贫僧忝居方丈之位，也无权拿来做赌。只怕要让施主失望了。倒是施主，真的有权拿自己文明百年心血结晶作赌？”
“大师不必在意。小女子也并没有奢望一定要得到你们的顶级武学。以文明为单位，就没有聪慧愚笨之说。你们能看到的，我们一定也有看到的能力。成果不同，只因方向不同，而方向不同，也只是因为迈出的第一步打开的第一道门指向不同而已。因此，我们不期许得到高端的成果，我们需要的，只是一把钥匙而已。得到所谓‘内力’的详细资料和制备方法，打开一扇新的大门就够了，具体的使用方法，相信假以时日，我们也会有自己的研究成果。
“至于权力和资格就更不用担心了，武学一道因人而异，人多并不会有太大的帮助，所以你们的武功心法多是个人创造，极少有多人集体研究的情况，因而也就不愿意将成果外传；但我们的科学研究不同，讲究集思广益分工协作，突破的取得往往都是集体的智慧结晶，每个人都有权享受成果，因此我们鼓励成果的交流和公开。让别人知道了自己的路又如何？只要不停下前进的脚步，就不会被后来者赶超，这就是我们欧罗巴文明的气度。当然，如果必要的话，我们愿意承诺，所得心法不会在中土传播。”
“善哉善哉，大毅力方能成大智慧，只是知易行难。既如此，贫僧愿以我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金刚伏魔神通作赌，便是输了，也可以在使西域弘扬佛法。”和尚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随手向后一送，秘笈在空中缓缓滑过，飘到了道士手中，“还望道长做个见证。”
“好功夫，请。”
希尔瓦闪身退到场边一角。轻笑着，我握紧手中的枪。
方证大师沉稳的迈着步子，向我走来。第一步，用禅杖将子弹磕飞；第二步，直接伸手抓住了疾飞的子弹；第三步，更是借着迈步微微侧身，放任子弹打在肩头弹开，伴随着类似金属的碰撞声，中弹部位发出淡淡的金黄光芒。场下赞叹声不绝于耳，少林金刚不坏体神功吗？果然了得。不过，这种类型的对手，应对方法早已烂熟于我的脑海之中。
仔细观察了希尔瓦和郑咤先生的战斗，我有所发现。作为近战体术者修炼的力量，斗气和内力有着微妙的差别。
斗气的基本使用方式是外放，攻击时靠纯能量冲击制造杀伤力，防御时靠纯能量护盾提升防御力，战斗时比拼的是实打实的能量消耗。内力的基本使用方式却是增强和削弱，科学的说法是改变附着物体的物理性质，强化自己的拳头或是武器，增加韧性强度锐度，同时弱化对手，将内力灌注给对方以进行内部弱化和破坏，战斗时有更多的发挥技巧的空间。
金刚不坏体神功，就是将内力提升身体强度的功能开发到尽可能大的功法。能穿透钢板的子弹，却只能在那个被金光笼罩的躯体上留下浅浅的白点。
虽然并没有形成严密的理论体系，但接触了众多能量形式的我，已经能够意识到能量存在着不同的级别。科学手段所能够方便利用的能量，例如机械能、电磁能、热能，都属于较低级的能量，它们的共同特点是直来直去，想要利用它们做出复杂的动作，就要一步步精确设定其行为方式和中间过程。而那些生命体能直接操控的能量，如魔力、斗气、内力、精神力等等，则是比较高级的能量，可以一定程度上自己处理细节，不需要使用者详细指定。
能量的这种自主性大约是评判能量等级的重要指标。这样看来的话，内力的等级应当比斗气要高出一筹。毕竟斗气因其暴烈的本性，多半被用作战斗的武器，而内力却可以开发出众多奇妙的用途：如生死符般的长期潜伏，这个，希尔瓦勉力应该也可以做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一般锤炼斗气的过程也就顺便锻炼了身体，所以即使斗气没有这样的功能，希尔瓦的身体还是很结实的（擦口水），斗气达到圣级之后寿命才会大幅延长，不过在主神空间里不需要担心这个；容颜永驻甚至返老还童？咳咳，希尔瓦对这样的特性不感兴趣，我嘛，虽然有些心动，不过看起来是不需要的样子？那个，总之，内力的等级比斗气高应该是可以肯定的。
但等级高也是有弊端的，那就是难以制备和积蓄。内力的单位大约是年，平均下来一年积攒出来的内力才能被比较明显的分辨出来；斗气要稍微好一些，顺利的话几个月就会有明显进展；而科学，借助外物的话，就随时可以上阵。若是毫无技术含量的拼消耗，单位时间内自然是等级较低的能量消耗得更快，但若从总量上来看，吃亏的往往就是高能级的那一方。
更何况，握有无限子弹枪械的枪手，就是最不怕消耗战的人。
子弹自带的化学能、电磁能转化成动能，呼啸着冲出枪膛，撞上铁板，抵消掉和尚的一丝内力。我所要做的，只是踏着步法保持最佳射击距离躲避气劲和掌风，不间断的击发子弹，无聊得令人犯困。
少林的轻功似乎并不出众，虽然内力高了轻功自然不会差，但终究比不上掌握着方向选择权的我脚下的凌波微步。金光渐渐黯淡，大概看出形势不妙，和尚猛地吸气，下颌微微一动——
来了，狮子吼吗？
夹杂着内力的高频声波如炮弹般脱口而出，却在中途撞上了另一股冲击波。
在我和和尚对视的中点，高爆弹相撞，爆开，冲击波将狮子吼的声波搅散，我再微微凝神，便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趁着和尚练嗓子时的身形一缓，以及绝招被破时的微微一愣，左手枪口下摆，和尚右脚将要落地的瞬间，一颗子弹卡在了脚底和地面之间。
和尚的身形微乱，我右手枪口上扬，却没有扣下扳机，只是定在了空中。
两人都停下脚步。半晌，方证大师终于开口：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手下留情，贫僧认输了……”
刚才那一瞬间，我本可以直接打穿和尚失去保护的左眼。
“……只是，此乃贫僧学艺不精，却非我少林、我华夏无能。”
“或许吧。只要能打败我，随便你们怎么说。那么，冲虚道长？”
道士和退场的和尚咬了咬耳朵，将手中的册子扔了过来。希尔瓦闪现在我身边，面色凝重，手中黑光一闪，将缓缓飘来的册子稳稳接住。
“姑娘可需要休息片刻？”无视希尔瓦杀人的眼神，道士微笑稽首。
“嗯，那便给道长半个时辰时间商量对策好了。”
自顾自铺开野餐布，我已经捧起了热乎乎的红茶。
一个小时之后，道士重新上台。
“姑娘手中机关果然神妙，力能穿金石，无坚不摧，又能伤人于百丈。若能拒敌于十步之外，几可称无敌矣。只是此物只攻不守，我观姑娘虽步法奥妙，终究功力低微，若被人欺进身周五步，又当如何？机关终是外物，须知外物终究有其极限，唯有大道无穷。重外而不重内，一旦失去外物依靠，岂非任人宰割？终不如内力在身、剑法在胸，当可走遍天下。”
“呵呵。道长此言有失偏颇。你说外物有其极限？我却说人力有时而穷。你的大道无穷，我的科学为何不能无穷？孰优孰劣，总要手底下见真章。此其一。
“你说只是此物只攻不守，此话诚然。可是难道我们做不出攻守兼备的东西吗？非不能实不愿也。须知，没有破绽即处处皆破绽。全面平衡发展，若是遇到在某一方面走极致的对手，这个方向就成了他的致命破绽。与其这样，倒不如将长处发展到极致，不管面对怎样的对手，都只需要扬长避短就够了。此其二。
“至于近战的局限，道长不妨一试。须知，自己的破绽，就是敌人的致命破绽。知道自己的破绽，知道敌人要攻击的破绽，就能计算和预测敌人的行为模式，而被破解了行为模式的对手，就是已经死了的对手。此其三。
“不知道长以为如何？”
道士深思片刻，稽首道：
“姑娘此言大有深意，贫道受益匪浅。只是话虽如此，贫道还是要勉力一试。如姑娘先前所言，贫道也借得几件利器，望姑娘小心。此外，本派太极神功贫道不敢拿来做赌，这里有一本绵掌心法，不知姑娘可否瞧得上眼？”
看他道袍下鼓囊囊的，似乎套上了什么内甲，手中长剑青光如水，应当也非凡品。只不过这些又能怎样？
“无所谓。道长请——”
武当派的“梯云纵”轻功虽然名震武林，却是长于空中转折轻灵随意。只是，就连拥有翅膀的吸血鬼亲王都不敢在我面前飞行，单凭轻功在我的枪口下腾空无异于找死。
道士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只是脚踩七星不断闪动身形。手中剑光闪耀，划出无数白色光圈护住周身。我更能看到，有一层淡白近乎透明的气劲涟漪在剑身周围三寸范围内涌动。激射的子弹一进入气劲的笼罩范围，其行进方向就会不断发生微小改变，逐步向外偏离，再配合剑身卸力，很轻巧就能让子弹擦身而过。
如此抵挡子弹，确实比用不坏金身硬扛要省力得多。
距离，三十步。
这，便是内力和斗气差别的又一体现。斗气在掌握初期就可以外放，内力则必须要足够精深才能练出气劲剑芒。但是，外放的斗气有去无回，只有达到较高层次以后才能略加操纵，而内功气劲一旦出现，不仅可以远程遥控，甚至可以回收利用。
当然，并不是说斗气就不能做到这样的效果，只不过相对于增加杀伤力爆发力而言，增强控制力这个方向更加艰难，而内力虽然容易控制，在使用技巧方面有很大发展空间，但想通过绝对数量增加威力却还是需要慢慢积累。到了足够的高度，就会发现这不过是达到同一巅峰的两条不同路径而已。
有了足够精细的意识级的操控精度，再加上循环往复的能量反馈环流，就可以把这种能量的外放形式，作为感官的延伸，凭借所谓的“气机牵引”，或是“剑意锁定”，做出远超自己□□反应速度的行为，比如偏转极速飞射的子弹，或是借用高爆弹在极近距离对撞产生的爆风作为继续画圈的动力。
枪手到了我这样的境界，早就不再刷数据般的在意命中率，而是追求不浪费每一次射击机会，用每一颗子弹换取最多的信息量，当对手为躲避这一颗子弹而多暴露出一张底牌时，我的这颗子弹就算是赚到了。所以当射击无果的时候，我的感觉不会是惊恐，只会是兴奋，整个大脑为分析失准的过程、猜测对手的能力、寻找破解的方法而紧张的计算不停。
对付能量防御，无论是坚壁型还是泥沼型的防御方式，破魔弹都是第一选择。
从邦妮那里得到的“锥形双层破魔弹”样品，在我解读了其上的魔法阵，以及楚先生的材料和形态解析之后，已经可以在基地里批量生产了。同时，在主神那里，也出现了破魔弹系列的兑换菜单，包括对于绝大多数能量屏障都有一定破解效果的消能弹，以及针对不同能量的专用子弹，根据效果大小从10点一枚、100点一枚到1000点一枚不等。因为兑换的子弹表面似乎经过特殊处理，魔法阵我无法辨识，所以没有办法自己仿作。
从邦妮那里得到的针对魔法元素的破魔弹，经过测试，对于斗气和内力几乎没有什么特殊效果。出于保留实力考虑，我换上的是普适效果的消能弹弹夹。
有效果，但是不明显。第一颗子弹划破了对手的道袍，前三颗子弹和长剑接触时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但仅此而已，道士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子弹。毕竟他的内力主要是起感知探测和预警作用，而不是司职防御，除非我的子弹能相对于道士的太极内力隐形，否则就算是采用专门破解内力的特殊子弹，对于对手来说也只是换一种预警算法，效果不会更好。
距离，二十步。
那么就换一种思路。无数的圆圈虽然看起来眼花缭乱，但事实上在每一个特定的瞬间，长剑所能防御的面积都只有固定的一小块，而且，这个防御位置，是由我子弹的弹着点决定的。
那么，如果子弹同时到达呢？
现在的状况是，道士用身法闪避我一支枪口的锁定，用剑法防御另一个枪口的攻击。以至于我无法对他的行为进行更多的封锁，也难以对他的防御造成更大的压力。虽然我多次交换双手职能，但显然道士已经大致摸清了□□射击规律——在扣下扳机的瞬间才会射出，方向是当时枪管的指向——因此，仍然可以从容不迫的逐步缩短两人的间距。
因为每一颗子弹出膛的初速度是恒定的，所以同一支枪射出的子弹不可能同时到达。
真的是这样吗？
双方的位置、距离，瞬间速度的大小、方向，风向、风速，地面平整度、摩擦系数，以及子弹在静止状态下出膛的初速度，无数数据涌入我的脑海，我闭上眼睛——
双枪同时击发的瞬间，我向后飞退，同时双手微微后缩；
我的最小连射时间间隔。双枪再次同时击发，我站定，双手仍然微微后缩；
最小连射时间间隔。双枪同时击发，站定，双手微微前送；
连射，同时击发，双手前送，同时向前跃进。
以上动作在0.1秒以内完成，这是我经历上万次训练才达到的程度。以我的身体素质，这已经是极限了。
速度层次分明的八颗子弹同时到达敌人面前，四颗封住了道士的所有躲避方向，另外四颗，要让对手的防御顾此失彼。
道士神色平和，眼睛半闭，看起来眼神没有聚焦在任何东西上，仿佛对临头的危局视而不见。但在我的压缩精神扫描中，那一瞬间，道士竟然给我消失了的错觉。
在中弹的前一瞬间，道士的身形诡异的扭曲，三枚子弹射空，两枚在道袍上又开了三条缝，长剑圈转，用剑尖和剑柄妙到巅毫的同时卸开两枚子弹，又用剑身硬挡下了最后一枚。
不理会被震得虎口鲜血长流的右手，道士原本捏作剑诀的左手一扬，三枚应该是叫做“铁莲子”的暗器分取我左右双手以及面门，试图阻拦我的进一步追击。
道士的应对虽然有些意外，但枪手攻击的持续性和连贯性是非常高的，对手一旦出现失误或是落入下风，想要挽回局面就极为困难。再加上在吸收了大量枪手对战经验的我面前，这相对于子弹来说速度简直算是爬的暗器，只会成为我进攻的助力。
手枪连射，暗器被弹回的同时，子弹也只是有些许的减速，就相当于我射出了六枚子弹，而且方向也有了微小的改变，变得更难预测。
道士扭曲的身形虽然最大限度地躲避了子弹，却也极大的影响了身法的灵活性。面对接踵而至的弹雨，也只有飞退的同时勉力抵挡。虽然剑招依然精妙，却不得不又硬接了两枚子弹。虽然武器没有脱手，但握剑的右手已经可以看出明显的颤抖。
乘胜追击，敌退我进。对手步法已乱，再也无法躲避枪口锁定，虽然总能一剑圈住两枚子弹，但从子弹与长剑接触时逐渐明显的碰撞声就可以听出来，道士右手的伤势越来越重。子弹连绵，不给对手长剑换手的机会，终于，一次卸力因为剑身的颤抖而变成了硬挡，着弹点却在前面某一次硬接子弹留下的创痕上，长剑应声断成两截，子弹溅射在道士的右胸，虽然没有穿透道袍下的金色内甲，但我还是听到了肋骨的断裂声。
我停手静立。冲虚道长却双目紧闭，左手抚胸，右手持断剑缓缓舞动。虽然刚刚败阵且身负重伤，嘴角还有血渍，却依然神色平和，面露微笑，仿佛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东西。
应该是有所突破吧？在我眼中，冲虚道长仿佛突然不存在了，准确说仿佛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离体的淡白色气劲不再像刚才那般与环境泾渭分明，而是几乎融为一体看不出分界，范围也扩张了很多。若是再战一次的话，至少在气劲的预警范围上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增强。
良久，冲虚道长长吁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恭喜道长武功更进一步。”
“呵呵，还要多谢姑娘提点赐教。这一战，是贫道输了。便是现在，贫道也想不出姑娘武器的破解之法。”道长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这次扔给了希尔瓦，“若姑娘一年后还在中原，冲虚一定再来领教高明。”
说完，冲虚道长飘然下台，也不理会其余众人，竟然直接下山去了。
“诸位，可还有哪位不服，想要上来赐教？”
场下群豪一片嗡嗡之声，却没有人接话。我转向贵宾席：
“岳掌门，小女子连战两场，消耗也不算小，此时挑战，应当也算公平吧？”
被点名的岳不群站起身来，神色犹豫，却终究没有上台，只是遥遥行礼道：
“呃，岳某武艺低微，才疏学浅，是万万比不上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的。既然两位掌门都不幸失手，想来岳某也是一样，就不上台献丑了。只是，姑娘所挑战的乃是我华夏文明，少林武当虽然是我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但两位掌门却并非我华夏武艺最强之人，所以……”
“哦，那敢问岳先生，中原武林第一人又是谁呢？”
“便是那魔教教主东方不败。”
场下一片哗然。
终于来了，祸水东引，岳不群总算使出了这一招，那么——
“便是那日月神教教主？”
“正是。”
“东方教主不在此地？”
“这个，我五岳派以及其他诸多门派与那，呃，日月教意见不合，分歧颇多，因而本次并排大会并未邀请东方教主。东方教主常年在日月教总部黑木崖修行，姑娘若有意，自可上门邀战。”
“我若胜了那东方不败，便算胜了整个中原武林？”
“呃，若姑娘胜了，至少岳某愿意承认，我中原武林无人能与姑娘争锋。”
我环顾四周：
“在场的各位英雄可有不同意见？若是小女子侥幸胜了东方教主，各位就承认至少在战斗技术方面，华夏文明不如我欧罗巴文明。”
议论纷纷，却无人出言反对。
“既然如此，小女子倒要会一会这位东方教主。号称不败，却不知是否有真才实学。到时，还请各位前往观礼，顺便做个见证。”
“观摩绝顶高手过招，机会难得，至少岳某是不愿错过的。”若是东方不败输了，自然要大力宣扬，打击魔教声威；就算能够获胜，想来也不会全身而退，趁他病要他命才是道理；退一万步说，哪怕东方不败完胜，也要把魔教得到如此神兵及其制作之法的消息广为传播，让其成为众矢之的，武林公敌。岳不群的想法很好猜呢。
登上直升机准备离开，终于有人问起：这能让人白日飞升的铁鸟究竟是何物，莫非真的有仙术不成？
“任何魔法仙术，都不过是充分发展了的技术；任何充分发展了的技术，都与魔法仙术无异。你们这些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在凡夫俗子愚夫愚妇眼中，不也和神仙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笑傲江湖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