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央》段楚楚

32、第三十一章：生若流水

　　四十二年，内大臣索额图挑唆皇太子，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的罪名交宗人府拘禁，并宣布其为“天下第一罪人”，不久后处死于禁所。
　　同年，康熙的至亲手足，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薨。

　　四十三年二月十三，弘时生。
　　“姨娘，功夫见涨啊！” 弘晖与姞儿嘻笑道。
　　“莫要取笑我了。”兮兮嗔道：“若再笑我，再不帮你们在阿玛面前求情。”
　　“姨娘最疼姞儿了，姨娘舍得吗？”姞儿撒娇道。
　　“改明儿，也给我和姞儿做一身儿吧。”弘晖抱怨道：“姨娘都给弘昀和弘时做了好几套了。”
　　“就是，姨娘的针法不说，花样却是最好了，这个叫什么来着……”姞儿挠头。
　　“米老鼠！”弘晖接口道。
　　“对，米老鼠。这衣裳穿出去，全京城都不带重样儿的！”姞儿趴在兮兮身后搂上她脖子，甜溺道。
　　“呃……还有上次那个流氓兔不也挺好看的？”弘晖哀求道：“姨娘，我跟姞儿还没穿过一件您亲手缝制的新花样袍子呢……”
　　兮兮心上一恸，岂止是你们，连我的弘暷与念四也没有……
　　“弘晖！”胤禛严厉的声音传来，寻声望去，人已站在门口。
　　“你今日功课完成了么？”
　　“完成了，师傅也检查过了。”弘晖拘声道。
　　“那也不行！功课完成后还得预习下一课的内容。”胤禛正色道：“你先回房，阿玛等会亲自去检查你的功课。”
　　“是。”弘晖怏怏而去。
　　姞儿见状也心生畏惧地退了出去。
　　“你瞧你，这样严厉做什么，孩子们都怕了你了。”兮兮放下手头针线，帮胤禛解开斗篷。
　　“玉不琢，不成器；子不教，父之过。”
　　“你连上房书的师傅都信不过么？宫里的课业已经够累的了，他才只有八岁……”兮兮捧着斗篷，突然怔住，八岁……好象就是在这一年，弘晖……
　　“我八岁的时候已经会倒背四书五经，手猎凶禽恶兽了……”胤禛卷起马蹄袖兀自说着，却忽然发觉兮兮的异状，遂抚上她额头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哦，不是。我在想，给弘晖添件什么样子的新袍……”
　　“你也莫要累着了。”胤禛怜她这些年来将府中每个孩子视若己出，却从未再提起过弘暷与念四，只是每年正月初五都会做好两套适龄的衣衫放在柜中。自己虽也一直未曾放下对儿女踪迹的追查，却始终是杳无音信，竟仿佛他们果真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
　　摸着兮兮骨节突出的双手，他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在月下挺着肚子要自己抱她进府的人儿是多么红润丰腴。
　　胤禛将兮兮搂在怀中，抱她坐到自己腿上，将脸贴上她粉颊，并用胡茬轻轻摩挲着，喃喃道：“这些年，也不见你再……”此话刚一出口，却又马上止住了，本欲说为何也不见她再度怀有身孕，却又怕惹得她想起弘暷、念四，忍不住伤心落泪，终是把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兮兮心中又岂能不知他的一番思量？自己又何时曾经放下过对一双儿女的牵念？只是，我若再在他面前流露出半点哀伤幽怨之色，又将他置于何处？他就不会伤心难过了么？我怎能让他质疑自己的誓言？他说过不再让至亲至爱之人受半点委屈，掉一滴眼泪……
　　“四四。”兮兮跨坐在胤禛身上，环上他的脖子，万般温存道：“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胤禛已有些魂不守舍。
　　“你先答应我嘛——”
　　“好，我答应你。”胤禛轻啄着她每一寸面容。
　　“你能不能把胡子给剃了？”
　　“……”
　　康熙对于子孙后代之事向来看做重中之重，不但接二连三地给胤祥赐老婆，把儿子当成生育机器，就连刚刚喜得一子的胤禛，也在老爷子的隆恩圣眷之下，获赐四品典仪凌柱之女钮祜禄氏为格格。
　　兮兮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能跟丈夫的大小老婆们一起为老公张罗婚礼，恭喜他又娶一房小老婆。
　　只是这表面的喜庆欢欣之下，又有谁是真心以贺的呢？哪怕那拉氏，心中也是会有酸楚的吧！
　　这钮祜禄氏今年只有虚岁十三，还未及笄，只是一幼龄女童，真不知道古人都是怎么想的，望着她青涩、稚嫩的奉上一杯杯贡茶，竟真的是嫁为人妇了吗？

　　六月初六日，弘晖殇。
　　那拉氏当即哭倒不醒，胤禛也几欲立不稳地，弘晖是他的嫡长子，被他寄予了全部的希望，虽然平时教子难免过于严苟，但也俱是出于一片殷殷厚望之情，弘晖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入殓之时，兮兮将那件日夜赶工带有流氓兔花样的袍褂穿在弘晖灵衣之内，
　　也许，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了吧。
　　弘晖、弘昐、弘昀、弘时、弘暷、念四，甚至是后来的福宜、福惠、福沛，为什么你们的命运竟会是这般不幸？你们都出生在天家皇族，都是皇室贵胄，又怎会如此凄凉多舛？
　　钮祜禄氏幼小的身影踏入灵堂。
　　是她，是因为她的弘历么？是因为她与弘历一生太过荣盛至极，所以折了胤禛所有孩子的福气么？
　　“姐姐，我们都要节哀才是，若要让爷看了我们的样子，倒不知何时才能重新振作起来了。” 钮祜禄氏话语中流露出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与镇定。
　　“我去看看爷。”兮兮擦干眼中泪水，冲她微微颔首，出了灵堂，慢慢踱着，心中百般纠结。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在古代生活太久，竟也变得愚昧迷信了吗？可宿命，谁又能将你打破？
　　弘历啊弘历，你的盛世是靠父亲拿命拼给你的，若你的福气也是靠兄弟们的毕生之福折换来的，那你的奢靡败家，就更不值得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