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歌[古/年下]》君子灰

3、顽固的小年岁（3）

　　【二】

　　小孩子的世界似乎总是单纯得不行。像崔亚力这样的霸王性格，大概谁抢了他得宠的一点点风采，也要划到“敌人”“报复”这个行列中去。
　　有着“小孩子嘛由他们去”的想法的崔夫人，倒是不怎么管那些合不来的小□□，长大了自然就会懂的。

　　今天崔家很安静，仆人们大多数都回家探亲，留着些轮流探班的在府上倒也没什么动静。
　　冬天过完，阳光照在身上十分温暖。
　　崔夫人穿好公主裙准备进宫找和她一般年纪格格侄女，正对镜贴花黄时，忽见得平日斯文可爱的伴读小童的桔影大喘着急匆匆地跑进院内。

　　“小影，怎么了？”夫人探出头招呼他。
　　“夫人……夫人……不好了，……少爷他……跟林小九在月厢溪边……”
　　“慢点，你慢点说。”夫人走出门，拍了拍小桔影的背，让他缓了口气，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了早课后林小九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先生让他把乘法口诀表背一遍，他却背到七七四十九就背不下去了。
　　虽然先生没有怪他，可是他苦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不敢再抬头。明明背了那么多遍还是记不下，这脑子就是不好使。不像崔亚力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倒背如流。

　　下课的时候，崔亚力一反常态地笑眯眯地踱到林小九身旁，那头疏得整齐的金发让发呆的林小九看得目不转睛。
　　和他们所有其他的孩子都不同，他不需要留长不需要编成小鞭子，可以留着舒服的小短发。
　　林小九一直都很羡慕崔亚力，那么聪明，又那么自信。而自己这种矮小又瑟缩的样子连站在他身边都不配，被他看不起仿佛也是应该的一样。

　　“小九呀。”崔亚力笑着开口叫他的名字，让低下头的小九受宠若惊一般地抬起头来看他。
　　看到崔亚力笑得很漂亮的脸，自己也勉强凑了张笑脸上去，心里对这少爷的做法没底。

　　“你等一下到月厢后院的小溪边，我教你背九九歌。像你那样死记硬背是不行的哟，我教你记忆的方法！”
　　林小九近乎呆滞地看着崔亚力这张称得上“好人”的表情，有些蒙住了。这个到底是不是昨天还泼水到他垫子上还被他妹妹指控，对自己的眼神一直都是“瞪”或者“藐视”的那个小少爷？

　　崔亚力亲热地拍了拍林小九的肩膀：“好不好？”
　　林小九没来得及多想，高兴地重重点了两下头。
　　或许自己可以教个朋友。林小九想。忘记了自己前一秒还在想不配站在他旁边的这种事，就妄想和崔亚力做起朋友来了。

　　林小九住在西厢，和月厢是崔家对角线的距离，平时本就鲜少走动，月厢这名字也只是偶尔听西厢的仆人说说。
　　走了半柱香才看到“月厢”的牌匾。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个大花园，那些花花草草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还有矮矮的树种在盆子里（九儿那叫盆景- -+），花草中传来鸟叫声、猫叫声、狗叫声还有没听过的匪夷所思的声音。似乎养了很多动物。

　　趴在地上那只东西，是……是狗吗？林小九小心翼翼向前走，吓了一跳。道上趴了一只浑身金毛的大东西，很像狗的形状，但是比起自己小时候见得那些短毛土狗不知高贵了多少倍（等级社会啊等级社会，狗都分等级的啊）。

　　“看够了没，那是我的爱犬，叫艾森。”林小九只顾着打量眼前的生物，没察觉崔亚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旁。
　　“哦……真漂亮。”林小九伸手想摸摸那身看起来跟崔亚力的头发一样亮丽柔顺的毛，却无意看到崔亚力不屑努嘴的动作，收回了手。
　　“走吧，却花园外面的小溪。”崔亚力拉着林小九的手，笑容明显像是被人逼着笑出来的样子。
　　林小九心里有些委屈，他看起来是那么不想理自己的样子，但也只能任由他拖着走。

　　崔亚力指着不远处河边的小树说：“你到那儿先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好。”林小九没质疑地点头，走到了树下。

　　他怎么也料不到，崔亚力一转身走进一旁的树丛，指挥着“埋伏”在此的同伴：“快，去捅那马蜂窝。”
　　同伴有些犹豫不决，可看到老大那慑人的眼神，再怎么不忍也动了手，心底对没仇没恨的林小九说了句抱歉。

　　林小九脑子里还想着七乘以八等于多少时，突然听到一句“小九，小心”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耳边嗡嗡作响突然飞着扑向自己的一群东西，以及脸上身上突然而至的疼痛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啊……救命……”他甚至连口都不敢开，眼泪都来不及涌出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会有一群马蜂像自己扎来，身上很痛。
　　“快跑进水里，快点。”有个比自己稍高的男孩跑过来拽住林小九往小溪里跑，林小九隐约记得他似乎是在私塾里坐在自己旁边的桔礼，猛地扎到冰冷的水中，痛觉似乎消失了一样，想到“亚力还没回来教我记忆方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崔夫人红着眼睛拿着先生用的直尺，看着自己从来都舍不得骂一句的孩子，拉拢着脑袋跪在大堂上。
　　大夫在西厢里手忙脚乱了一下午，终于包扎好林小九的头，身子……那惨状是崔亚力想也没想到的，只傻了一样地瞪着大眼。
　　一点报复快感也没有。谁知道那个林小九会那么傻不知道跑，谁知道那该死的马蜂闻到自己偷偷涂到他身上不多的东西会那么兴奋……

　　崔亚力被夫人罚跪在堂上，不给吃晚餐不给喊痛，就这样对这祖宗的牌位跪了一夜。
　　崔亚力饿得要晕了过去了，一晚上都睁着眼看头顶上那些神像，一阵阵心虚。脑子里尽是林小九被人从小溪里捞起来时那浑身是血的样子，小伙伴们早就吓得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还好桔礼早就察觉到事态不对，从背后跟着他们来了月厢，见形势不对马上叫自己的胞弟去找人，要不然，要不然说不定……
　　崔亚力咬牙，一阵从来没有过的罪恶感涌上心头。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天未亮，崔亚力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睡倒在大堂的硬地板上。身上多了一见衣服，是妈咪的大衣。崔亚力突然觉得想哭。
　　拉紧了妈咪的大衣，缩了两下鼻子，试着站起麻木了的双腿。

　　一步一步缓缓摸索着走到了西厢。
　　院子静悄悄的。崔亚力推了推那精致的小门，没锁。小步踏进去，看到那个满身是绷带小小的身子正静静地躺在床上。
　　慢慢走过去，借着外面初亮的点点光芒，看到他总被妈咪夸漂亮的小脸上，只有两只眼睛和出气的鼻孔嘴巴露在外面，肿肿的脸让崔亚力别过了脑袋。

　　这一切都是自己制造的。崔亚力长这么大还没这么不好受过。
　　坐在林小九的床边上发呆，听着林小九不太均与的呼吸声，又是一阵难过。
　　轻轻握住他露出的两根手指，用英国人见面的方式亲吻了一下，小声地道：“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这样的道歉算不算太迟了。

作者有话说

　　nobody 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