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龟婿》叶叶尚

6、第五章

　　

　　“轩辕公子请张口，老朽看看舌苔。”韩元集小心翼翼的替这个来家里半月的盲公子医病，说实话，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小公子，不然为何他一直摆出一副张飞脸呢？

　　袭辰叹息再叹息，还是勉强的张开了口。现下的他便若笼中鸟儿，逃不脱。一切皆因——

　　轩辕紫星来了。

　　袭辰谁都克得了，惟独克不住这一枚长自己四岁的小哥哥。相反，自己常常是被克的那一个。

　　小哥诡异厉害，根本不为自己的可怜所动，而且每每都能识破自己的伎俩。

　　像今天，他便成功将自己提溜来医堂就医。

　　更无奈的是自己从昨儿三哥来韩家起就没见过珍宝了。这让人如何受得了？现下正是攻破城池的大好良机，错过了……那个傻丫头怕是又要将自个儿列为“公子”一类了。

　　头疼！

　　“公子，今天便到这里吧？”韩元集有些胆战，这里的两位名翼堡堡主，让自个儿医病的一位是面色不爽，旁边守着的一位是冷面罗刹。面色不爽的还好，冷面罗刹简直就是来索命的。从头至尾没见他说过一句话，但就是觉得压迫。

　　真是诡异！

　　“好。”袭辰侧耳点头，可算完了，可以去顺道看看珍宝了吧？

　　“你……”轩辕紫星一手指向韩元集，“会医病么？”

　　一句质问让收拾用具的韩元集怔愣半晌。乖乖，不出言倒好，一出言真是……韩元集咽口唾沫，“三堡主说笑了。不会医病老夫的神医称号哪里来的？呵～！呵呵呵……”他其实想哭。

　　轩辕紫星狐疑的盯住韩元集几秒，审视他话语中的真假。直盯到韩元集盗汗，他才收回目光，“走吧。”招来旁边噤若寒蝉的阿艺扶起袭辰，率先出了门。

　　袭辰一路寻思该怎么溜走，可是审时度势一番，自己成功脱逃的机会是零，也许还得欠上一些。权且试试吧！

　　“咳咳。”袭辰咳了两声。

　　“……”

　　“咳咳咳。”见三哥没反应遂又磕了两声。

　　“想回去再给大夫瞧瞧？”轩辕紫星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传来。

　　“……”噤声的就是袭辰了。

　　“大哥最近很忙。我要帮他，你也安分些，莫让他又分心。”这是自见面以来轩辕紫星说的最长的话。

　　“知道了。”三哥的话不能不听。有的人外硬中软，如大哥者；有的人外软内硬，二哥便是；而有的人，外硬那更硬……眼下这三哥便是。所以不能逆他的性子，“安分些”为妙。可是……实在是很想珍宝！不知那丫头有没有好好吃饭？昨日叫九儿给她预备的鸡汤喝了吗？那么瘦弱……想去看看她啊！也只有在三哥面前自己才会如此无奈。

　　“幺子是不是有事？”轩辕紫星看出袭辰满脸的不爽，出言问道：“有事便说。”

　　“……”袭辰嗫嚅，“我想去见一个人……”赧然的说出心中所想，对三哥还是直话直说的好。

　　“女人？”轩辕紫星左脸颊颤了一下。

　　“嗯。”袭辰点头。

　　“……”轩辕紫星踱至袭辰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句：“咱们果然是兄弟。”

　　“诶？”袭辰不明白，睁着一双茫然的美丽漆眸。

　　“一道被女人收服了。”轩辕紫星好笑的叹口气，“去吧，回头来大哥房里找我们。”

　　“……”袭辰有些不能相信，三哥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三哥无事么？”

　　“无事。”只是被女人，一个小女人收服了而已，相思中……

　　袭辰侧耳听着三哥渐远的脚步声，抖了三下，“阿艺，带我去珍宝那里！”立时恢复，还是珍宝，我的珍宝最要紧！

　　
　　珍宝望着刚送来的第一套新衣，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自小到大，自己从未穿过什么新衣，因为没有娘亲照应，所以她的衣衫都是姐妹们穿过的旧衣。记得有一回爹爹医好一位大人，那位大人为表感激便许诺给韩家姐妹每人几套新衫子。珍宝那时是满心欢喜，心想着自己终于可以看看新衫子长什么样了。结果，从夏初等到夏末，也未见新衫子的踪影。九姐凤娇的衫子倒是换的格外勤快。

　　失望叠着失望累积，人就断了念头。所以当袭辰说要送新衣给自己时，珍宝没在意，也不敢在意。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期望便不会失望了！

　　可是没想到这回不是做梦，是真真正正为自己裁的新衣……

　　珍宝吸吸发红的鼻头，笑开了，眼里水亮水亮……终是忍不住，捂着嘴，背着新衫子哭。怎么能教眼泪污了衫子？

　　珍宝止住泪，满脸泪痕的望了一会儿端正摆在床上的叶绿夹衫裙，慢慢走过去，轻抚柔软的料子，眼珠子流转的功夫，袭辰那张璨笑的面孔便浮上心头————

　　他……为何对自己这么好？不但收留落魄的自己，还为自己买衣，甚至让丫头送来可口的饭菜给自己……处处关心、处处维护……他为何这样做？难道……

　　珍宝脸红了红，立时抹掉忽然窜上来的念头：怎么会呢？他是那样的贵公子，怎会看上我？韩珍宝，你真是异想天开。

　　呵呵呵呵……珍宝傻笑起来，为自己好笑的念头，也为心底涌上的那股甜甜的芬芳和微微的酸涩……

　　“咚咚！咚咚咚！”很急得的敲门声想起，接着是很急促的温润男声：“珍宝～！你在吗？珍宝？”

　　真是想谁谁到。

　　“在的。公子何事？”珍宝四下里寻着帕子，要掩去脸上的狼狈神色，怕被袭辰看到了担心。

　　“珍宝，你没用饭，”袭辰竖起耳朵连同半边脸蛋贴上门扉，“我让九儿热了热，咱们一起吃吧？”瘦弱成那样还不按时吃饭，真是不知爱惜自己。

　　“嗯！稍等。”珍宝迅速将新衣叠好，整理妥当后拉开们，一看，愣三秒：“哈哈哈……”

　　“怎么？”袭辰不明所以，但听珍宝笑的开心，嘴角不由的扬起，也笑起来。

　　“你……你的脸……”珍宝看袭辰脸上印出了门扉上花纹般的红印，笑不可遏。

　　九儿好奇，盯上袭辰的脸，“哇哈哈哈哈～～”

　　袭辰赧然的呵呵着。

　　“公子生怕听漏了姑娘的声音呢！所以脸蛋贴得紧。”九儿打趣儿，“若是公子有那耳朵穿墙的功夫，姑娘可得小心了，穿墙有耳啊～哈哈哈……”

　　珍宝缓缓收住笑，心头有什么窜动，痒痒的，暖暖的。

　　“呃……”袭辰脸红，自己是不是太急切，吓到了她？“吃饭吧。”

　　“好。”珍宝点头，帮着九儿摆起桌子。

　　桌子摆好，珍宝请二人落座，九儿开始不肯，却经不住珍宝的劝说，袭辰首肯后也坐下同主人一起用饭，无上光荣。

　　三人正有说有笑的吃着九儿特意准备的美食，却有一不速之客推门进入。一见她，珍宝就觉着心里黑血冒着泡泡。

　　“呦～吃着呢～啊，原来轩辕公子也在。”韩凤娇早就发觉名翼堡的轩辕小公子与珍宝阿过从甚密，今儿就是专程和丫头守在暗处，预备守株待兔。因为这个自己十分中意的夫君人选总是用各种借口推脱她的邀约，“公子有礼了。”

　　袭辰点点头，客气道：“小姐有礼。”听声音知道这就是近来烦扰自个儿的韩家九小姐。

　　“九姐何事？”珍宝脸色沉下来，语气冰冷，“怎么想到来我这里？”

　　韩凤娇瞥珍宝一眼，假笑道：“妹妹真是，姐姐是来看看你啊～咱们姐妹总要聊聊才是。”

　　珍宝暗哼一声，“不必，九姐回。我这里加上刚捡来的才总共三张椅子，没有给姐姐坐的地儿。”只想将这煞星送走。

　　“无妨～我坐床好了～”韩凤娇的目的未达到怎会轻易走，转到床前，一眼便见珍宝床上叠好的绫罗夹衫，“唉？哪来的夹衫？”这衫子的料子真不错，“难道是爹爹给你做的？”怎么会？爹爹怎么没给我做？

　　“那是我家公子给姑娘做的衫子。”九儿从珍宝的语气里听出珍宝对这人的厌恶，站起两步到床边从韩凤娇手里夺下衫子。

　　韩凤娇狠瞪九儿一眼乌黑的面色转向袭辰却是桃花，“公子真是好人竟然……”

　　“韩姑娘!韩姑娘——”阿艺冲进珍宝房里，气喘吁吁，“有个老妇被抬来你家门口求医，可是你爹不医啊～快去看看吧韩姑娘，我看人快不行……”

　　珍宝啪啦的放下筷子，“嗖”的起身背上医箱冲出门去。

　　袭辰也豁的站起，由阿艺扶着追出门。

　　九儿要追，可是见那韩凤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珍宝的新衣，心一动，将衫子收起，“姑娘的衫子我还要拿去改，这位小姐走时别忘了带门。”

　　韩凤娇双眼几乎喷出火来，面上扭曲：丑八怪，还有人为你撑腰？！哼，走着瞧！

　　珍宝几人来到门前，就见一老妇面色苍白，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糟！

　　“快将人抬来医堂。”珍宝急急唤人将老妇抬入医堂的板床上放平，自己吸吸气缓下心神，细细观察老妇面色，又挣开她的双眼观察眼白，“何时晕厥的？”问向旁的老妇儿子样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短衣，上下筋骨健壮，面上布满微小的伤疤，“昨日。”回答的平淡，好似病的人与己无关。

　　“怎么才送来？”真是！“病者先前咳嗽吗？”

　　“嗯！”另一个黝黑面庞的青年倒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大夫，我娘没事吧？”大叫起来，声泪俱下。

　　珍宝扬手止住他的聒噪，“来得及，这是肺腑宗气不足所致。”这老妇大概咳了很久，直到宗气无法畅通，才暂时昏厥过去。

　　珍宝从药箱中取出自个儿的针袋，就见一根根大小粗细长短不一银针拍的整整齐齐。珍宝拿出一枚针，验了验，消毒后照着老妇拇指点刺了下，放出血，待她苏醒。

　　就在等的功夫，韩元集却遣人来叫珍宝去为刘将军府上的三小姐医病。珍宝厌恶的拧眉，置若罔闻，继续为老妇针灸。

　　韩元集等到不耐亲自来找珍宝，唤了十声珍宝仍是不予理睬。韩元集怒极，抄起手对着珍宝的脸颊就是一耳刮子，珍宝瘦弱，应声而倒。

　　袭辰不知从何而知珍宝的方位，准确的将她接住，自己又垫在珍宝身下，“珍宝？”袭辰声音细小轻缓，“没事吧？珍宝？”紧紧的抱住珍宝，侧耳向着热源，“珍宝？答我。”袭辰觉察到珍宝的身子微颤，又隐隐听到珍宝急促的呼吸，“你怎么了？珍宝？”

　　珍宝在袭辰怀中气得颤抖，眼泪花打着转儿：世上为何有这样的禽兽？！

　　“你！你……”韩元集同样气抖，“你快来给我医人！将军的千金若是出事，你十条命也偿不了！”

　　“……”袭辰挡开阿艺和九儿的搀扶，自己拥着珍宝站起，将她护在身后，嘴角衔笑，漆眸迷离，“韩神医。”

　　“……轩辕公子何事？”韩元集本不想答，可是碍于袭辰的身份又不得不做答。

　　“韩神医美名远扬，妙手回春，咱们那里无人不知您的医术高明。”袭辰决定请君入瓮。

　　韩元集不知袭辰意图，还当他是要为自己消气，“小堡主过奖了。”

　　袭辰笑的温和，“我家哥哥也正是冲着您神医的名声才带我来求医。然，您现在医人却要借助自己女儿之手。我实不知，到底您是缺少帮手呢，还是缺少医术？”

　　“你！”韩元集这才听出袭辰语中的讽刺，但是哑巴吃黄连，哪个都不能做答。

　　袭辰却不准备放过他，话锋一转，“反正您的医德早就没了这咱们都是知道的！”让你打我的女人，“现在晚辈万分怀疑，您会不会为我医出毛病来。”

　　“你！”韩元集气竭。

　　“莫非一直的神医名号都是假的？！”袭辰厉色道。

　　韩元集被袭辰的气魄震撼，摇晃着退了两步。

　　“韩姑娘原本身体就弱，身为父亲竟然忍心痛下毒手……”袭辰眯眯眼眸，“你真是对得起她的娘亲！”袭辰如今是彻彻底底明白珍宝的怨恨，感同身受，“况且，您完全无视珍宝的誓言吗？您要他不得善终？”

　　“你你你！”韩元集的手指连同手臂统统不受自己控制，摇摆如风中的干枝杈。

　　“原本珍宝是你的女儿，我无权插手。”袭辰摸索到珍宝的手腕，“但，我无法看着她挨打而无动于衷。韩神医还是快去为什么将军的女儿医病为妙，万一人真的出事，你这个神医便麻烦了。”

　　“你！哼！”韩元集一点点的上风都占不到，拖着气憋的身子恨恨的离开。

　　珍宝不言语，胡乱的擦了把脸，继续为那老妇医病。从头至尾再没吐半个字。

　　袭辰立在一旁，藏在心中的一个想法慢慢成形：带珍宝走，堂堂正正的带她走！

　　……

　　珍宝等老妇转醒，抓了几副汤药，又嘱咐陪同老妇来的两位青年该注意的地方，分文未取便放他们离开。

　　黝黑面庞的青年热泪纵横，口中直呼着活菩萨千恩万谢的离开。另一疤痕青年却不见丝毫感激之色，只是轻道了声谢。那双倒挂的葫芦眼一直盯着袭辰瞧不停……

　　
　　轩辕烈日暂住的韩家客房中传来他与轩辕紫星的谈话声，烈日的声音中气十足，紫星的声音略显低沉。

　　“老三，你看那只鳖会不会已经死了？”玄远烈日有些疲惫。

　　“不会。”紫星答得干脆利落，“老大累了便去歇息，挖鳖的事就交给我。”

　　“唉！”轩辕烈日仰后靠向椅背，“找了多少年了，到底他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掘地三尺！”紫星手中的梅花镖轻易的弹出，钉入墙壁，“土鳖也让他死十回！”

　　“其实我最担心幺子。”轩辕烈日揉揉额角突突的青筋，“这回不知能否医好他的眼睛。”

　　“我怀疑。”紫星举起右手做发言状。

　　这动作看在轩辕烈日眼里实在诡异。但因着这老三平日里便奇怪的举动，他也就没深究，“为何怀疑？”

　　“怎么看那神医都是名不副实。”紫星早上见那神医给幺子诊治，半天也只是做些一般大夫所作的事情，根本未说幺子到底如何。

　　“再给他一段时间，”轩辕烈日还是不愿放弃希望，“再看看吧。对了，幺子呢？”

　　紫星邪笑，“春心荡漾，找女人去了。”

　　“……你也让他去？”轩辕烈日起身，“肯定找那东施去了！我去找他来。”

　　“慢！”紫星拉住哥哥，“老大不要管这事，男人一旦瞅准了哪个女人，是不会管她长相的。”那小女人怎么说来着？“没有谁能剥夺别人爱人的权利！”

　　“……”轩辕烈日像看疯子似的瞪着自己的三弟，“老三，你说甚？！”

　　“……”紫星平板了脸，丹凤眼一斜，不愿再说话。

　　“莫非……你也春心荡漾了？”

　　“……”紫星抻个懒腰，“我叫幺子一会儿过来。老大等他吧。闪了！”说完真若闪电般遁走。

　　“闪了？”留下轩辕烈日一脸茫然的品味这些闻所未闻的怪词。

　　可是这些怪词比起他最疼爱的幼弟给他的震惊来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大巫”傍晚时分来到轩辕烈日面前，站定，深吸三口气，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他说：“大哥，我要成亲！”

　　“噗！咳咳咳咳！”轩辕烈日才喝一口的铁观音尽数喷出。

　　“大哥？没事吧？”事儿主却睁着一双“无辜”的漆眸询问着，“没事吧，大哥？”

　　轩辕烈日咽口唾沫，小声问：“幺子，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袭辰也咽口唾沫，“我要成亲……”

　　“甚！！”

　　“大哥，”袭辰定定神，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成亲！我要娶韩珍宝为妻～！”

　　“那个东施？！”怎么配得起幺子？“别说笑了！”

　　“不是说笑！”袭辰蹙眉，“她也不是东施。比起空有一副漂亮脸皮却毫无内里的女人来说，珍宝才是无上的珍宝！大哥休要说她坏话！”

　　变天了吗？轩辕烈日忽觉头晕目眩……

　　“大哥日后一定也会遇到一个无法舍弃的女人！”袭辰不让步，“那时你就明白我此时所想了。”

　　“不明白！”混账，到底都是中了什么魔？一定得阻止才行！幺子不过将将一十八岁，怎能被那东施抢去？“幺子，你觉着那韩大夫怎样？”

　　“大哥问这做甚？！”袭辰竖起耳朵，满脸戒备。

　　“若是他没什么医术，咱们便回去吧。”轩辕烈日决定快刀斩乱麻，“出来的够久了。”不然将那神医一起绑回堡里。在自己的地盘什么都好办了。

　　“……”袭辰耳朵动了动，“好。哥哥明日便向韩家求亲罢！”要回去也须带着珍宝。

　　“……以后再说。”求亲？莫说笑。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哥哥不去我明儿便自个儿去求，反正是我娶妻。”缓兵之计？哥哥啊！这招是我常用的。

　　“……我累了，你也去歇着罢！”真是，一件事未完，一件事又起！

　　“好，哥哥歇吧！”再去看看珍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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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笑着对夕阳说：没有谁能剥夺别人爱人的权利～

　　夕阳强忍着月亮的催促，回答了声：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