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流光·九步殇》兰兮

4、不诉离伤

　　疏风院，明灯几许。
　　黑衣的少女，轻轻抱着怀里的东西，月光映得她的皮肤洁白。
　　这么晚了，灯还亮着，他竟然还没有休息！
　　灵猫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疏风，是一个很宁静的院子，有细细的流水和优雅的莲花。
　　灵猫毫无声息地靠近灯还亮着的房间。雕花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的侧脸。
　　他是那么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灯影在他的脸侧照出一圈光晕，柔和的灯光，柔和的脸部轮廓。黑发如缎，眼眸如水，五官精致秀气，嘴角的浅笑像夕阳下潋滟的水光一样灿烂。
　　这样的清灵和灿烂，怎么就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呢？
　　灵猫叩响了门，房内传来放下书卷和细碎的脚步声。灵猫心里一紧，十指不由得攥紧手里的包袱。怎样，和他告别？
　　门打开了，白衣的少年看到她也是一瞬间的愣神。灵猫盯着他腰间的玉佩，半晌才抬起头。
　　“哎呀！”
　　一抬头，额角就撞上了少年的下巴，光洁的额上有一个淡淡的红印。
　　“怎么样？痛不痛？”
　　少年的手指有些冰凉，指尖抚过装出来的红印子，小心翼翼地摩擦着。灵猫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下巴也有些微红。
　　“好了，揉一下，就不会肿起来了。”
　　少年的话才刚落音，一双纤长的手也轻轻揉着他下巴的撞红处。
　　少女的眼神，仿佛在抚摸最珍爱的宝物。
　　“进来吧。”
　　“我要走了。可能一年半载都回不来。”
　　灵猫看见，少年的身体停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转过来，眼眸漆黑幽深。灵猫心虚地低下头。
　　“这一次很急的。人家拿着玄灵碧瑶上门了——你知道主人说过的，凡是拿着四大灵物上门的人，有求必应。”
　　蓝鸢沉默。一丝笑容僵硬地出现在他脸上。他侧身让出一个缺口。
　　“先进来。别再外面吹风。”
　　灵猫有些忐忑地走进房间，在蓝鸢关门转身后，递出手里的东西。
　　蓝鸢愣住，有些机械地接过，展开。雪白的长袍，布料非绸非缎，光滑如流水，柔软如猫的绒毛，拿在手里轻若无物。长袍有银色的流水浮云暗花纹，领子和袖口都绣了蓝色的繁复花纹——一百只形态各异的蓝色凤凰。栩栩如生，绣功缜密，显然是花了大工夫的。
　　“我亲自做的，花也是我绣的……”
　　“我很喜欢。”
　　少年笑若春风：“我很喜欢。”
　　他的脸颊有些红，晶亮的眸子流露出喜悦和温柔。
　　他们彼此间贪婪地看着对方的脸。接下来是长期的离别，那就将对方看够，看到足够回味很久。
　　“小幽子，他们两个真是……那个……恩恩……啊啊……”
　　“从小到大啊……蓝鸢就对灵猫那么好的。灵猫虽然粗鲁了点，但是，长得真是没的说的。”
　　“男人。皮相”
　　幽狼倒挂在树枝上，这棵树的位置就是好，正是可以将那间房发生的事一览无余。
　　“灵猫很喜欢蓝鸢。”
　　“彼此彼此。”
　　赤练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是很深很深的喜欢。”
　　“蓝鸢爱灵猫。”
　　青衣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光，盯着远处黑衣少女的脸。
　　“爱，和喜欢是一样的吗？爱是唯一的，喜欢，却可以很多。赤练，崇敬和爱也是不一样的。奇怪，赤练，你有没有得到礼物？”
　　赤练的笑冻结在脸上，幽狼，因为他是局外人，所以任何事，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崇敬，仅是崇敬，没有爱吗？
　　崇敬，和爱也是不一样的吗？
　　“你怎么知道不是爱！你又不是我！”
　　幽狼冷着眼看赤练的反应，心中却或多或少有些同情。蓝鸢和灵猫是可以在一起的，但是她却“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
　　连“喜欢”都不一定是。谈何“爱”？
　　兰黎若兮是灵猫的院子。
　　这个院子，在以往很早的时候，就会有热闹的缭绕的香雾。
　　但今天却是那么安静，空气中连一点香气都不留下。
　　蓝鸢站在绝高的山峰，脚下的一切一览无余。一骑轻骑穿过层层嫩绿与新红，向着远方奔去，奔去……
　　“可恶，竟然不和我道别？”
　　幽狼手里牵着一条狼，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这里，咬牙切齿道。
　　“男人。不懂女人，不诉离伤啊！”
　　红衣的女子哂道。两人不让你我地拌起嘴。蓝鸢却一直看着前方，不是她离去的方向，是前方，太阳即将升起的地方。
　　不忍离别，不诉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