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雪》凡嚣

8、第七章 情动

　　行云在逸雪的身边观察了一会儿，收起了笑脸，回过头来，“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别在这里碍眼。”他不喜欢妖，一点都不喜欢，只除了逸雪。
　　“喵呜……为什么？！”
　　“我不喜欢在自己使用占卜术时有不相干的人在一旁待着，太碍眼了。”
　　“我偏不要……喵——”猫儿的声音远去，竟是被行云一个拂袖“送”了出去。
　　“不知死活。”行云低嗤一声，转头看向了逸雪。他伸出了右手，食指抵在了她的眉心。他闭上眼睛，全身晕出了一片浅绿色的光芒，那修长的食指在那光芒之下显得有些透明，隐约有翠绿的光点闪烁着。
　　行云静默不动，似乎化成了一座雕像，静止于黑夜之中。
　　许久之后，天际破晓，行云收回了手。似乎是耗费了巨大的精神力，他的面色有些难看，“还是不行……”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依旧无法突破逸雪的精神防线。
　　果然，损失了一半的仙力不是那么好过的。而作为一个占卜师，与其能力成正比的精神防线，正说明了逸雪所拥有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与他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的力量……逸雪，真的只是一个水妖么……
　　猫儿在歪头看了半天，悄悄地推门而入，悄无声息，“喂，姓行的，逸雪怎么样了？”
　　行云扫了她一眼，神色冷淡，“我不姓行。”
　　“我管你那么多。怎么样？有办法么？”
　　“没有。”
　　“没有？！没有办法你之前在这儿这么长时间是在干什么？！不会是乘机占逸雪的便宜吧？！”猫儿怒睁圆眼，扬起手来。
　　“哼，你就在外头看着，会不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借故挑衅，这种小把戏也未免太幼稚了些。他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心思。
　　行云的一句话，立刻让猫儿飞舞的拳头停住，离他的脸庞不过一寸的距离。被他碧绿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注视着，猫儿只觉得有冷汗冒了出来。
　　但即便如此，猫儿也不肯认账，“谁、谁说的？我才没有呢！”
　　“我有没有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猫妖就是猫妖，好斗凶残，生性险恶。”行云冷嗤一声。
　　“你不许这么说我！我不来不想杀了你的！是你自找的！”猫儿尖叫一声，纤纤十指化作了利爪，直接往行云的身上刺去，那可爱的圆圆的眼睛里，此刻瞳孔收缩，显出了原本的线形，尖利的虎牙冒了出来，“我饶不了你！”
　　行云长袖一摆，身形瞬间移至她的后头，“你有这个本事杀了我么？”若她以为司命上仙仅只会占卜之术，那她也未免太过于天真了。
　　猫儿回身，发髻散开，尤为狰狞恐怖，她嘶叫着，发出愤怒的低吼，利爪毫不留情地往行云身上袭去。

　　“猫儿？”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柔和地荡去了一室的杀气。
　　猫儿的动作一顿。她回头看见了正缓缓起身的逸雪，所有的妖化外形统统收回，又变回了娇俏可爱的模样，她朝逸雪身上偎去，丝毫不见方才的戾气，“逸雪……”
　　“你怎么了？几乎要变回原形，是和行云吵架了么？”逸雪询问到，伸手抚摸猫儿披散的长发，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不是的，什么事都没有，我和姓行的闹着玩罢了。”猫儿掩饰了自己的怒气，趴在了她的身边，“逸雪，你、你是不是又……”
　　逸雪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是的，对不起。但是，我现在还记得昨晚行云有来找我。”
　　“嗯？！”一下子改善了这么多？！猫儿有些难以置信了，那个姓行的这么厉害？
　　“逸雪……”行云低低地唤她。
　　逸雪带着尚未收回的笑容抬头，“怎么了？”
　　莫名的，他感到那笑容异样眩目，而得到这个笑容的猫儿，更加令他觉得厌恶。
　　“以后有事，别瞒着我。从今晚起，我为你守夜。你也不用硬撑着不休息了。”
　　“这么可以？那么你怎么办？”
　　行云笑笑，绿眸晶莹，“小傻瓜，我可是仙人呐。”
　　逸雪想了想，点头。

　　“为什么不睡？”行云看着慢慢睁开眼睛的女子，收回了放在她额头的指尖。
　　“不想睡……”逸雪的声音轻轻的。
　　行云看了她一会儿，“那出去走走可好？”
　　逸雪想想，点头。
　　时近拂晓，猫儿已经睡着了，窝在房间一角一动不动。逸雪将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与行云一同出了门。
　　“我这病着实奇怪，还要麻烦你为我守夜。”逸雪有些歉疚地出声。
　　行云笑笑，白衣黑发，微笑的模样有着无人可及的飘逸与潇洒，“只是举手之劳，逸雪，莫要忘了，你我之间还有约定，你若忘了这一切，我先前岂不是平白浪费了一半的仙力。”
　　“……你可会后悔救了我？”逸雪问。
　　行云摇头，“不曾。我觉得值得。”在那一刻，似乎有什么情愫将要破茧而出，他却没有发现，按着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说到，“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击败我的人。我需要你活着。”
　　“为了能够击败我？”逸雪微微失笑。
　　“没错。”话一出口，他便觉得有些不对。但是想要否认却又寻不出理由来。
　　一直这样看着逸雪，和逸雪在一起，安静而平和，让他觉得分外舒心。但，要怎么说出口？他是司命上仙呵，喜欢和一个妖在一起的感觉，那岂不是沦为天界的笑柄了。那个冷淡而公正的司法上仙，是绝不会允许他整日与一个妖在一起的。
　　“在这之前，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吧。”逸雪问。
　　“嗯。”行云点头。这是他给予她的承诺，即使天规不允。苍旻亲临又如何？他自有办法让她离去……这般想着，他舒展开了眉头。
　　逸雪转头去看天际升起的朝阳，眼底有着柔和的光芒，“这样就够了……”她低低地自语。没有让行云听见。

　　此后数日，行云时常与逸雪品茗对弈，偶尔谈论各自对占卜术的看法。
　　行云低头注视逸雪时，绿色的眼眸里一片亮光，柔柔润润，好像水中的碧玉。
　　逸雪安静地微笑，轻声与行云交谈，神色温柔平和。
　　发上的碧玉簪她始终戴着，不过那头柔软顺滑的发丝时常会逃离发簪的控制，随风轻舞，逸雪无论尝试多少次，总也绾不出整齐的发髻。
　　而行云在此时就会伸手为她抚顺微微凌乱的发。
　　偶尔心血来潮会为她梳头。
　　在他的手中，那头柔滑的长发出人意料的规矩，他绾出的发髻，简洁而整齐。
　　逸雪羞怯地低着头，脸上是微微的红晕。

　　华莲远远地看着，心中万般不是滋味。行云在与逸雪在一起时，神色总是认真而温和的，不似与她在一起时那般心不在焉。
　　她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与逸雪在行云心中的地位有着如何的差距，但她并不甘心如此。
　　对于自己第一个如此动心的男子，她做不到大方地放手。即使最后仍然被行云拒绝，但至少她曾经放手一搏了，不是吗？

　　“今日是我的生辰，行云，你就姑且陪我一夜可好？”华莲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行云却有些犹豫，若是离开，逸雪可会……
　　“无妨的，仅是一晚罢了，这些日子我也并未发生什么事，也许已经没事了也说不定。”逸雪温和地说到，“今日是华莲姑娘的生辰，莫要忤了她的意。”她对行云微微笑了一下。
　　“那好罢。我会在子时之前回来的。”行云终于答应了下来。
　　华莲装扮了一番，姿态撩人，她为行云抚琴，弹罢盈盈上前，举着酒杯递向了行云，“行云，再饮下一杯可好？”
　　行云不嗜酒，却也不好拒绝。
　　异香扑面而来，入口微甜而甘冽，即便他不识名酒也知这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被劝着喝下好几杯酒的行云有些醉了，半睁着碧绿的眼眸，斜睨着华莲，那神态竟透着几分妩媚。
　　“行云……”华莲的脸上有着醉酒的红晕，她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伸出手，轻触他的脸庞，“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有哪里不够好吗？……那个逸雪……真的有那么好……吗……”她的眼中泛着泪光，“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啊……”
　　行云不为所动，目光迷蒙。
　　她缓缓靠近，几乎要触及他的唇，只听见他低低的喃呢，“逸雪……”
　　脸色徒然一变，却见他已然合上了碧色的眼，沉沉睡去。漆黑的发丝散落在额前，侧脸俊美得一如谪仙。
　　她无声地笑笑，轻吻行云形状优美的唇，缓缓褪下了华美的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