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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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笑？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因为没有月光，没有星辰，天色太暗，导致她一时花了眼。殷凌为自己找到了合理解释，反正她看错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只不过尽管如此，她也仍有疑虑。这样的疑惑，让殷凌难得的安静下来。
她不支声，神月离人也不会主动开口。于是庭院一下静了下来。
殷凌有些不惯，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见沉闷的气氛无限延续，她终于忍不住出了声：“那个……将军大人……”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跟他些说什么，向来自喻有一张利嘴的殷凌着实有些无措，抬头，却看到神月离人低头淡淡地凝睇着自己。脸上没由来地腾起一股热气，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虽耷拉着脑袋，眼珠子却不断偷偷往上瞟。
叠影重重。神月离人略显瘦削的身影，仿佛融入夜色。这股宁静的和煦，盖去了他平日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这种感觉让殷凌的惴惴不安稍微减轻了些，她壮着胆子低声嘟囔：“哪里有什么温雅文秀的气质啊……根本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淡淡的凝滞。
瞬间起，刹那走。
空气中仿佛有一声极细的轻笑，绞进了枝叶摩擦发出的沙沙中。
殷凌猛地抬头，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微侧的首，陷入宁和的夜色中。她不敢确定刚才的那一声，究竟是她的错觉，还是将军他……真的笑了？
然而她还弄明白，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突然袭来。反射性地想退后，却发现双脚根本不听使唤，牢牢地黏在地上。
殷凌只得僵硬地看着神月离人一步跨到自己跟前，这看似纤弱的少年，伫于面前的时候，竟带来更甚于夜影的迫力！暗色的黑影，足够将瘦小的她，完全地笼住。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看着受惊的矮小女孩，神月离人向来拉成直线的唇瓣略略勾起一点，眉间竟流露一种属于孩子的稚气，看不出半点嗜血冷酷的影子。
而他的下个动作，更是吓得她浑身僵硬--只见神月离人忽而俯下身子，贴在殷凌的左耳耳侧，轻轻开口：“温雅文秀？原来以前的我是这样的啊……”
他，绝对不是！温热的气息拂着她耳边的发丝，痒痒麻麻。殷凌不由一颤，皮肤上起了密密的疹子，火辣辣地烫。
然而话音刚落，神月已直起身子，擦殷凌而过。他悠哉地踱步，全然不顾自己的反常会带了怎样的影响。
殷凌基本已无法言语，嘴巴张得大大的，就是发不出声音来。那那那那个人……真是将军大人？他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对了，听说有种妖怪是可以化身为人形出来危害人间的！
而此时，天上乌云散去，月色再次遍洒大地，淡雅的银白色浅浅地覆在神月离人身上，映照得他的身形更为飘渺，谪然若仙。
如果光是看到这一幕的话，大概没有人会把这个雅致的少年跟令人闻风丧胆的冷血将军联想到一起吧！殷凌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舍不得收回视线，她紧紧地盯着神月离人的屁股，想从中看出点破绽来。
似乎察觉到了她异常灼热的视线，神月离人慢慢侧身，清浅的目光冷冷地落到她的身上。
这一回，殷凌知道自己绝对没再看错！神月离人的唇角，确是勾起了一星弧度，甚至带着嘲弄和不屑，那种坦然的傲慢，简直比夜魅更甚一筹。
化去了冰铸的冷凝后，他竟像个普通的少年刚得逞了恶作剧般的可恶！
这……实在是太惊悚了！太震撼了！一直以为他是雷打不动的大块冰，没想到这年头连石头都是有人类感情的！
不过，殷凌这会也可以马上断定--
方才的动作，他必定是，故！意！的！
去他的温雅文秀容易害羞！她以被卖近十年的经验发誓，这人，不管是否经历过巨变，本性也必定恶劣！
殷凌只觉得，如果说王一的故事让神月离人的鬼子造型裂开了一个角落，那么如今，在沙那堡骤见时建立的恐怖形象，已正式哗啦啦地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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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抱着莫大的惊吓，但殷凌在驿站还是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律的叫喊声就直直刺了进来：“起来起来！”
“呜……怎么这么早？”
“你以为是来游山玩水的啊？赶着去找人呢！”律毫不留情地把她揪了起来，顺道帮她的东西扔进包裹里。
殷凌百般无奈，只能揉着睡眼爬去洗脸。几把冷水泼到脸上，顿时清醒不少。她想到昨晚太子提出的条件，忙转头问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来找将军？你们答应了他的条件了？”
“因为月神军厉害呗！”律故意轻松地带过，眼中却闪过严肃--太子会找上他们，其复杂的原因不是一两笔可以带过的。他如今对他们提出这样的条件，无疑是一个契机，但也随时……可能变成危机。
殷凌自然听得出他的敷衍，也不敢深究，只能喃喃自语：“奇怪。太子能比将军还先找到人，不是说明他仍然很厉害吗？为什么还要用条件换帮手？”
“正因为还有庞大势力，才有资本去争取更多啊！”律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殷凌的脑袋，轻笑一声，“朝中的事太复杂，就算淌进那趟浑水都未必能知一二，你这小脑袋瓜就别做无用功了，会爆掉的。”
殷凌一把拨开他的手，不满地嘟囔：“切，你们的事，我才懒得理呢！”
两人才到正堂，就看到杜子腾跟在太子身后，正好也从二楼下来。见他们正待离开，杜子腾摇着扇子走到他们面前，笑道：“将军，这么急着走，昨晚提的事可是考虑清楚了？”
神月离人敛眉，朝太子点了点头，轻声说：“殿下许下三日期限，可是有什么用意？”
“不愧是残月将军，够敏锐。”微勾的嘴角，华丽的上扬。即使隐藏在面具之后，太子殿下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过奖。”神月离人淡淡一点头，只待后续，并无杂念。
杜子腾见状，也不恼怒，一摇扇子，道：“将军该知道，并不是只有你们在找她。我们现在在朝野也很艰难，这个消息顶多只能压下三天。三天之后会变成怎样，就连我们也不清楚。不过，为表示我们的诚意，会向提供将军一个可靠的情报。”
他的目光一转，投到了受伤的夜魅身上。这一次，神月离人的表情终于出现细微波动，抬眼望向杜子腾，如冰棱带刺，寒气凛人：“谁做的。”
殷凌心中一跳--果然，即便看上去冷漠如他，也有关心的人……
杜子腾凑近了些，扇子掩在唇边，压低了声音：“明人不说暗话，将军是否也曾怀疑过朝中之人？”
这句话说得委实够轻，殷凌竖着耳朵才挺清楚，可她明显地感觉到身后的律，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偷偷往后退了几步，走到他的身边悄悄握住他，不料却被律一下捉了过去，用力之猛几乎让她痛呼出声。
若非怕在太子面前惹出什么祸事，她早就狼嚎了。只是……有些不忍地看着律，殷凌默默低下头去。其实她早就看出了，他和夜魅之间有着比任何人都深厚的感情。他现在……一定很痛苦吧……
“不瞒将军，这次的事其实与我朝无关。将军近年来屡次出兵虎踞国，占它十三座城池，虎踞国王早已对你恨之入骨。这回偷袭夜魅兄弟的，均是虎踞的高手。更重要的是，他们已获悉将军正在寻找一名少女，为此已派高手到附近几国，四处寻找。若三天后消息不慎走漏，那么……”杜子腾故意停了一下，才接下话，“将军能确保自己能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人么？”
杜子腾说完，退后一步，站回到原来的位置，笑着看向神月离人。
一时间，沉寂，蔓延在几人之间，只有小二来回跑动和桌椅摩擦的声音。
太子静静地站着，没有催促，面具后的表情自然也无人能够看清。
不知过了多久，夜影突然走了进来，在看到太子跟杜子腾的时候，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随即对神月离人说：“少主，车马都已经在外头备好了。”
神月离人颔首，慢慢地将目光移至太子脸上，一字一句地说：“不知殿下想让臣怎么做？”
“将军果然是明智之人，没有让我失望！”太子轻笑了两声，狭长的眼里光芒乍现，“我信将军是重诺之人，细节方面大可日后再谈。将军还是先去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吧！这样亦可全心助我。”
“臣，领命。”
“人就在这里。”杜子腾将一张小纸条抛给神月离人，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太子，才继续道，“相信我们和将军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将军大人的仇人，就是太子殿下的仇人，我们也自当尽力而为。”
“属下……谢过太子殿下。”
这是殷凌第一次看到神月离人认认真真地对太子作了个揖。
只是他漂亮的眸子里，似乎浮动着些什么。
不过最终，都化成了空无。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