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夕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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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环顾着身旁的一切。
这是孤儿院呢。我曾在这里度过了十四年的光阴。
从三岁，到十七岁。
打小，我便没有任何亲人。
一个小女孩突然跑了过来，两条小辫子一甩一甩的，两只大眼睛显得十分醒目。
不过此刻，那美丽如梦的眸子中却盈满了泪。
稚嫩的声音带着哭音：“我不要在这里！这不是我的家，我要爸爸，我要妈妈！他们醒来知道夕儿不在，会伤心的。我要回去陪他们，他们就是太累了才会睡着，才不是什么死…掉了，你们都是在撒谎……”
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的几不可闻，仿佛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一般。
霎时，我的眼泪涌出来，这就是我啊，童年的我，夕儿，在如梦的年纪却失去了在这世上唯一的庇护。
我走过去，想抱住夕儿，告诉她不怕，不哭，我们都会坚强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我伸出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我疑惑的收回手，再伸出去，结果仍是如此。
这才明白，此时的我，顶多就是个看客。曲终人散离场。
我难过的看着夕儿，一言不发。
夕儿仍然在奔跑着，我拼命地追着她，仿佛这样才可以冲淡掉一些已刻在骨子里的哀伤。
夕儿跑着跑着，累了，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竟冲进了一个男孩的怀抱。
待那男孩抬起头，我愣住了。
是萧珞。
他居然是萧珞。
那个带着淡淡阳光味道的少年。
男孩顿了顿，没有推开她，相反温柔的抱住女孩，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夕儿脸上未干的泪珠。他的声音如融化后的雪水流淌一般好听，又像是风掠过竹林：“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我们都是这样变得坚强。他们并没有远去，只是我们感觉不到罢了。其实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的。”
夕儿抬起头，怔怔的望着男孩：“真的吗？”
男孩脸上缓缓漾出一丝笑，点亮了女孩的脸庞：“当然是真的。”
毕竟夕儿还是孩子，一会儿就将伤心事统统扔到一边，开始观察起眼前这个并不讨人厌的男孩。
夕儿歪着头，认真的想了一会，说：“那……我暂且就相信你一次，谁叫你长得不像坏人呢。我是苏锦夕，大家都叫我夕儿。”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男孩一愣，也伸出手来，轻轻握了握她。
女孩看着男孩修长白皙的手指，又看看自己肉肉的小手，脸上有些发烧。
男孩粲然一笑，解了夕儿的羞涩，轻声说：“那么夕儿，我是萧澈。”
他真是一个漂亮的男孩，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道柔和的剪影。能与他一辈子做朋友，应该是件很快乐的事吧。
夕儿笑了起来，她撒着娇：“澈，你当我哥哥好不好？保护我一辈子。”
萧澈凝视着夕儿如梦如幻的眸子，竟有些失神。他说：“夕儿，你的眼睛真美。”
夕儿撅着嘴:“到底好不好嘛。”
萧澈的眼神顿时柔和下来，他宠溺的看着夕儿：“好，我答应你，一辈子。”
夕儿踮起脚尖，闪电般的吻了一下萧澈的唇。末了，她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的说：“萧澈，你的嘴唇好甜，就像是棉花糖。”
我的眼睛模糊了，为什么要哭？或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一阵又一阵的悲伤袭来，猝不及防。
是了，我全想起来了，所有与澈的一切，我全记起来了。
他是我曾那样深深爱着的人呵。
整整爱了十九年。
从三岁，至二十二岁。
甚至直到我的生命尽头，我仍是那样义无反顾的爱着他。
现在，那撕人心脾的爱该散了吧，也总该散了吧。
眼前一帧帧场景变幻，小学，初中，高中……
误会也不是没有过。小学时同学取笑夕儿与萧澈，说是“天生一对”。气得夕儿一连几天不理萧澈，最后萧澈拿着只棉花糖就“收买”了她，萧澈满脸笑容的看着夕儿狼吞虎咽，嘴上说：“慢点，慢点吃。”肚子却饿得咕咕叫，那可是他几天的早餐呢。
接着萧澈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夕儿：“夕儿，别人说的话何必如此在意呢。更何况我们……恩，本来就是一对嘛。”
“咳咳……”刚才还在风卷残云的夕儿吓了一跳，像是被噎着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什……什么？”
小小的萧澈慢条斯理的说：“我不是答应照顾你一生一世的吗？不如，我们过一辈子吧。”
旋即，又是一帧画面。
夕儿举着一张纸，怒气冲冲的说：“萧澈，你给我从实交待，这是什么？！”
萧澈低下头，小声说：“情书……”
夕儿的怒气更浓了：“你是不知道我在问什么吗？你的抽屉为什么会有这个？”
萧澈头低的更低了：“好多人给我这种奇怪的信，结果我打扫时刚好漏了一封……”
夕儿简直就要跳起来了：“什么！除了这个还有好多！？”
萧澈一边暗地埋怨自己说话的不小心，一边连忙请罪：“那个……夕儿，我错了。”
夕儿气这才算消了些：“哼哼，回去给我写一篇五百字检讨，要求感情真挚，能够充分认识到自己所犯下的严重错误。”
“啊，不会吧……”
萧澈无辜的看着夕儿：“夕儿，我对你可是很专一的，你不能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呀……”
夕儿哼哼，不理他。
萧澈摇着夕儿的手臂：“夕儿……”
夕儿背过身，哼哼，还是不理他。
看着气哼哼的夕儿，萧珞唇角难得的闪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夕儿，这样你总该相信我爱你了吧。”
话音未落，夕儿顿时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正要嚷嚷，不料唇却被萧澈封上了，是那样温柔，而又不容拒绝。
“唔……”夕儿一把推开了萧澈，“好了好了，今天暂且放过你。不过别再让我看到下次，否则夕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夕儿匆匆忙忙的跑了，头都不回，也不知道此刻她的脸上是不是漾起了几朵红云。
萧澈舔了舔被夕儿咬疼的嘴唇，淡然一笑：“这丫头，还是这么悍。”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斜影。
高二，夕儿选了文科，萧澈是理科。他们一个在校园的南边，一个在北边。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别。
夕儿哭红了眼睛，她赖在萧澈的怀里：“呜呜，我不要过没有澈的日子……”
萧澈安慰地拍拍夕儿的肩：“好了好了，夕儿不哭啊。每天放学我会在校门口等你的，我们不会分开的……”
夕儿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萧澈：“可是，可是万一你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萧澈笑：“夕儿，怎么会呢，我可是答应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人。倒是你，我还得提防着，你可还从来没有对我承诺过什么呢。”
夕儿脸红了：“油嘴滑舌……还用得着我说吗，拜托，要是换了别人，没准早被我用拖鞋打跑了好吧。”
萧澈紧紧抱住夕儿，嘴角不经意地上扬。
同样温暖的阳光，同样是微微翘起弧度刚刚好的完美笑容，萧澈大步跨入了夕儿的教室。
夕儿放下手中的笔，迎上阳光看见澈，有微微的眩晕：“你怎么来了？”
澈走到夕儿身边的座位，放下书包，转头温柔的笑了笑：“怎么，转班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忽然夕儿反应过来，“这里是文科实验班，不是理科实验班！”
澈无害地朝夕儿微笑：“转科，不可以吗？”
“可是你喜欢的是理科……”
“但是我忽然开始喜欢文科了。”
年迈的老师已经走入了教室，澈摆好纸笔，认认真真的听着、记着。
一旁的夕儿则望着澈，傻傻的笑了。
彼年阳光，如此倾城。
又换了一幅画面，这次反倒不似之前的明媚，而是一种沉重的黑，让人缓不过气来，我的心莫名地绞痛，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的离开，他挥挥手，不再回来。
夕儿与萧澈有说有笑的走在巷子中，是晚上了，路灯忽明忽暗的，巷子里人烟稀少。
忽然一个小混混跳了出来：“站住，拿钱来！”
夕儿吓得往萧澈怀中一缩，萧澈揽住夕儿，轻声说着什么。夕儿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眉眼间渐渐收去了惧怕之色。
那个小混混可没耐心等这么久，从怀中抖出把水果刀，刀刃在月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他厉声道：“快拿钱！小心刀子不长眼。”
夕儿仿佛是被激怒了，她挣开萧澈的怀抱，不顾萧澈阻止的眼神，大声说：“我凭什么要把钱给你？哼，别作梦了。”
小混混根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会对着自己大声嚷嚷，不过他也仅仅只是愣了一下，接着晃动着那把刀，借着昏暗的灯光，放肆的大笑着：“不拿钱可以，你，留下来，陪老子。”
话音未落，一直没说话的萧澈突然出手，只是电光火石之间，那个小混混便向前直直的跌了下去，额头撞到路边的石角。
这就是夕儿的萧澈，什么都可以容忍，唯独不容别人侮辱夕儿。任何人，都不行。
此时歹徒手里的刀也脱手而出，直直甩向了夕儿。
那一瞬间，夕儿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死了，死在二十一岁的年纪。然而最可笑的是，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我死了，澈会难过吗？
可是澈，却抱住了她，生生替她挡住了那把刀，喷涌而出的血顿时染红了她的眼睛。
夕儿无助地扶住萧澈，眼泪霎时流出来。
如果澈死了，夕儿会很难过很难过。
“澈……”夕儿的声音近乎呜咽，“都是我不好，是夕儿太任性了，不该那样冒失地去招惹他的……你别离开我啊，澈……不是说好了一辈子么……”
萧澈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了夕儿的眼泪：“你怎么又哭了，真没出息，我很好，没事的。我不会死，我还要陪你一辈子呢……”
朦胧间，夕儿也看不清刀是插中了萧澈哪里，眼泪模糊了视线，还好她尚存的理智操控她，立即掏出手机拨了120。
萧澈欣慰的笑了笑，夕儿总算长大了，以后也可以一个人走下去了，他……好想睡觉……
长长的睫毛就此无声的合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夕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