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沉斯》洛千戈

3、一个不是终点的点

　　补课的第三天，齐沉斯收到罗微微的第三封信。

　　沉斯：
　　还好么？
　　有个男生说喜欢我，是一个纨绔子弟。
　　我不喜欢他。可是，我接受了他的追求。
　　沉斯，你会怎么想我？
　　我只是太寂寞。转校后我的情况依旧，大部分女生都不喜欢我，排斥我。
　　而我，那么害怕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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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
　　清晨。

　　齐沉斯把它和原先的两封信一起放好。
　　忽然想起中午时看到秦江和彭雨涵走在一起的情景。她不知为何想起这件事，或者是因为罗微微的来信，让她想起秦江。
　　罗微微这两封信都没有提起秦江。她知道不是已经做到遗忘，只是不肯轻易碰触，一个暗疼的伤。

　　范河川不再活跃于齐沉斯的周围，齐沉斯也很快将他未曾说出口的喜欢遗忘。
　　偶尔有女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取笑齐沉斯时，她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做任何阐述。一切都云淡风清了。

　　范河川却有些沉默了。
　　据说他开始每晚都去田径场跑步至精疲力竭。齐沉斯对此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假期在同学们的热切盼望中来到。
　　齐沉斯去了父母工作的城市。
　　寒假的生活平静而充实，齐沉斯每日早起，看书，养了一只巴西龟，学习做菜，打扫，很少出门。
　　自得其乐。

　　然后开学。
　　第三天，范河川在教室里请大家吃棒棒糖，说是喜糖。然后大家知道他和外班一个女生交往了。
　　大家问他事情经过，他爽朗一笑，说是放假时一起玩结识，不久来电，然后在几天前攻下……
　　站在人堆里的范河川偶尔扫过齐沉斯浅笑的脸，目光闪烁。
　　齐沉斯摇着手里的棒棒糖，装作不知。

　　这是她满意的结局。

　　齐沉斯吃完晚饭，散步似的慢悠悠走回学校，街转角，看到前面手牵手走着的范河川和她的女朋友。是个子娇小的女生，走路偶尔蹦蹦跳跳，笑声清脆悦耳。
　　齐沉斯默默走在他们的身后，没有上前打招呼，也没有刻意躲避，只是一如刚才，由着自己的性子，慢悠悠地走。
　　前面女生突然拉着范河川停在一个卖贴纸的小摊前，翻翻拣拣，发出夸张的惊叹声。
　　范河川在一旁闲闲站着。
　　齐沉斯此时走至他们身旁，将要越过他们。

　　齐沉斯！呵呵……好巧！

　　范河川笑着叫住她。

　　嗯。

　　齐沉斯礼貌地笑笑，正准备离开。女生突然回过头。

　　耶！阿川，是谁啊？
　　我的同学，本班招牌尖子生，齐沉斯！
　　哇！好厉害哦，呵呵……你好，我叫赵欣！

　　齐沉斯看着她生动的笑脸，这个可爱的女生。

　　你好。

　　范河川看着面前笑容清淡的女生，五味杂陈。他伸出手理了理赵欣的头发，动作温柔，神色亲昵。齐沉斯懒懒看着，面上平静无波。

　　先走了。

　　齐沉斯笑着道别，然后又懒散地走开。
　　身后传来两人低声地说话的声音，齐沉斯目不斜视。

　　是什么感受呢？呵呵，有些复杂呐。

　　生活时常是平静安稳的，齐沉斯像一尾鱼，在宁静的湖水中游弋沉浮。安静呼吸。
　　这天，齐沉斯抱了班上考试试卷走向班主任办公室，要穿过一条架空走廊，向外看可以看见学校的正门和操场。
　　齐沉斯慢慢走着，眼睛扫过走廊外，看见操场上一个细长的身影，很熟悉的瘦高体型，还有长而直的头发。
　　下一秒就认出了，那是罗微微。
　　她回来了。

　　齐沉斯看着那抹慢慢靠近的身影，静默地站着，片刻之后，她搂紧了怀里的试卷，走向老师的办公室。

　　耳边响起罗微微说过的话：我会回来看你的。
　　呵呵，她回来了。
　　像说好的那样。

　　齐沉斯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看地理。下课时间，教室热闹喧哗。
　　她的位置，在靠操场一面的第三排。

　　她感觉到罗微微在她的周围某处。
　　她感觉到她的眼光，可是，她依旧静默着。
　　等待，或许没有。
　　罗微微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或者不出现。

　　中午放学。
　　范河川来到齐沉斯的位置。

　　齐沉斯，有个叫罗微微的女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呃？……谢谢。
　　不用啦！先走了，拜拜！
　　拜。

　　齐沉斯看着他消失在教室门口，看着手里的信，白色的信封，上面写着好看的齐沉斯三个字。没有邮寄的痕迹。
　　心下了然。

　　打开里面的信纸，是她们用的作业纸。

　　沉斯：
　　刚刚在你的教室窗外看到你，头发长了许多。
　　十分钟，你一直看书，不跟周围的同学说话，不抬头，只是静默地看着桌面上的书本。
　　那么安静。
　　路上想好了要见到你，甚至也设想了见到你后要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动作，可是结果，我竟然选择了这样沉默而疏远的方式。
　　沉斯，再见。

　　微微
　　正午。

　　齐沉斯不知何故，觉得自己在心里似乎也有放松的感觉。
　　手指摩挲着纸张，心里突然有奇怪的情绪。她一直没有放任自己深入思考和罗微微之间奇妙的关系。她们是朋友，却没有过多的话语，没有亲昵和融洽。她一直没有承认，其实在心里，她一直觉得和罗微微是相像的，或者说，正如罗微微羡慕她一样，她也是在心里羡慕着甚至嫉妒着罗微微的吧。齐沉斯从来不表现出对自己生活的抱怨和不满，可是，在她的心里是厌恶的吧。她自私地不爱别人，她一直不愿意相信的是她根本也不爱自己。罗微微的叛逆和酣畅淋漓，爱恨激烈对她的压抑有极大的讽刺。她一直假面生活，渴望真实却做不到改变。
　　齐沉斯觉得臂上一凉，有水滴碎裂的痕迹，抬手擦脸。原来，是哭了。
　　多么遥远的事情。

　　一周后。
　　齐沉斯收到罗微微的又一封信。

　　沉斯：
　　明天我就不上学了，这是我最后一天作为学生呆在学校。
　　你不会意外我知道，我本就不是适合学习的人。
　　离校后我会先出去走走，香格里拉，然后西藏。再然后会在家里呆一段时间，最后去老爸的公司上班。去做不会很重要也不会很累的工作。
　　你知道么，我爸很生气我的决定，他一直要求我安分学习，最起码要好好念完高中，可是我不，最后他不得不妥协，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所以他容忍我的放肆和反叛，可是沉斯，我多么想知道他容忍的底线在哪里。
　　沉斯，我看着自己的以后，突然很想问你，现在的生活，你快乐么？
　　呵呵…可以不回答。
　　沉斯，安好。

　　微微
　　夜。

　　齐沉斯放好信，知道罗微微的下一封信可能要很久。
　　她听到自己心底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她羡慕她的生活，羡慕她甚至嫉妒。齐沉斯趴在阳台上看楼下的绿化地，一直一直，等待着这一轮的疯狂过去。
　　像是等待发作的毒瘾退去。
　　分分秒秒都漫长而激烈。两个灵魂在打仗……

　　像曾经很多次一样，齐沉斯终究能掌控自己最后归于平静，依然安分过自己的日子，沉默，只是安静呼吸。
　　罗微微至此一下子从齐沉斯的生活里消失。齐沉斯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没有白色信封里的信，没有那个总是对自己倾诉的声音。
　　觉得生活里是少了些什么，可是，她依旧不动声色。

　　高三脚步匆匆地来了，过了。

　　走出考场，齐沉斯撕掉手中拿着的准考证，高校宣传资料。
　　齐沉斯觉得很累，又觉得很轻松。

　　回到宿舍，她闷着头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班上开毕业班会。教室里前所未有的喧闹。大家都是被压抑太久了吧，这是个绝好的发泄时间和人群。
　　齐沉斯坐在角落，手边有橙汁和零食。
　　大家把音响开得很大，各式各样的声音震耳欲聋。幸好，他们没有关灯。范河川拉着他的女朋友找老师和同学哥们儿敬酒。脸上神采飞扬。

　　只是偶尔会有意无意地扫过齐沉斯静默的身影。
　　残存的一切，交给时间就好。
　　齐沉斯明了。

　　生命中又一个独一无二的时段过去了，十五岁到十八岁，再也不会回来。在这个时段遇到的人发生的事，痛苦与快乐，终于，退下了舞台，被尘封进回忆。
　　齐沉斯的又一个三年，依旧克制。生活没有给她放肆机会，还是说在十几年的人格塑造中，她已经把自己变成了规则清晰而权威的游戏者，她不知道。
　　而真真切切的，是结束。一个年纪的结束。一段情绪的结束。

作者有话说

　　亲爱，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