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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空白(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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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睡到自然醒。空调吹了一夜,嗓子眼变得干涸,起来倒一杯水顺畅的喝下去,光脚踩在地板上,脚心冰凉。拉开窗帘,外面是阴沉的天气,昨晚好像断断续续又下了一些雨。桌子上有小雅留下的纸条,她说,我回家了,不用担心我。我把纸揉皱扔进垃圾筐,纸团打在塑料袋上发出涩涩的声响。这些细节对我来说,有多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唯一幸运的人。只要我愿意,拿起手机就能听见宫城的声音。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握住他的手。对我来说幸福唾手可得,几近奢侈。
我想起那些或远或近的朋友遭受过的各种各样的困境,总有些错过的机会和失手的选择。有些事情追悔不已,有些愤慨难当,有些持续混乱。有些人与这些必要的伤害和平相处,有些人把自己彻底的停滞了,而有些人不带预感的去生活。
喜棠说过,每个人的痛苦都不特殊。总有这样那样的坎需要你去跨过,虽然跨的不会怎么舒服。
可是我妄想自己总能化险为夷,平稳过度。我只想做一个无知无害的小孩,伸一伸手就有人递给我一把糖吃。
我有些惆怅的给宫城打电话,他说他要去他家附近的广场。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和几个男生打篮球。我买了瓶水坐在花坛台子上等他。
我们的生活,每天重复着古板的轨迹。喜欢在短时间内做同一件事情,比如只喝巧克力味的奶茶,比如总去同一家店吃中餐和晚餐,比如总去郊外湖边扔石子玩。我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想着两个人的童话,说着两个人的天。
这一刻,我确确实实看到宫城在眼前跑来跑去,我觉得他就是我的。
玩累了,他走过来坐下,我把水递给他,他一抬手喝掉大半。他抹了把汗,说:“小时候打球总担心球会砸到正在晒太阳的上帝。以前打球总担心球会砸到自己的脑袋。现在打球总担心球会砸破篮板。”
我笑。
他低下头朝我的脸贴过来,我娇羞的喘了一声“讨厌啦”,顺势用手轻轻推他的脸。他忽然捂着脸大叫,神情痛苦,五官纠结在一起。吓我一跳。
缓了缓他说:“智齿发炎了。”
我不敢去摸他的脸,只轻轻的问:“没大碍吧?”
“耳朵眼疼,太阳穴疼。”他为难的说。
“那咋办,咱们去买药吧。”我说。
“现在在做根管治疗,吃饭也咬不动。医生说要给我上个牙套,说里面还能镶金。”
我狂笑不止。他一头雾水的看我。
“刚我脑子里闪现你满嘴金牙的样子。”我说。
“你很邪恶……”
去药店给他买药的时候,他在背后把两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轻轻一扳,说:“女孩子不要驼背。”
后来这个动作时有发生,一见面他就纠正我的驼背。我总觉得这个动作有些暧昧。他纵容的眼神,单纯而肆无忌惮,不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
我低头看地上的影子,我在他身边,他在我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因为这些细节感动莫名,那是随时随地会出现的情绪,即使他在身边,也还是会想念。觉得不足够。
我们去以前高中门口的糖水店吃冰。这阵子高中生还没放假,六点多的时候出来吃碗热干面喝一杯豆浆又匆匆进了学校准备晚自习。
这样的夏天黄昏,很容易让我想起几年前的生活。我和宫城站在走廊上晒太阳,听雨声,看大雪。即使坐同桌还是会传小纸条,讨论一顿饭的内容和去处。放学时他总是狂奔出教室去牵自己的车子,在学校门口等我。劣质的操场,天晴的时候龟裂的像灾害地区,下了雨会变成鱼塘,我们在体育课上互相偷看,时常在跑步的时候被自己的脚绊倒。
那个时候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现在也是一样。只是这么单纯的因为互相吸引而在一起。朝夕太短,世界末日太久,我只想争一辈子。
回过神,宫城正坐在对面握着手机对着我,他拍下我发呆的表情。
我们去爬一座山。要走上好高好高的石阶。然后是一条河。有竹子铺成的桥,贴着水面。走在上面像坐在一支竹筏上,轻微摇晃,吱吱的响。我们站在桥上,细碎的阳光在水面跳动。
河边有裸露的苍白的沙滩。岸上是大片的树林,一簇簇整齐的树林。空气也很清新。大朵的云朵呼啸而过,把天空擦洗的很干净。河水汩汩流着,哗啦哗啦。
寺院外面的香炉里,燃烧着高香。有一人那么高。空气中有缭绕的味道,还有燃烧过尽飘起的灰尘。
宫城说:“据说,香烧的越多,越大,菩萨就能看到。会实现你的愿望。所以很多人都这样来贿赂。乐此不疲。”
“还有这事。”我很惊奇,牵着他的手走进去。空空的殿堂盘旋着来历不明的风。我怂恿宫城去院子角落的寺僧那里抽一支签,他满不在乎的把手伸进倾斜的竹筒。那支竹筒因为陈旧已经发黑。他拿了最上面一支,照着号码,找到对应的签文。
“下下签。“他刚说出这三个字,突然下起大雨。一场急骤暴戾的雨。他一把把我拉到屋檐下面。
院子里有一棵树,细小的树叶被雨水打落在地上,薄薄的一层,溅起若有若无的香味。我想起那只签,问他上面说什么。
“我不信这个。“他说完把签文揉成一团,顺手扔了出去。黄色的纸团翻滚了几周。停在台阶上,被雨水淋的湿透。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要我们在一起。爱谁谁。”他说。他伸开手臂跑进大雨里,想兜一怀雨水。回头看看我,欢畅的笑。他无所谓的样子,不屑于辩驳。像个小孩。
“你真的决定了?!”
在喜棠明确无误的告知我,下学期她要去俄罗斯,现在正在办手续并且很顺利之后,我依然半疑惑半不舍的惊讶着。
“嗯。”她在电话那边漫不经心的回应。
“你逗我玩的吧?”我依然不甘心。
“用这个逗你会不会无聊了些。”她说。这个回答让我感觉无力。
“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决定?”我问。
“我们有各自的路要走。对吗?”她说。
“如果你是在逼我,我只能说,对。”我说。
“别这样。”她说。
“我会想你的。”我鼻子有些发酸。
“我会写信给你的。世界这么小,咱们总会见面。”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