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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幸福是个秘密(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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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冬天,火锅店的辛辣在街上招摇,女孩们的围巾成为这个季节里最鲜艳的装饰,喜洋洋的灯笼在店门前悬挂,路边铺面蒸馒头时的浓重水汽,汽车经过时飞溅起的泥水,湿漉漉的积雪闪着细碎的光芒。生活一如既往,很多寻常的场景在宫城牵着我手的时候,记忆又鲜明了几分。
有人说新年只是指春节,有人说到元宵节才算完满,也有人说要到二月二。整个寒假充斥着烟花炮竹,祝福短信,聚会,约会。怎样都好,只要我有我们朴素的爱情。
晚上睡觉的时候宫城在电话里对我说晚安,也带我去见他的朋友,他说一天见不到我都是折磨。
我们买了两双款式一样的匡威球鞋,百搭的白色。在商场角落斜拉的粗麻绳上,挂满了祈福的小纸条。我和宫城买了两张卡片,我在上面认真的写着:我希望以后每个新年宫城都在我身边。宫城用左手捂住圆珠笔正在划动的痕迹,不让我看。写完后从我手里抽出卡片,跟他那张一起高高的系在绳子上。这让我产生了源源不断的好奇心。
回到家之后,我在窗户缝隙里瞄着宫城高大清瘦的影子消失,就又出门。折回商场后,我几乎瞅瞎眼,终于找出那两张粉蓝色的纸片。
他写的是,我爱这个在我身边的女孩。
开学时,阳光里已经有了春天的迹象,风中的花粉味道若有若无。
清言给我带了很多陕西特产,满满的一塑料袋。羊肉泡馍,绿豆糕,红枣,柿饼,腊牛肉……我看如果条件允许,擀面皮他都能给我带上几碗。
从这个学期开始,他和苏小默的恋爱从地下转为地上,且持续升温。时不时就能瞥见某个僻静角落里俩人牵手的身影。
还好张美华因为身体的虚弱还要在家修养一阵子,我可以一点一点缓冲她的情绪。
每个学期最忙的就是开学那天了,我和喜棠去班里领书交班费,回来擦桌子去澡堂洗澡,实在无聊就给张美华打电话。喜棠开了免提,听见张美华欣喜的喂了一声,喜棠娇滴滴的对着电话说:“您好,给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张美华哭笑不得:“妈的,你丫自己录的吧!”
我们分别跟张美华聊了会天,交换了一下现状。这几分钟里刘金进进出出。她还保持着寒假我目睹过的样子,烫的蓬松的卷发,闪亮的大耳环。她的床下摆满了高跟鞋,有一些我能认出来,还是AEE的。那天晚上刘金没回宿舍睡觉,我大概知道她去了哪里。
有几次我差点脱口而出,我想提醒她交友要慎重。但这个机会相当于零,她已经不跟我坐同桌,自己调到了第一排。平时不是不回来睡觉就是一见到我就闪身走掉。宿舍对她来说已经可有可无了,就像我对于她一样。
开学第三天的中午,宿舍门被意想不到的人敲开了。唯真抱着铺盖站在外面,脸色阴沉的对我说:“我能不能暂时搬过来。”这架势根本没给我们留下缓转余地,她把我们宿舍情况打听的过于清楚了。我心说我跟你也不熟啊,干吗非要跟我住一起呢。
我开门放她进来坐下,说:“我们这是空出一个床位,但是那女孩过阵子就回来了。”
“没关系,等她回来我就搬走。”唯真说。
我看看喜棠,她跟我一样被搞糊涂了,猜不出这女孩有什么图谋,而且她语气里根本没有请求,只是突然而冒失的扔出一个选择让我决定。
“那我打电话问问。”我说。
“她漂亮吗?”张美华第一个反应是对同性的敌意。我尴尬的推开阳台门走远了回答:“还行吧,算是比较个性的。”我说。
“谁啊,你认识吗?”张美华这才回归重点。
“我好朋友的朋友,说等你回来就搬走。”我说。
“那行吧。”张美华的热情最终占了上风。
唯真没有道谢,直接把铺盖扔到上铺,然后爬上去整理。她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没有任何善意的举动。整理完之后,她回原来的宿舍拿了本书和洗漱工具,并没有拿衣服。看来她真的只是想暂时换个环境,短暂到好像只有一个夜晚。而且她也不跟我们说话,自己坐在床上看书。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刘金自习完顺便打了壶水回来。门一开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就被带了进来,久久不散。如果是以前,她会把用过的课本从袋子里拿出来,再把明天要用的课本装进去,接着安坐在椅子上找出本真题做或者看课外书。但今天她倒了杯开水,悠然自得在看的不是书而是镜子。其实换了造型后的她,比以前好看多了,人一好看,很多麻烦事就接踵而至,有些是外界的不期然,而有些就是自己造的孽。
在刘金回来之后,上铺开始有响动。唯真放下书从小梯子爬下来。径直走到刘金背后,瓮声瓮气的说:“你是刘金吗。”
刘金吓了一跳,转头有些抱怨的对唯真说:“是啊,你是谁……”话音还没落,唯真一抬手,那杯开水就哗啦啦淋在刘金头上,伴随着唯真牙缝里挤出的不屑而愤怒的声音:“我以为是个什么货色,不过是个柴火妞。”
刘金在整张脸被灼伤后恐惧的尖叫着跳起来。我立刻起身冲过去摁住唯真的手:“你在做什么?!”
唯真用力甩开我的手,把刘金逼退到墙角,一把扯掉刘金脖子上闪亮的链子,放在手里斜着眼睛看,一边说:“看来他给你花的钱还不少么。睡了我的男人感觉怎么样。得意吗?”
几秒钟之前刘金的愤怒在此时已然荡然无存,她根本不敢看唯真,畏缩在唯真的身影里,只好伸手整理自己湿漉漉头发。
在我正要上前调解,喜棠拉住我说:“不要插手。这是她们的事。”
唯真扯住刘金的头发然后手一扬,刘金的脑袋就磕在墙壁上,发出空洞的撞击声。紧接着唯真顺手抄起板凳就往刘金身上砸,一点都不手软,简直是把刘金往死里打。刘金用手护着头,任唯真把所有的力量都打在她身上,一声不吭。
“够了!”我狂暴的叫着,“我说够了!!!”
我的吼叫震住了唯真,她颤抖的站着,手里那张椅子哐的掉在地上。她依然死瞪着地上的刘金,恨不得用眼神把她千刀万剐。
喜棠拉过唯真,把她摁在床上坐着,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让她镇静。
刘金蜷缩在地上,脸上的血迹和灰尘混在一起,如同一块块潮湿的泥水。此时的她像一个玩耍后脏掉的孩子。我伸手去擦她的脸,我想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们之间能有的只剩下决裂,我对她说:“你走吧。不要在我们的生活中出现了。”
刘金露出了不羁的笑容,她搡开我扶着墙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最讨厌你虚情假意的嘴脸了。”说完她就走出去,然后用力甩上门。在那一声剧烈的“哐当“仍然在宿舍回响的时候,我最后一次闻到她正在消失的香水味,浓郁的,刺鼻的。
“怎么成我的不是了?!”我对喜棠耸了耸肩膀。
十分钟之后唯真也出去了。宿舍只剩下我和喜棠,以及两个女人战争结束后的一地狼藉。我无奈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事情的发生总是出人意料,没有任何规律和逻辑可以遵循。
快熄灯的时候,清言给我打了电话,背景声音有些嘈杂,他却压低声音对我说:“唯真在学校外面的小酒吧,我和苏小默现在要送唯真回去,你出来迎一下吧。”
我在宿舍楼下扶住唯真回到宿舍,她甩开我说:“不用你管!”自己摸索着爬上床,蒙上头之后她在被子里崩溃的哭起来。安静的房间回荡着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声。这样的时刻我们都有过,既然爱情让人快乐,为什么又让人死一般疼痛。
不一会她猛的掀开被子扒着栏杆往下吐,呕吐物不偏不倚的掉在我新匡威的鞋窝里,然后飞溅在地上。
我根本来不及抢救我的鞋子,那可是我和宫城爱情的见证啊!我极其烦躁的抱怨这个女人,等她吐完了,我筋疲力尽扫掉那双鞋子。
再次目睹一个女孩的醉酒失态,都是男人闹的。凌晨的时候,头顶上的辗转依然在反复,还有些若有若无的胡话。这个女孩第一天搬来我们宿舍就用她的激烈和愤怒在我们的生活中扯开一条大口子,叫人唏嘘不已,感慨良多。15岁开始的一场贫贱不移的爱情,终究被爱情本身遗弃了。
我不安的拨通宫城的电话,他熟睡模糊的声音非常柔软:“怎么了?”
“我们一起买的鞋子被弄脏了。不能穿了。”我委屈的说。
“没事,改天我们再去买。”他安慰着。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么?”我说。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