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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与童年有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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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搬家了。再后来我爸升了官,我妈生意红火。那几年家里不错,我在别人眼里,就像一个骄傲的小公主。我总是听别的大人说,“豆豆,你可真聪明。”“豆豆,你又长高了。”“豆豆,你真是好孩子。”诸如此类。他们有些是父母的同事,有些是不熟悉的邻居,都是些无关紧要且不熟识的人。
我一听到”豆豆”二字,头皮就开始发麻。他们眼睛里略带情绪的异样,和嘴巴里因为抽烟变黄黑的牙齿,以及口腔里的气味,都让我抗拒。我不喜欢他们,却也能面带微笑的同他们说话。
大概因为成绩好,有男生缘,所以一直不招女孩喜欢,她们有时窃窃私语说我坏话,却故意让我听见,我懒得讨厌她们。我悠闲的迈着小步子,下巴扬起一个角度,缓慢的从她们身边走过,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就是这种叫人恨得要死的骄傲,我知道她们的死穴在哪里。可是我想,也许以后都不能跟雌性生物做朋友了。
我的父母带给我很多东西,使我从不羡慕别人,可似乎也很难对什么产生深重的感情,包括他们本身。他们一直在一起,也很忙碌。两个人在能力和经济上可以互相匹配,那么心智呢?当金钱成为我们牵引彼此的线,似乎感情也可以收放自如了。一切都开始闲散疏离。我感觉孤独,这是与我的年龄不匹配的。
那一年我12岁。
那个冬天突然下了大雪,像暴雨一样紧凑的雪,沉沉的砸在地面上。除了雪什么都看不见。我趴在窗户上看整个灰蒙蒙的世界,天空低沉,似乎要被什么东西挤压的塌陷下来。这个早晨仿佛世界末日。暖气片里幽幽的热气向我传递。老师打来电话通知不必去上课,我挂了电话,拉好窗帘,就又开始睡觉。做了若干支离破碎的梦,可醒来的时候才过了十五分钟。我听见客厅大门开启的声音,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咯咯声,我几乎要喊妈了。当那句“她们都不在吧”突兀的进入我的耳朵,我呆了五秒钟,然后迅速的奔到房门边,蹑手蹑脚的打开一道缝隙。客厅白亮的灯光从我的眼睛穿越而过。我只来得及看到那个女人的狐狸围脖在背部晃荡着一颗雪白的头颅,她就被爸爸领到房间去了。
那扇门关闭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音。像一种短促而尖利的爆破声,贯穿我的左右耳。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没有任何不对劲。像午后懒洋洋的光线中,一条安静的河平缓的流向远方。只有我看到,流深的暗涌是如何激烈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