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临水照花——泠璇评临池文》泠*

1、上

　　这本来是想给临池的同人集取的名字，起源于一种阅读时深刻的感受。圣域，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圣斗士，一群具有非凡能力，历经过生死的人。而在那光环下的，属于普通人的情感，每个人都曾有过，那一刻绝望、那一刻自弃，那一刻纵情，都是挣不脱，回回环环掀起或大或小的波澜。大者，如《大逃杀》，锥心刺骨，忍观或丑陋不堪、或美丽无瑕的惨灭；小者，如《圣域大事件》，貌似荒诞，却深蕴荒凉，正所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自己两年的圣迷经历，存下了一些喜爱的文字，当其中许多有着同样作者名的时候，便禁不住要抒写心语了。

　　关键字：状态、细节、背面、死亡、冷艳、纤丽、残酷、独特视角、生存剖析

　　一、梦魇绕孤岛，恨读《大逃杀》

　　这样的标题，大家可能会吓到。然而无爱，怎可有恨？此文若当惊悚或推理文看，自是有其妙处，却惜未得其深意。

　　泠璇初读此文时正是深夜独处，其后几天内即使醒着也如满目梦魇。无论句子和情节，都在脑中纠缠不休。既恨其残酷，也爱其残酷。泠璇未曾看过原版电影，（日本电影《大逃杀》，似乎又名《东京圣战》）只是知道大概。故若有将原剧本情节构思佳处，归功于此文两位作者的地方，读者勿怪。

　　起笔铺陈平淡，正是一些玄疑电影惯用之法。开门见山，交代规则。而读者惯性思维，自是强者可活。而圣域三个最强的人骤然死亡，使人猝不及防。而失去习惯性领导核心，茫然、狭隘、独善其身、自毁情结等负面心理伴随着更为阴暗的阴谋已有了恣意滋生的沃土。自此，人性中的种种，被挖至每一个角落，不留余地，使人惊觉无处喘息。

　　文中每个人，几乎都是本体性格的继续。青铜的变异，可看作是一种历经太多磨难形成的心理反噬。当责任、正义等信条被丢进深海，没人可以预料，下一刻，谁的命还在。

　　牵挂太过，在佛家看来也是一种罪，这种弱点在青铜的连环阴谋中被利用的极其充分。其中艾奥里亚死得最为幸福和纯粹，因为他的简单。沙加和穆延续的是他们本性中的置身事外和沉默，扮演的角色相对独立。而米妙、迪布、修罗、阿鲁迪巴等性情中人无疑成了第一个连环计的牺牲品。加隆的叛逆和一部份唯我独尊的心理，恰当地成了牵动后期故事情节一条不可忽略的线。

　　黄金、白银、青铜代表着三个构层，黄金的性格相对比较极致（不是极端），而是在某方面更纯粹，走得更远。白银接近普通人，无力颠覆规则，不想伤害他人却不得不挑战命运，而结局是徒然。青铜则成为不择手段的人的代表，其言其行，言辞之斥竟也无力了。

　　三线穿插，偶有闲笔，而看似闲笔，却是为烘托冷峻笔墨下的情感洪流。读者们也许被紧张的情节所吸引，忽略了临池殿已透露出的，精致的细节描写的特点。米妙受伤前的回忆、阿布的打火机、紫龙VS 迪斯时细密的神态描写……每一笔细节都是一个生命一份不可复制的记忆，当生命之匣被合上，那些或珍贵，或琐碎，或爱或痛的过程都只能成为无痕，正似陡然燃起的火苗骤然而熄。

　　月亮是反复出现在临池后来文中的事物，此文却出奇地有很大部分发展在阳光下，寓意不言而明。太阳有时比月亮更残酷，因为，它可以那样坦然……故事章节开头和结尾反复提到数字，单调的事物却是最无情最冷漠的黑色标记。

　　此文短句为多，常有嘎然而止之深意，窃以为有新派武侠和推理电影的特色，佳句俯拾皆是。

　　我想看过此文的朋友可能有一部分不喜欢，但不会有多少人不震撼、不记得。不喜者也只是有主旨观的分歧，并非不爱其文吧。文章完结至今已两年多，当时颇有横空出世之感，而今仍被后读者屡屡提起，并引发了另一篇佳作——立仆大魔王《大逃杀逆偿》的产生，不得不说是其魅力所在吧。

　　二、七字真言之一

　　先来列一些临池作品的题目吧。

　　烛影摇红十二宫

　　有仇不报即君子

　　假使重逢应相识

　　近水楼台先得月

　　老而不死是为贼

　　我欲因之梦吴越

　　千江有水千江月

　　顾我无衣搜尽箧

　　……

　　似乎是很整齐的一首七言诗，幻化了原本了含义，将普遍真理诉诸具体（笑~~）

　　诗是文学的精灵，舞文弄墨者皆爱，而细心之人会发现此中是个巨大的宝藏，可以让灵感触手可得，随意却深刻。

　　最早读的一篇临池的文字便是《烛影摇红十二宫》，当时实不知作者之名。只觉文辞纯熟，清冷却入心，仿佛隔窗凝望，泪水将出却微笑释之，孤暗中有一星弱火的温暖。如今，许多文字，已能谙熟于心，诵之怅然，也畅然。

　　“他也想同样安抚自己阴郁的灵魂，但他需要的——他自己显然给不了。他的蜡烛的火焰出奇不安，试着去舔舐他骨节嶙峋的手指，他避开了。
　　不，你并不能给我以救赎。最多只能给我沉睡前的一丝温暖。”

　　“他把眼睛凑到烛火前，想看见里面有多少光亮，他的呼吸惊动了火焰，光线和黑暗同时开始跳动，一进一退，争执不休。他眼睛被烤得干涸。”

　　“发颤的手摸过圣衣每一个部件，终于把它们全部穿戴在身上。一时兴起，他摆出当年拉弓射箭的姿势。
　　半暗半明的射手宫里，那身着高贵黄金圣衣的男人雄姿英立，高大的身躯在墙壁上投下长长影子。
　　他那么站着，直待蜡烛烧完，直待流了满脸的男儿泪变冷、风干。 ”

　　——临池《烛影摇红十二宫》

　　不可能的关系系列（有仇不报即君子、假使重逢应相识、相同的面孔）分别摹写了三组容易被忽略的关系——艾奥里亚和他的杀兄仇人修罗、一辉和死于他弟弟之手的阿布罗迪、瞬和与他长着相似面孔的艾斯美拉达。恩仇、爱恨、生死在圣斗士的故事中都常有沧海桑田般的变化。当事者常常无缘细品，回头望，却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相逢无言，不代表没有故事。而即使相逢，也不代表有什么结果。只是一种可能、或者平行线的偶遇。圣中的纠缠常常无解，所以原著中那些人物，要用死，来做结局。

　　“他走去他的路，问过的话，就那么算了。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想问的其实是他过得好不好。但是这样的问不是也没有意义吗？在冥界以死者的身份路遇，望向远方只是一片黑暗而已。

　　就那么算了。

　　就那么散了。

　　“刚才那个是谁？”

　　“凤凰一辉。你记得他吗？”

　　“好像有点印象，我比较记得紫龙。”

　　“我也是，比较记得瞬。”

　　不过也就只是记得而已。

　　不过还有很多被忘记的。

　　他，他，都没有成为其中之一。

　　虽然只是记得，也比不记得要好。 ”

　　——临池《不可能的关系之 假使重逢应相识》

　　《许国不复为身谋》是这些七言题目文中风格最古中国化的一篇。（其他的虽用古诗词习语为题，文字却十分欧化，表里不一啊。笑~~）

　　置圣域于史，无疑可以成为慑人心魄的传奇，然真实的叙述只是一部分，重要的是听者的态度。忠奸之辩已是无益，历史没入寒风，修罗背负叛国之名徒成谈资，缘何不悲？

　　《老而不死是为贼》，淡淡的笔墨写那些荒凉的死亡，当所有故友一一离去，一辉的永生反倒成为一种悲剧。这是一个很大的命题，生死轮回与永恒不息，究竟哪个更能体现生命的价值？

　　英雄已白头，阅尽人生是不是就会产生对死莫名的向往？下一章，临池文字中死亡的主题将分外明朗。

　　三、七字真言之二

　　临池初期的文字，可能算比较好懂的，（笑~~）后来，便有些像谜题了。但这不是简单的实验、先锋或是别的什么。是人生的命题，另一种解读罢了。

　　这道门打开了，死亡成为一定时期内的主题，在临池的笔下可以变得十分艺术。《和你约会在黄泉》是死的渴望。《给你一个节日》，是生的苦厄。前者设定之苦、后者细节之密都可以成为看点。

　　《近水楼台先得月》，秉承了另一篇文章《等待女神》的戏剧化效果。充满了二十世纪现代派文学的特点。符号感、象征性和句子间的随意性，还有情节的闲散、看似无序却隐有暗线。虽然泠璇自认可以读得懂临池的文字，可这篇却不敢妄加定论。在我看来，仍是圣中固有恩怨、情感无解的继续。空房子象征着死亡，却不是情感的消弭。也许正如临池所说，到最后，也只表达了一些“状态”，没有意义，没有主题。

　　《酒的红，月的白》，复活后必需的面对，颓废暗色版的《烛影摇红十二宫》，群聚之后还是孤独，终究是要一个个离席而去，在绝对的孤独中面对自己和自己的恩怨。红、白两色每每像画面般醒目地存在，酒、月更是反复成为不可或缺的意象。

　　《碑》，同样不是七个字，而冷冽的文风，使眼前像有许多荒冢和砾石。但文字却不是要说“鬼”，而是鬼曾经为的人。艾俄罗斯作为一个人被奉为英雄的符号，失去为“人”的根本的特性，被忽视了情感，只当作理所应当的视死如归。他失去的肋骨，正是这种“人”的代号。欺骗者是坦然的，对固有价值观的怀疑可以算作此文中心的一种理解吧。

　　同时另一篇《千江有水千江月》，这篇貌似写艾俄罗斯，却是在写人心的脆弱，人心都有一个隐秘的角落，心魔丛生，无法逃避。魔宫玫瑰也难以治愈。鬼也许存在，但更大可能是存在于修罗的内心吧。

　　想起文中小艾屡屡在本上写“我要修罗死！！！”，随即又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还是觉得很寒~~

　　《顾我无衣搜尽箧》，有很特殊的情境和设定，是临池殿的作品中“由题生文”的典型。（笑~~）临池殿或许有其他的解释，泠璇还是觉得这是一种“观念”的主题，无衣这个概念在诗经中有同仇敌忾之意，而圣衣冥衣又是一种的势力方的符号。“衣”这个具体的意象和“忠”这个较抽象的意象对比起来，让大家选，又会选哪个呢？

　　阿布成了这个文里的大哥，笑，像《大逃杀》里的情形，一个并不多表白自己的，外表冷艳而内心深情的美丽得炫目的领导者。

　　如果说以上这些文中生死概念不确切，主题还有所隐晦的话，那么《圣域大事件》则真的可以看作一种纯状态的描述，死亡被反复提到，频率高得竟像游戏。而其中的深邃，却是难以一言以蔽之的。

　　四、圣域大事件，原点与求解

　　《圣域大事件》看得出是苦心经营的文字，虽然看起来貌似荒谬。而真实中的许多自己都难以解读的情感，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有时再恰当不过。

　　《鱼水》《自杀》《回家》是一片混乱，《丢失》《生日》《造句》是静中有乱，但混乱的最后还是原点。《鱼水》的乱配不可能持久，只是一种逃避、彼此怄气的方式；《自杀》、《被杀》都没有人死成；《生日》中阿布依然没有得到礼物……

　　所谓的“大事件”，看来却像十分琐碎和无事生非。但从创作时间接近上一章来看，其实有着主题上的沿袭。

　　临池很善于描写一种状态，一种普通人都会遇到的压抑或迷茫及其他负面心理，在圣域这个地方，用一种类似行为艺术的方式，浅淡却震撼地展现。

　　和平时代，人的个体需求比以前有了更突出的地位。但人终究是俗世中人，自身对于生命的厌倦，却被许多情感、规则所牵绊，不能放弃或寻求自由的解脱。挣扎只是间歇的波澜。文中大事件的过程用来表述向往，结局用来表示无奈。

　　有许多朋友说大事件看不懂，其实找出关键的句子，就可以解答问题。

　　“你傻啊你！我们自杀的话，麻烦的是别人，自己一点都不麻烦的！”
　　“对不起！我错了！”
　　阿布叹了口气：“算了，下次再自杀不要这样了，这次自杀就算了吧。”

　　——临池《圣域大事件·自杀》

　　阿布罗狄：“今天就是三月十日啊！”
　　迪斯：“不，不对，昨天是三月九日，今天是三月十一日才对。”
　　“嘟、嘟、嘟。”
　　阿布罗狄站在教皇厅房顶上吹喇叭。
　　“各位，真是对不起，我一直都搞错了，原来——我根本没有生日！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啪啪啪……”
　　底下掌声如潮，大家全都用宽容和理解的微笑看着阿布罗狄。
　　因为感动，阿布罗狄眼眶潮湿。

　　——临池《圣域大事件·生日》

　　“听了这句话，迪斯和修罗放心地走了，因为他们知道，作为一个人活了二十二年之后，是不会有自杀这种勇气的。

　　阿布罗狄也确实没有自杀，只是他的手臂上，经常有仿如刀片划下的斑斑血痕。

　　而这已是我们对抗人生的最大勇气。”

　　——临池《圣域大事件·被杀》

　　这些文的结果，也许就像《烛影摇红》里的一句话——“不，你并不能给我以救赎。最多只能给我沉睡前的一丝温暖。”

　　什么是人生的解？也许作者现在也说不清楚。现代人的寂寞、焦虑、被忽视、无方向感和对人生价值的怀疑其实是这些文字真正的主题，圣域是一个载体。

　　此外，这些二字的标题让人联想到鲁迅的《故事新编》，以及类似的主题表达方式。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