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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章二之——夜雨(8) ...

  •   在那一瞬间,他是彻彻底底的昏过去了.

      只听得禅杖叮当作响.

      禅杖上的铜环互相撞击发出叮当的响声,激射而来,全部打入黑狐的身上,没想却全部像打入棉花般全无着力点,那狐一缕青烟般将身子一卷,越发的像一条蛇,就差从嘴里吐出红色的信子.大无方降魔法咒就像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波澜.

      它烟一般灰蒙蒙的身子随着铜环的打入,浮现出无数放射无上金光的文字滚动,照耀得周围也是一片明亮,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诸法空相……”,赫然竟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伴随着响彻在每个人心底的女声若有若无的低低吟唱,

      一些修行低微的人已把持不住,要伏地跪拜了。

      众生因妄念邪心造业,因而不得不轮回于生生死死当中,永住于烦恼苦海中。而般若如灯,照亮一切,永脱苦海。

      在他们眼前的已不是什么邪魔妖鬼,而是一个赤着双足手托净瓶的金光观世音菩萨,宝相莲华,手里的柳枝洒下露水,向他们走来。眼角流下血泪。蛇一样柔软的身体缠上来。

      魔由心生。

      一人脸上似哭非笑,已是入了魔障。

      “妖邪!”

      一声怒喝如狮子怒吼,所谓演法无谓,犹狮子吼,其所讲说,乃如雷震,代表的是“如来正声”,能降服一切魔鬼。

      众人立时如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清醒过来,身上却被自己差点堕入魔道,心火自焚惊出了一身冷汗。

      玄狐坐起身,吃吃的笑了起来。

      这金刚禅寂狮子吼功对它全无作用。

      “睃猊俊卿,哈,狮子郎君。”

      天空中云雾端如蜜蜂振翅般的嗡,嗡响声更加剧烈明显,寒碧水翘着二郎腿坐在墙头,手里端着一面黄铜的罗盘,天心十道扭曲成卍字形,天池中的指针疯狂的飞转着,一圈又一圈,速度快到让人只能看到残影流下的圆弧。与那震响声遥相呼应,仿佛就是它发出来般。

      “小郎君你好呀,”边说边将罗盘抛到了空中,“小道我真是好怕呢”。笑吟吟的望过去,眉间一颗猫眼天珠闪亮,恍如额上开了第三只眼睛。

      罗盘有通神鬼明天理断阴阳之能,看他的架势,竟是用罗盘乱阴阳。周围气场随着指针的旋转开始无序的紊乱,阴气流和阳气流撞在一起相互绞杀,平地电光闪闪,竟是磁暴来临般的前兆。子午卯酉四灵方位俱是不明,任你再强大的术法到此也俱是无用。

      紊乱的气场被他双手一扬,开始呈一种太极阴阳双鱼般极有规律的圆形旋转,最后竟是卍字的吉祥海云,连睃猊禅师也是心中一惊,就在大家注意力全在他上方时,他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扭曲笑声,原地旋身一转,立时暴起一团耀眼金光,狂风大作昏天暗地,心眼开,别说是方圆百里,连远在禅寺的睃猊禅师也险些被气浪掀个跟头,暗念六字明咒安定心神。

      手腕一抖,一张纸卷朝空一展,枯黄的纸张上,不见了黑马不见了人,伫立着一座纤巧的亭台楼阁,却仍是枯藤老树长河落日的暮色四合,“大师,小道我道行浅薄,这便先走了,择日必当再去拜会,呵呵呵哈~~”伴随着刺耳的怪异扭曲的笑声,漫天光芒顿时消失,好像看见,消失在这画里了?

      那张纸随着气流在天上飘啊飘,半天才晃晃悠悠落到地上,纸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成了一张名副其实的白纸,半晌,一簇微弱的蓝色火苗从中间静静的燃烧了起来。

      白雾茫茫,雪雾漫天。

      孤辰寡宿扑倒在地,屋里升着着温暖的火炉。外面积着一人高的厚雪。白雪皑皑,天地苍莽,连藤树也落尽了叶子,银装素裹,寒气逼人。

      看样子,不下上十天半个月是绝不可能有这么厚的雪。

      他抬头,看到一人披着玄色透月白团云绣纹的外衣跪坐在廊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瓷杯,整个人在雪地里泛起银色的光华。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别是一番情趣。”斯华举杯回头道,“要不要来一杯。”

      孤辰寡宿看着这漫天的风雪,说不出话来。

      这里到底是哪里?

      “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斯华抖开手中的《雪山萧寺图》,画院八门十三科中位列第一的山水门北派始祖北宋范宽的《雪山萧寺图》,古寺深山幽谷,天空阴霾,寒林萧萧。在无边的灰蒙蒙的雪景中,隐约有几个模模糊糊的小黑点。仔细看去竟像是几个人的样子。

      这句话是对着静立在门外的人说的,手里的东西当然也是给那人看的。

      白衣如雪的俊秀青年随意的站在院落门外,雪花静静落下,他也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色。

      “就算此叛逆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毕竟是我门下的人,希望道君能将此人交给我,当自有门规处置。”

      斯华舔了舔嘴唇,“这可不好说,他这么嚣张,难免有什么后台,要放在以后也挺麻烦的,我可不像再给自己找个麻烦什么的,而且这种麻烦一般也都挺要命。”说着就将手里国宝级的珍本往火盆中递去,作势竟要烧了它,以永绝后患。

      “等一下,”太极终是抬眼,出声制止了他。“想干什么说吧”

      斯华笑嘻嘻的将画收回,“开玩笑,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舍得呢,为了那么个废物,我怎么舍得呢,开玩笑,”他这句话莫名的说了两遍,抚着《雪山萧寺图》的轴杆和画院两个字的印章,眼神登时变得凌厉,道:“我要你用封印他的方法封印染密子!”

      这句话对所有人来说是惊雷也不过分了,太极贵人竟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任何异议的知道了,墨黑如夜的眸子静如深潭,剑光一闪,在漫天风雪中消失了身影`。

      “他竟没要走这幅画。”

      深藏在帘后的温润如紫藤的声音仿佛弯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

      “谁会傻到去从被画院收走的地方要人,枫桥八门十三科,出了名的有去无回。而且这画的是华山之景,

      当然是去华山找人,不过等他找到,怕是也要冻死了吧。”他也是淡淡的笑着,将手中的手卷递过去,

      “想不到你能还能从那里把东西借出给我。”说是给,手里却死死攥着,眼里满是舍不得。

      “行啦,眼珠子要瞪出来啦。”那人很明显从帘子后面白了他一眼,给了个‘你是白痴啊’的不满表情,劈手夺了过来。看斯华被人抢了食物的恶狼般红了眼睛恨不得扑起来就冲上去抢了。

      浮梁道君,那可是出了名的爱财如命啊。而且是来者不拒收藏癖。收藏的东西五花八门千奇百怪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还都是些顶值钱的东西。否则孤辰寡宿能掉下来光砸了一株花就被他签了十多年的卖身契么?

      现在看到了范宽的名作,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疼,更别提是拿去烧了。从他手里把东西夺走,那简直就是一次圣经版的勇者斗恶龙,还是条张牙舞爪爪子上有毒的喷火龙。

      而能够从他手里把东西夺走还不死,当真是神煞界的不死传说。

      斯华眼睁睁看着《雪山萧寺图》消失在帷幕后,从双手颤抖到强忍着不站起来扑上去武力夺取暴力占有加杀人灭口若干云云而迅速转变为全身颤抖,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毒瘾发作走火入魔狂躁型精神分裂的前兆,看得他最后都快要哭出来,两个肩膀一耸一耸,眼睛里堆满了小狗般水汪汪的盈盈水珠,可怜的看着他

      “呜——华盖,就让我再看一眼把,就看一眼……呜,再摸一下也行,这种用笔,这种纸感,啊,真是……好想抢过来呀!”

      屋里打伞如雨后昙花般的华盖君完全不为所动的给了他个‘我了解,你是变态’的专业眼神。任他海绵般软趴趴地扑地变作了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

      啊,真惨忍。

      “真是不可思议。”浮梁道君从地上爬起恢复过来,不解的摇着头,“你死的次数,比他——,”一指被遗忘在角落好长时间的孤辰寡宿君,“活得年岁还多,怎么就没心理变个态什么的呢?”

      “呵,好友说笑,你以为我死了这么多次还如此平静难道还不够变态么?”

      斯华恍然大悟一拍手,“说得是呀”两个人目光诡谲颇有深意的相视一笑。

      帷幕一动,端坐在帘后打着紫色雨伞的人如雨中凋谢的昙花,只看得到伞下白皙尖削的下巴。

      “不过还是很感谢你这次帮我,吴门毕竟是画院大宗,虽近年来偏安江南一隅,不过门主被人欺负如此的话,面子上总归还是过不去。”

      “彼此彼此,反正我也不是做白工。大家互利互助嘛。”

      孤辰寡宿突然觉得,气场真是很低沉哪。

      通过刚才的谈话他也听懂了个大概,一点也不出奇的,在他拐过那个转角扑进这里后,在后头追赶他的人跟随着他的脚步就全部消失了,现在怕是全部在那雪色深山里转悠吧。

      哈,想到萧言轻那张青白煞气的脸上出现惊慌与不知所措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怕是他到现在都还不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里呢,若果是连阴阳和静都在里就更好了。只可惜她肯定是一看情况不妙就溜得最快的那一个。太乙教那种弃子的死活根本不会在她关心之列。唉,真可惜。

      同为悖杀三星,她身边似乎特别不容易死人呢。

      他支着下颌,略灰色的眼睛眯缝起来静静养神,配合他标志性的哭丧脸,特别像一个大大的囧字啊。

      他突然想起件事,刚待开口就被斯华打断,远山般的眉轻挑,“你怕什么,你看这里里外外的雪上干净得连个脚印都没有,必是许久都不曾出屋,谁进来了?又有谁出去过?你压根一直待在这里哪里都没有去。”

      他身上衣袍单薄,仅披着件绢丝的外衣,早已被露水沁得冰凉,这番话说得也是一片冰凉。

      不是天气的错。

      因为这是‘万类物像。’号称,图画天地,品类群生,无所不具的万类物像,画院能堂堂然与长安凌烟阁和八部濯阴相抗衡,呈分庭抗礼之势的最大资本。

      他画出了这雪,画出了这院,画出了深池和屋外的那株枯叶梧桐。毁掉了,他不稀罕,再画一张便是。看腻了,那就去湖边垂钓去池边赏荷去屋外听蝉看雨落无边,哪管外边是冬夏春秋。

      我出不去,我不稀罕,外面有的我这里都有。这院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画出来的,没有一样是真实的,只要烧掉就什么都没了。只要进入这个院子里,这个在现实世界中根本不存在的封印他的地方,他就是这里的帝王。

      怎么,你对你一直生活在画出来的世界里生活在虚幻中感到无法接受么?

      没有?乖,这才对,所以我说,“《雪山萧寺图》真是好东西呀~~”

      那张精致夺目到让人有些晕眩的俊脸上已全然浮现出满天都是小星星在飞的白痴财迷表情了。转过头,用比毁灭世界还要让人神往的期待命令语气阴□□:

      “孤辰寡宿,你以后,不要当花匠了,当飞贼吧”

      某可怜的孩子两眼一翻,在足有一米厚的雪地里华丽丽的昏死过去了。

      “喂,我说,我把你们门主送回来了,你们要怎么感谢我啊?”

      年轻的小道士笑弯了一双眼,在阳光下,眼睛彩色的光影中透出一条金澄的弧线,仿佛价值连城的宝石。看着床上苍白昏迷到不省人事的绯衣人。

      和地上全部伏下身去,对他低头行礼的人。

      啊~~这真是笔不划算的买卖。

      他笑眯眯的眼睛比猫眼石还要璀璨。

      本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章二之——夜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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