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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6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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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朝阳,清风,浮云。
炎炎夏日里,远处翠色悠然,偶尔掠过的风里处处充盈着灼热的气浪。然而斯迪瓦特的古堡似乎并没有受到夏日的影响——即使这座位于山巅峭壁上的古堡没有树木来遮阳——它的长廊里依旧窜动着阴冷的风,外部墙壁的某处依旧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厚重的彩色玻璃依旧将明媚的阳光阻隔成昏暗的光影。
一个庄严的,气派的大厅里,纳塔利正坐在豹皮沙发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沿着杯口滑动着。
“所以说呢?”她饶有兴趣地问道,猩红的眼打量着苍晓。
“所以说我是来告别的。”苍晓脸平静地说道,从窗边慢慢走近,“我知道现在的时间有些不对,可是我在想是不是临行前见你一下你的父亲比较好。”
“他已经睡下了。要知道现在已经是正午了。”纳塔利说着瞥了一眼透过窗帘的光亮,脸上是淡然的笑容。若是苍晓真有心与她的父亲告别——遵守晚辈对长辈的礼节——那么他不会选在血族昏昏欲睡的时刻离开。
“那么就请你代替我向他告别吧,纳塔利,并告诉他我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我会的。”纳塔利伸出右手说道,看着苍晓在手背上印了个吻,“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们的婚事,你也看得出我的父亲比我们急切。”
“所以你要多加努力,我的公主,他的面前你显然比我有优势得多。”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所说的了?”
“就像你所言,那未必对我没有好处。更何况,比起你的父亲,我更喜欢你。”
“是吗?听你这样说可真让我高兴。”
“这是我的荣幸。”
“那后会有期了,苍晓。”纳塔利浅笑着说道,用手遮住了淡红的唇。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优雅从容地走了出去,慢慢将杯子里的殷红一饮而尽,猩红的眼里划过一抹狡黠。
门,是虚掩的,本应关好门后退下的汉克此时却迟迟没有离开。
“还有什么事情么?”纳塔利轻声问道,脸上露出了些许倦怠。这倦怠是因白昼而生的,但说是倦怠,倒不如说是“如死人一般的僵硬”更为贴切。
“有消息说长老们希望您对前天的事情做出解释,如无差错,夜里的议会上他们会就这一问题提及到您与安罗德的婚姻。”
“我知道了,我会想好对策的。只不过是一点儿血腥气,这些老家伙们就按耐不住、蠢蠢欲动了。”纳塔利斜过身子,仰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道,“如果他们想要的是战争,我愿意为他们策划一场,但显然地,这并不能满足他们——鲜血或许才是他们最渴望的。”
她说着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摆了摆手示意汉克退下。此时这个沉迷于权力游戏的女人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倦怠,相反的,却因伊恩引来的这场风波感到兴奋——虽然长老院会以“行政能力”为借口对她施压,但只要利用得当,这也正是她获取支持的契机;而她的父亲——在她看来——是时候交出这一切了。
午后风带着灼热的气浪涌进了敞开的窗户,那枚红色的窗帘被慢慢鼓了起来。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映着色彩斑斓的浅影,它们明晃晃地几乎铺满了半个厅堂。四周漆黑的墙壁上亦沾染上了一两抹亮光,于是金漆勾勒的花草上便仿佛有了生气——鲜艳的,鲜活的,却影印着挥之不去的血的颜色……
然而,在阳光同样炽热的庭院里,奈雅正坐在一颗大树下眺望远方。而她的身后,伊恩和加比正裹着白色的长袍神情严肃。此刻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就连这片黑色的土地仿佛都要裂开一般。光线穿过茂密的枝叶星星点点落在了地上,并随着拂过的风变成了梦幻的色彩。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隐约的蝉鸣,那尖锐的、刺耳的声音为原本燥热的空气带来了一股潜在的焦躁。
静默许久,伊恩忽然轻笑了声,自上而下地看着奈雅:“既然活了下来,为什么不离开?安罗德大人可没有空闲到时时刻刻‘关照’着你。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愚蠢到继续留在这里。”
“我是猎人。即使没有与皇族对抗的能力,但也不至于被你们的獠牙吓得手脚发软,所以恐吓对我是没有用处的。”
“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也只有现在了。当他对你完全丧失兴趣的时候,你的生命也就结束了,那时候你就知道这不仅仅是威胁了。”
“你要劝说的并不是我,现在是他不肯放了我。”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助你。只要你离开,对大家都有好处。”
“离开?从吸血鬼手里?”奈雅摇了摇头苦笑道,随即抿了抿唇,“除了死亡,没有人能从你们身边逃走。你的话只不过是想诱惑我,而那种事很多年前我就明白了。我不会走,哪里也不会去,如果你仍想杀了我,我随时奉陪,但希望下次,苍晓不会再迁怒于你。”
她说着看向不远处光洁鲜亮的台阶,握住剑身的手却紧了又紧。伊恩的话并不是不无道理,只不过她现在已无力再考虑那些遥远的事了。就像现在,虽然不知道苍晓为什么会提前离开,但她并不介意早点儿离开,哪怕这里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孤独而漫长的旅途里,她走过一个陌生又一个陌生的地方,见过各色各样陌生的人,就算偶尔返回古兰镇稍作调整,那里对她而言亦如旅店一样无法停靠。或许,她一直渴望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就如她渴望被爱一样——即使只有一刻,无论对方是谁。
视野里,宫殿的大门正被缓缓拉开,随即一个裹着白袍的身影走了出来。单看那轮廓,奈雅就知道来人是谁——因为在这里只有苍晓看着她的视线里没有敌意。
“可以走了。”苍晓走近后对她说道,伸出手似乎想要扶起她,却没想到几个星星点点的阳光落在了他的掌心,发出了焦灼的味道。收回手,他径直向外面走去,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
穿过那巨大而厚重的门,踏上那凹凸的长满杂草的坡面,他们沿着怪石嶙峋的石道一路走着。脚下的路有些漫长,四周也没有任何遮拦,但是只要走过这里他们就会到达远处的树林,在那儿至少有着遮天蔽日的枝叶抵挡这肆无忌惮的阳光——那里远远近近都覆盖着密集而高矮不一的树木,黄褐色的泥土潮湿而长满了地衣和苔藓,树木之间时不时地穿插着藤本植物,而空气里则泛着浓重的湿热——所以说是树林,其实更像雨林。
将袖口和裤腿扎紧,奈雅从衣兜里取出一盒膏体分别在脸上和手上涂抹了些——这是用于驱虫的药膏,虽然这么说,但也只能尽可能地减少被叮咬的次数。其实比起这种湿气浓重的林木区,她更偏向于那些荒无人烟,一马平川的地方。
“我们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路,苍晓。”她想了想,略有疑惑地问道。那天他们是乘马车来到的古堡,但是如果要穿过这个雨林,似乎只能步行。
“马洛诺是距这里最近的镇子,要到达那儿就必须穿过这里。”伊恩忽然接过奈雅的话回答道,口吻里尽是不容质否的语气。
“大概多久能到,伊恩?”苍晓淡然地问了一句,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不休息的话,三天。”伊恩思忖了下回道,转过身继续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