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它们的声音》漫无踪影

6、第六章

　　男人苦笑了一下：“小时候我跟别人说，大家都说我爱说谎，是骗子，长大了跟别人偶尔提起，也被说有妄想症，呵呵……”

　　这世上的人又有几人能在成年后，一如儿时般相信奇奇怪怪的童话，妖精存在。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听他说关于桃子精的故事，所以谢南之的出现，让他的话像竹筒倒豆子般悉数蹦出，要将这些记忆一次说完，谢南之，无疑是个很好的听众。

　　“小时候我的身体不好，没有小伙伴，看着别人在外面跑跑跳跳，我只能干坐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直到后来他出现，他叫桃子，每天陪我坐在一边聊天，他说的事都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他也会玩一些简单的游戏，有人欺负我时，他也会挺身而出，在背后做些整人的事，弄得那些孩子莫名惶恐。”男人像是将记忆中的闪亮的珍珠一颗颗拾起，一颗颗串联起来。

　　“我当时以为他是附近的孩子，我认为我得到了一个最好的朋友。周围小孩子的嘲笑让我愤怒，我忍不住的大喊，我也有朋友，而且比你们好多了！然后指着坐在我旁边的桃子，得意洋洋。但我只从他们的表情里看到了惊恐，随即大叫着神经病疯子四散开来。”

　　“我那时才知，只有我能看到他。出了这事后，不仅小孩子，甚至连周围的大人都变得不友好，他们当我是瘟疫一样避开，孤独的我只有桃子了。”男人似乎到现在也还没有脱离小时所受的伤害，提到这事时，手指紧扣，骨节发白。

　　“哦，对了，桃子就是我家门口那颗桃树的妖精，我知道真相后，并没有觉得害怕，人或者妖精又怎么样，那些人不喜欢我，但是桃子愿意陪我，还会整整那些欺负我的孩子。虽然我每次很开心的和桃子交谈，可在外人看来我就像中邪一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我父母想把桃树砍了，我哭喊着求他们不要杀掉我的朋友，又发了场高烧，才让父母打消念头。”

　　“发烧时，我能感觉他一直默默陪在我身边。”男人的眼里浮出一抹温柔和感动，稍后又皱着眉，有点疑惑的说，“不过，我在睡梦中，总盟听到桃子在不停的说对不起，我会让你的身体好起来。但我并不觉得桃子有什么对不起我。”

　　“说来也怪，那场高烧之后，我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后来因为爸爸工作调动，我们搬了家，到了新的环境，我也有了新朋友。不过我还是在周末常回去看桃子，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的影子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到。”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下来，转着手里的粉嫩嫩水灵灵的桃子，失落、哀伤、思念的情绪夹杂着浮现在眼里，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内疚，却被谢南之敏捷的捕捉到。

　　谢南之大概能猜到，桃子所谓的对不起，是桃子在自责，让面前发高烧的少年受到周围人的非议，他也能猜到，少年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肯定与桃子脱不了干系。

　　谢南之沉默了半晌问：“你要不要听我说一个故事？”

　　男人无言的抬起头，注视着谢南之。

　　“以前花果山上有一只猴子，它家老大，就是孙大圣从天庭偷了许多仙桃回来给它的猴子猴孙。大家都是抢着要大的，有只猴子没有挑最大的，而是一眼便喜欢里面一只小小的青桃，吃掉后，又对桃核爱不释手的，没有扔掉一直带在身边，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颗桃核竟然能说话，这让它又惊又喜。”

　　“猴子吃了仙桃后突然浑身像火一样烧疼，最后滚在地上失去了意识，等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一个人。”

　　男人的眼眨了一下，这世界上还真有神仙和孙悟空？不过转念一想，他以前都能看到妖精还有什么不能信。

　　“猴子想，一辈子带在花果山没意思啊，于是带着桃核跑出去闯荡江湖，见大世面，那桃核也不简单，在天上千年早就成精，跟着猴子逍遥山水间，偶尔起心做些善事，行侠仗义，无心插柳柳成荫，在江湖上也薄有名气。可桃核真身毕竟是一颗种子，离不开土，他只能留在一个地方，生根发芽，阻了猴子畅游天下的梦想。”

　　“他最后离开，跟猴子说，江湖永不见。”

　　男人愣了一下，身体内仿佛有股电流直直冲击着心脏，明明是一个和他无关的故事，为什么会感到揪心的疼？

　　一个充满伤心，留念和不舍的古代装束男子的面容在脑海里闪回，接着，更多的画面闪现，那不是观看一场电影的置身事外感，而是身在其中，你是主角的熟悉。有两个身穿古代衣衫的男子在树下把酒言欢的徜徉，更有他们在古道上马踏飞花的不羁。

　　男人头痛欲裂，捶打着头部，紧咬着发白的嘴唇，难受地发出呻吟。

　　那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又和他最后一次所见的桃子影像重叠，不同的是，桃子的眼神满是了然，那是一种看破红尘，如梦初醒，万般皆是空的清醒，微笑着，带点自嘲的轻语，是了，你毕竟不是他。

　　男人瞳孔蓦然扩大，半晌间，嘴唇微微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流下，那个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见不到桃子的真正原因。

　　“为什么我看着你的影子越来越淡了？”少年不解的问。

　　“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桃子坐在树下的青石凳上，平静的语调像是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结论。

　　“怎么可能！”少年断然否认，却稍显底气不足。

　　桃子微笑地凝视着面前有些慌乱的少年，少年被他清澈的眼神打量，顿感尴尬，连忙垂下眼帘，遮掩自己眼中的情绪。

　　“说说你最近遇到的趣事啊。”桃子嘴角仍然噙着笑，转移话题。

　　少年的脸立时明亮起来，滔滔不绝地说起新交上的朋友和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或者倒霉事。

　　桃子微笑耐心的听着，眼里却有浓墨一样，淡不开的忧愁。

　　你有你的海阔天空，而我只有脚下的土，头顶的天。你可以越行越远，我只能留在一地。

　　你现在拥有许许多多的朋友，已经可以不需要我。

　　我忘了，你始终不是猴子，在当初我对他说出，离开，永远不再相见的时候，他选择放弃外面的繁华尘世，守在我身边直到死去。

　　我忘了，那个承诺来世还会回来与我相守的人是猴子。

　　今生，你是回来了，但终究不是他。

　　男人不再克制，哽咽的哭出声，这么久以来，都是他美化了自己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的骗自己，是随着年龄的成长才看不到桃子，其实，是他自己在逃避那个曾经关心自己，照顾自己，给过自己温暖的人。

　　看不看到，与年龄无关，与心有关。

　　谢南之静静站在那，手心忽然发出微弱的桃红色亮光，谢南之将手掌打开，几瓣桃花悠悠然飞了起来，似有轻轻地声音飘荡在空气中，柔和得像水波拂过青藻，“你为什么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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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猴子，你哭啥。”桃子啃着苹果问。
　　“他们笑我拿手吃饭，还笑我不识字。”小猴子郁闷无比。
　　“我教你！不哭。”桃子拍胸脯保证道：“别说吃饭，你就是拿筷子当剑使都成！那个什么识字哈，也不担心，哼~颜体瘦金体欧体柳体……”
　　“你都会？”
　　“唔……也不全会。”桃子谦虚的说，然后仰起灿烂的笑脸，“我们一起学嘛。”

　　“你为什么哭？”
　　“他们嫌我身体不好，不愿意和我玩，还欺负人。”
　　“那我和你做朋友好不好？谁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朋友？永远吗？”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