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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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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醒了吗?”一个黑衣少女推门走进房间,“还没有。”在房间里坐着的也是一个黑衣打扮的少女,“主人昨夜丑时才睡着的,哪有这么早醒的道理。”两人小声议论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突然一个男人低声地问。
“啊,主人!”两个少女忙围了上去,“现在才卯时,主人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卯时了吗?”男子从床上坐起,正是宁王朱宸濠,“已经不早了,你们退下吧,不用跟着了。”说着微一抬手,打发两人离开。
“可是,主人,这……”其中的一个少女开口想要说什么,再次被朱宸濠打断,“你们两个我另有事要你们去做,就不要再跟着我了。”说着,起身将桌上的一封书信递了过去,“这封信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送进京。”“是。”少女应允着将信接过,转身就要离开。“对了,昨天皇上有书信来麽?”朱宸濠突然又问,另一个少女闻言从袖中取出一个纸条呈上。
朱宸濠接过,再次示意她们离开,两名少女又是一拜:“还请主人多加保重身体。”这才推门离开了房间。
见两人离去,朱宸濠将朱厚照传来的纸条慢慢展开,信上寥寥数语,均是日常问候的话语,丝毫不提回京与大婚之事。朱宸濠微微叹了一口气,把纸条按原来的样子细细卷起,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根竹筒,放了进去。
看着柜子里那一排竹筒,朱宸濠的手指轻轻从上面划过,思绪不知不觉间飘向了数日前做的那个梦……
梦中的他还是七年前的那个少年,特地进京接受袭封。
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到了当今皇上,当年的太子朱厚照,初见时,他头戴鞑帽,身着赤色方领对襟无袖罩甲,脚蹬白色皮靴,一副要去狩猎的样子。虽只有九岁,却已称得上是少年英雄。
那时朱厚照笑着问他,可愿一同前去练习骑射,他答应了。那一天,是早春二月,天气还不算暖和,可马上的朱厚照却是一身轻装一马当先,还笑着招呼他迎头赶上。
“那太子殿下,臣就不客气了。”说着,一催马,立马追了上去。两人在山上追逐了很久,最后两人在山顶上立定,“没想到上高王的骑射如此出色。”朱厚照说话间微微有些气喘。“是太子殿下承让了,”朱宸濠恭敬地说,“待太子殿下到了臣这年纪,只怕骑射之术更胜臣现在呢。”朱厚照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皇叔何必那么谦虚呢?”一边说,两人一边向山下走去。
“太子殿下。”山脚下等候多时的内侍见两人下得山来,纷纷迎了上去。“今日本宫玩得十分尽兴,上高王,那就明日朝上见了。”言罢,由一群内侍簇拥着离去。
之后的一个月里,太子朱厚照频频召见他,在外人看来,那时的他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如今想来,这一切似乎有一种让人嗟叹的冲动。
尤记得那一日,连着数日进宫,天气又数变,他便病倒,只能怏怏地躺在床上,觉得一阵阵的眩晕。昏昏沉沉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一个男孩的声音在喊:“小八,小八。”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太子殿下。”床边一个□□趴在那边,正急切地望着他。
他无力地微微一笑,只听得太子在一边喊:“你们这帮庸医,皇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唯你们是问。”说着,又朦朦胧胧地感到有人来为他搭脉,之后便是一阵眩晕,复又睡了过去。
再后来,他亲自上疏要求提前返回封地。走的那一天,京城下起了绵绵细雨,朱厚照对他说希望将来他会经常进京看他,他笑笑,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头也不回地骑着马穿过午门,慢慢淡出了那段属于他与他的记忆。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当年朱厚照登基,虽然他也想着亲自进京,为他庆贺,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在启程之时旧病复发,耽误了行程,最终也只能上疏请罪了事。
直到再次见到朱厚照之前的他,对他的印象也还只是停留在那个九岁时的样子,无论是穿着罩甲还是常服,也总是那个时候的样子,那个好胜的孩子,那个紧张的孩子,那个哈哈大笑的孩子……
也不是没有想象过他长大后的模样,可亲眼见了依然会感叹,样子或许没有变过,但感觉终究是不同了,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孩子,一个是大人,自然也就不能再如以前那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