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阙》襄垣

22、姒桑之祸（四）

　　第二日，天光晴好，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翁主，到了。”双环丫头替我撩起车帘子，扶着我下了马车。大病尚未痊愈，又皆长时间曲腿坐车，身子早已疲累不堪。双脚刚踏上土地，小腿部便一阵打鼓，我一个趔趄，双环反应不及没能托住我，眼看着就要跌个狗啃泥，却从旁很快的伸出一双手来。
　　“翁主小心！”原来是专侍珠宝商货的董偃。
　　“多谢！”我微笑着给他道了一声谢。
　　“看来翁主身子还未大好，尚需调养啊。”董偃托着我的手尚未松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着痕迹的从他怀里抽回身，我与他并不是很熟稔。他虽然经常出入长公主府，却是很少与我有照面。他有一双很好看的丹凤眼，皮肤白皙有如少女，一头乌发并不像一般的王宫贵族那般束冠，而是随性的束于脑后。奇怪的是，他虽身为商人，每天接触珍奇异宝、绫罗绸缎无数，此刻却只穿着一件浆白的亚麻长袍，腰间用同色系的腰带束紧，身上便再无其他的配饰，连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家惯用的熏香的味道都没有，恩，很是清爽。
　　“呵呵，董君有心了。”抬头，母亲刚下车正往我这边来：“长公主莫不是又跟董君定了什么珍奇的首饰？”
　　“长公主造的最珍奇的一件不就在眼前？”董君说的很低，我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董君来了啊，来来来，先进去说话吧。”母亲很高兴，挽了我的手就往公主府里走。
　　“母亲，我身子不舒服，先回房了。”
　　“恩，晚些时候我叫人送药给你。”母亲倒也不强留，只管与董偃说话了。
　　临走时，董偃虽然一直在与母亲说话，余光却仿佛一只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叫我好生气闷。

　　天色早已擦黑，估摸着母亲该是吃过晚饭了，我却是没什么胃口，双环在外间候着，叫我多多休息，我心里想着姒桑的事，根本无心睡眠。
　　哎，姒桑丫头，不知道你现在可还好。
　　“翁主，你醒啦。先把药喝了吧。”
　　双环说这话的时候，我正气无力的躺着。我眨眨眼：“双环，你是属狗的吗？耳朵这么灵？”
　　双环似乎很有翻白眼的冲动，嘴上却依然很恭敬的道：“奴婢是翁主的人，理应随时关注着翁主。莫说翁主您叹口气，就是皱一下眉头，对我们来说也是顶要紧的事。”
　　我无力：“恩，说的好！”鼻尖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那么，我们先去看看长公主在干什么吧。”说着便打算翻身下床。
　　“奴婢倒不知道翁主的身体与长公主有什么样的联系？请恕奴婢愚钝，还请翁主赐教。”说着又将手里的托盘更近一步的推到我面前，将我的整个鼻翼包围在那浓重的汤药味中。
　　我忍不住有打人的冲动。
　　我捂着鼻子，转过头去一阵干呕。双环见状也急了，放下药汁便轻拍着我的背。
　　我趁机捏着鼻子哧溜一下跳下床：“不喝了不喝了。”
　　双环目瞪口呆。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幸好睡前并未宽衣，此刻就这样跑出去倒也无妨。只可惜方才只顾着溜逃，倒忘了穿鞋。我也不想再回去以免又被双环丫头拖住，便只将裙子遮住双脚，外人看来倒也无甚异样。
　　母亲的寝居离我住的地方不是很远，我一溜小跑很快就到了。然而，镂花窗下的一幕着实把我震撼到了。
　　替母亲簪花的那个确是董偃无二，或许卖珠宝的商人为了讨好买主会亲自给买主簪上自己的商品，但是流转在他们之间那浓的化不开的暧昧又算什么？
　　董偃，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我不做声色的掉头小跑出母亲的寝居，迎面又见双环从长廊那头急切的向我奔来，人未到声先到：“翁主，你的鞋！”
　　晚上起了风，吹的檐下的灯笼呼啦啦的乱转。脚底板踩着坚石的地板微微生凉。
　　双环来到我跟前，弯下腰替我穿上鞋子。又从手里递过来一件披风，细细的为我穿戴好。
　　“就这样吧。我出去走走，你不要跟来了。”母亲与董偃之间的荒唐事让我感觉气闷，姒桑的事情还没有着落。本来想找母亲商量一二再做打算，然而此刻她大概更愿意跟她的小情郎在一起吧。
　　“可是翁主你这样出去恐怕不妥吧。”姒桑蹙着眉，一只手轻轻的拉着我披风一角，仿佛生怕我就这样飞了似地。
　　“在这皇城根底下我还能出什么事不成？我只是出去走走而已！”
　　“可是翁主……”
　　双环还想再说什么，我自不管他，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夜凉如水。此刻一轮弦月静静的挂在天上，寂寞的散发着她温润的光辉。
　　从来不知道长安街也会这般的寂静。往丞相卫绾的府中走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该祝贺母亲苦等多年终于觅得有情郎，不过这个有情郎似乎多情了点。董偃在外的名声可不大好。经常混迹于贵夫人之间，很早就传出他与多位夫人有着纠缠不清的暧昧。
　　铁器破空而来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如此尖锐而悲催，眼前只觉寒光一闪，箭矢虎虎生风摇曳着在我瞳孔里越放越大。我只来得及旋一下身，箭头还是毫不留情的扎入我的肩胛骨，疼痛随期而至。
　　“什么人！”我对着遥远的夜空咬牙询问。
　　“出来！”夜还是漆黑的夜，不同的是它已然少了方才的宁静，而对了血腥的躁动。
　　对方并不理我，背后直觉的一寒，我人已旋过身，躲开了这只冷箭，箭尖“铛”一声坠于地上，显得很是无力。
　　看来这偷袭者力道有些不够啊，唔，大概准头也不是很准，不然哪容我轻轻巧巧的避过。我从未习过武，一切全凭直觉。偷袭者有备而来，我在明，他在暗，照理给我胸口来一箭自是再简单不过，然而照此刻的情形来看，对方实力也不过尔耳。
　　“什么人居然在背后放冷箭，给我出来！”对方丝毫不理会我的叫喊，接二连三的箭矢“嗖嗖”地向我射来，只是有好多还没碰到我就已经无力的掉在了地上，发出“铛铛”的撞击声。我左躲右闪，幸好除了第一支趁我不背的时候射中我肩胛骨的那一箭外再无受伤。只是肩头顿顿的疼痛让我倍感不适，然估计我也撑不了多久。
　　刺杀者如他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小女子佩服，佩服！
　　这么多的箭无一例外是从东北角射来的，我一边躲着敌方胡乱的射击，一边往那个方向看去。然而除了无尽的黑还是无尽的黑，只是阴沉的可怕，那地方仿佛堆砌了太多的怨愤，恍惚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满了失去了方向，那是怎样绝望而又迷茫的眼睛？不，那里面更多的是迷茫！
　　只这一愣神的功夫，对方寒光一闪，那一箭似乎是瞄准了我的心口来的。我却迷失在那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无情箭“咻咻”破风而来，眼看着就要射中我心脉，只听“铿”一声，从斜刺里跳出来一个人影，手持钢剑将那差点要了我性命的利器打落在地。
　　“你愣着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只一瞬，我被一股力道拽着离开了原来站着的地方，那里竟又凭空多了一支断箭，唬出我一声冷汗。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更得有点仓促，晚一点来改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