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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七章 人心多恨(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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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不说话,默默等了片刻,只听王振元闷喝一声,也站了起来。
唐冷道:“回去休息两日,余毒便清。明日过后,宝儿就是老夫的娘子了,仙剑门若要拿她,先过老夫这关。弟子们,送客!”众唐门弟子齐声唱诺,声势不小。
遗真道姑面色惨淡,唱了个诺,说道:“十一爷,这事乃是弑师血仇,遗真及八千同门,来日必当再次登门造访。”
唐承欢暗吃一惊,心道:“八千同门?仙剑门下竟有这么多弟子?”他却不知仙剑门光是在峨眉山上,就分有道、佛两派,川西平原以及甘陕、云贵各地均有仙剑门人居住授徒,只盘算其中较大的支派弟子人数,也远不止八千这个数。
一众唐门弟子明送暗押,遗真道姑师徒三人铩羽而去。忽见一名唐门弟子飞奔而来,向唐冷报道:“找着宝娘子了,在……在相思小楼里。”
唐承欢大吃一惊,只见唐冷也微微色变,问道:“可曾受伤?”那弟子道:“未见外伤,不过……似乎神志不清,竟连药总管也不认得了。”
唐冷道:“蛇大娘呢?”那弟子道:“不知所踪。”唐冷点了点头,吩咐其余弟子去向另外四部传讯,令门中弟子齐来搜捕唐妙婉。他等众人领命出去,又对那来报讯的弟子轻声道:“无踪,你带上无影、无风,一旦有了蛇大娘的行踪,悄悄将她做了。然后化掉尸首,就地掩埋。”
唐承欢大急,寻思:“师傅对宝娘子情意甚重,眼见妙婉下手害她,定已怒不可遏,料来此时谁也无法劝他改变主意。唉,偏偏二舅又不在唐门,此时怕只有他救得了妙婉了。”他自上次从唐妙婉口中得知了神秘恩公就是唐天行的秘密,便在暗中留心打听他的消息,知道就在那夜见面之后,唐天行便离开了唐门,直到现在还未回来。
唐承欢对秦宝儿是师徒之情,对唐妙婉有姐弟之情,也分不出孰轻孰重。心里责怪唐妙婉不顾一切来害秦宝儿,却又为她担忧无比。
眼见唐冷带着两名随从,出门匆匆去了。便欲去相思小楼瞧个究竟,忽觉此事有异,琢磨:“山谷入口有唐门弟子把守,妙婉轻功虽佳,但都是暗器打法当中的身法,对神行之术向来不感兴趣,绝对渡不过谷口绝壁。她进来时,多半是由遗真道姑提携助力,因此谷口守卫的唐门弟子才未发觉。但她怎么出去的?”
秦宝儿此时会出现在相思小楼中,除非是一直追着唐妙婉而去,但唐妙婉根本就没有能力飞渡绝壁,这个推测便不成立;若说是秦宝儿帮助唐妙婉飞出谷口,更说不过去。何况还有一大疑点,唐妙婉既然铁了心要害秦宝儿,为何不趁她已在相思小楼,而且神志不清时下手杀了她?
他心头生了疑,回身跃进院子,仔细察看。只见地上留有杂乱的脚印,遗真道姑穿的是云鞋,踏纹极易辨认,却只有三处头朝小楼的并行脚印。
他略一思量,第一处脚印只有一个单足踏痕,是她飞身进来时,中途落地时留下,第二处脚印是在隔着两丈左右的小楼前高声邀战时留下,第三处脚印略显散乱,对面留着秦宝儿的提边绣花鞋窄窄的脚印,应是二人相对说话时留下。其余均是头朝院门的脚印,不难判断,那是刚才众人离去时留下的。
再看秦宝儿和遗真道姑二人站立之处斜向地面,有一连串半截绣花鞋脚印,料知是唐妙婉趁二人说话时,飞身抢来。但却不见她离去的脚印,似乎她竟凭空消失了一般。
唐承欢心念电转,设想当时情形:“妙婉本想趁宝娘子面临大敌之时,突施冷箭,谁知宝娘子多半早已对她防了一手,纵身躲过了她撒来的毒粉。遗真道姑不知厉害,闪避稍迟,因此被毒粉击中。紧接着宝娘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一招制服了妙婉,将她虏走了,因此才会没有她离去的足印……”想到此处,忽然回忆起当时有人发出过一声惨叫,心里又是一惊,寻思:“宝娘子用剑伤了妙婉?”连忙飞身摘了一个灯笼,在那处周围仔细察看,果然瞧见有几滴血迹笔直指向楼后。
他循迹找去,楼后有一处半人多高的草丛。他轻叫了两声唐妙婉的名字,不闻答应,借着遍洒的月光,望见草丛深处微有一处空隙,情知那是有人卧在里面,压倒了一片长草,当即分开草丛钻进去,只见唐妙婉用来遮面的丝巾斜挂在脸旁,面白如纸,胸口插着他在相思小楼中得到的宝剑,两手一前一后牢牢扣在剑柄和剑刃上,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他连忙摸她脉象,微有跳动。当即忍住惊悲,检查她的伤势,见她被利剑刺伤了心包,危在旦夕。
唐承欢眉头大皱,此时若要施救,须得找间静室拔剑止血,用药内调外敷,此后还须将养数月,方可救她一命。但眼下唐门中人大举搜捕,却往哪里躲去疗伤?
正锁眉凝思,忽听前面传来人声,听起来甚是嘈杂。他惊醒过来,寻思:“师傅已容不得妙婉活在这世上啦,可她是我表姐,我无论如何也要救她。”又听有人叫道:“里里外外都搜一遍。”情知再耽搁不得,当即将她轻轻打横抱在怀中,不敢触动利剑,从后面飞身跃出。
落地处正是沿山暗处,树多草密。他顺着山势缓缓前行,只听外面吵闹声始终不止,暗暗叫苦,自己走得虽平稳缓慢,但难免有所震动,那宝剑锋利无比,不知又会割伤唐妙婉哪里?但她伤势太重,必须药物齐备,才敢动手拔剑,否则鲜血狂飙,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他漫无目的地随着山势走着,忽见前面地势变缓,已来到后庄东向,眼前出现两栋小楼,犹如卫兵一般列在当中一栋高楼的左右。但三栋楼里没有半分灯火,似乎无人居住。他竖耳听了片刻,不闻人声。此时再没有别的去处,这里既然空无一人,倒是一处冒险为唐妙婉拔剑疗伤的场所。
他抱着伤重昏迷的唐妙婉悄悄走了进去,忽见黑暗中一双细小眼睛闪现出来。他暗叫糟糕,情知来人只要扯起嗓子一吼,惊动正四处搜寻的唐门弟子,自己带着唐妙婉休想脱身。
这一迟疑,来人已悄无声息的从暗中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丑陋但是欢喜的笑容,却是多日不见的唐福。
唐承欢暗叫万幸,情知总算逃过这一劫,连忙轻“嘘”了声。唐福光笑却不出声,朝他招招手,领着他往当中主楼走去。
唐承欢暗中留意,只见这里面哪是空无一人,左右楼前均晾有衣衫,沿墙摆着盆桶锄斧等物,应是住有下人。但奇怪的是,这么多人住在两栋小楼里,竟然没有一盏灯火,也不闻丝毫响动。
唐福轻车熟路,显然在这里已呆了很久。唐承欢暗暗称奇,这一年来自己只顾勤练武功,从未去想原本负责在大门应客的唐福忽然失踪的事,却不料在此地意外相逢。
唐福带着他穿过通堂,后面是一大片马棚,只不过当中空无一马,也没有草料鞍具等物,想来废弃已久。唐福悄声说道:“老子都要憋死了,唉,唉,现在可以说话了。哎呀小欢,你怎么比我高了这么多啦?”
唐承欢无心与他说闲话,压低声音问道:“这里住的是谁?”
唐福伸手摸摸脑袋,道:“你……闯祸啦?”
唐承欢朗目圆睁,加重语气问道:“住这里的人是谁?”
唐福眼望唐妙婉,答道:“九爷的女儿。”
唐承欢微微一怔,接着大喜,唐阿娇瘫卧在床,少不得需要进补吃药,这楼里定然预备有大量药物。他沉住气,又问道:“这楼里怎么连一丝灯火都没有?”
唐福道:“老子才来这里就是这样了啊,不许我们说话点灯。”
唐承欢心道:“就算阿娇需要静养,也不至如此苛刻下人吧!”又问道:“唐福大哥,你可知放药的房间在哪里?”
唐福抬手指指楼上,目光来回在唐妙婉的脸上和插在胸口的剑上游动。
唐承欢将唐妙婉轻轻放在地上,说道:“唐福大哥,劳你守着她片刻,若有人来,你学几声猫叫或狗叫……你会么?”
唐福点点头,“喵喵”叫了两声,倒有几分相像。唐承欢抢上一步,捂住他嘴,急道:“行了,行了,有人来了才叫,没人来别出声。”
唐承欢见他似乎听懂了,心想须得快去快回,否则不知他会搞出什么花样?当即展开身法,奔上楼去。他从小练眼,暗中视物的能力颇佳,楼里虽无灯火,借着微弱的月色反光,倒也将各处看得清楚。只见楼道旁吊着几根拇指粗细的绳索,下面犹如秋千般套着一块平整的木块,但比秋千的座凳长、宽了数倍,两旁还钉有木条护栏,睡上一整个人也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