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曲》萧云雨

49、第六章 情迷意乱（四）

　　唐妙婉道：“这些巧器都是唐门祖奶奶设计的，她过世前立下规矩，严禁唐门后人动用举族之力来打造这些精妙暗器，相思小楼也成了唐门中人的禁地。”
　　她又道：“唐门的祖奶奶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若没有她，也就没有后来的唐门和情剑门了。”
　　唐承欢好奇心起，央求道：“你给我说说这故事吧！”
　　唐妙婉似乎对这位唐门的祖奶奶甚为敬服，说起她来没有丝毫不敬，招呼他一齐坐到墙边，讲道：“你将来要争夺唐门掌门，也该多知晓一些唐门的掌故。祖奶奶是唐玄宗开元年间的人，算来离如今已有两百多年了，那时候唐门还只是青城县内的一家普通大户，后来因协助操办蜀中两样贡品有功，得到皇帝厚赐，家业因此大发。嘿嘿，说到这两样贡品，可就看出祖奶奶的聪明了，你可知是这两样贡品是什么？”
　　她接着道：“这两样贡品，一是离青城三百多里外的绵州‘剑南烧春’贡酒，一是离青城五百多里的戎州青荔枝。照理说隔得这般远的东西，跟青城唐家有多大关系？可就在祖奶奶才七岁时，玄宗皇帝下旨，要天下好酒齐聚长安，评选皇室贡酒。
　　当时祖奶奶的爹是靠经营茶叶起家，根本未生过争取贡酒的念头，只是有日闲说被祖奶奶听见了，她便对她爹说：‘皇帝既然能要全天下的酒都聚集京师，想来极是富有。爹爹你若能找一种酒卖给皇帝，岂不比你辛苦转运茶叶好得多么？’
　　当时祖奶奶年幼，自然不懂皇帝的权势，只道皇帝是顶有钱的人家。不过她这一语却点醒了她爹，几经波折，将绵州有名的酿酒作坊全都买了下来，酿造出了‘剑南烧春’，后来果然被选为三种贡酒之一，此后皇帝轮流换，另两样酒因天下战乱逐渐失传，惟有蜀中平静，‘剑南烧春’直到唐末时天下再次大战乱，才丧失了贡酒的资格，但唐门却因经营这一百多年的贡酒特权获取了极大的财富。之后的前蜀和后蜀王朝，都得到过唐门的大量资助，嘿嘿，祖奶奶幼时的一个念头，就给唐门带来了两百多年的荣华富贵，你说神奇不？”
　　唐承欢点头道：“你以后别再夸我聪明了，倘若将我置于这祖奶奶当时的地位，我绝想不到要把东西卖给皇帝的主意。”
　　唐妙婉笑道：“你和祖奶奶的聪明不一样，不过，她应该是天人一般的人物，凡人又怎可与她相比？闲话少说，再讲另一样贡品吧。说到这第二样贡品，也与这酒有些关联。蜀中名酒甚多，当初祖奶奶的爹到各处名酒产地查考了一番，其中就有‘春酒’的产地戎州。这地方还有一样东西最为出名，便是青荔枝，当时祖奶奶的爹只有她一个女儿，甚是疼爱，回家时给她带了一捧新鲜荔枝。祖奶奶并不喜欢吃这果子，但这件事却给唐门取得操办第二样贡品的特权埋下了伏笔……”
　　唐承欢眼珠一转，已猜到是怎么回事，笑道：“这我猜到啦！皇帝的贵妃喜欢吃青荔枝，因此祖奶奶出了主意，又把戎州的青荔枝卖到皇室去啦。”
　　唐妙婉白他一眼，道：“话是没错，可这里面还有故事。话说当初南蛮平定已有些时候了，天下人渐渐都知道荔枝这果子‘南海所生，尤胜蜀者’，是说岭南所产，优于蜀产。因此当传闻杨贵妃嗜好荔枝，玄宗皇帝有意为其开辟一条进贡新鲜荔枝的贡道时，祖奶奶的爹虽从贡酒得的好处上面有所启发，想要争取，但一想‘南海所生，尤胜蜀者’的民间传闻，却又犹豫不决。
　　此时祖奶奶也不过十二岁，对她爹道：‘这果子真是这般美味么？即便如此，日日吃，年年吃，也会败了胃口吧？贵妃在蜀中利州长到十岁才去长安，幼时吃的荔枝必定是戎州产的青荔枝，她现在贵为皇妃，还这般嗜吃荔枝，恐怕不单单只是好这果子的味儿，更可能是因此思乡，说不定还可因此思人呢！青荔枝是贵妃蜀中乡里所产，爹爹尽可派人购些青荔枝进献贵妃，说不定能从中得些好处。’
　　她爹听后大受启发，但这荔枝原名‘离枝’，意谓离不得树枝，一旦离了，三到五日色味全败。她爹派人去戎州当地遍寻保鲜秘方，最后找到用新鲜竹筒密封保鲜的法子，又派人日夜不停换马兼程，终于赶在五日之内到达长安。后来皇帝下旨，果然选了戎州产的青荔枝为贡果，还特意发动万民修建了专供荔枝的贡道，而挑选荔枝、制成保鲜的美差，自然就交给了祖奶奶家里。”
　　唐妙婉又道：“祖奶奶不仅自幼聪明，长大后还是个有名的美女，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为甚者，却是制作精妙巧器的神奇构思和一双妙手。当时民间风俗时兴聚会，女子也不避生人，祖奶奶成年后长居成都，自然少不得常常去玩儿。原先她不过是制作一些精巧的玩物，在聚会上助助兴致，未料却因此名声鹊起，成了各方聚会争相邀请的宠儿，她与她的夫君也是在一次诗会中结识的……喏，就是墙上这画里的男人，而她开始制作精妙暗器，也是因这男人而起的……”说到此处，她不知不觉目露仰慕，站起身来端详画中男子，忘了说话。
　　唐承欢也不去催她，心思早已飞到万重山外，心道：“原来唐门竟由一个女子开山立派而来，想来这位祖奶奶也和小娘一样，平常端庄秀气，一旦遇到事了，却又都拿得出不输于男儿的豪气来！”不禁回想起母子二人在那荒村客店中赌钱的事，更添思念。
　　唐妙婉对着画中男子神往了一阵，继续说道：“你别看祖奶奶的夫君一副英明的模样，其实有些傻气，只和祖奶奶做了三年多的夫妻，便为了救他一个朋友，死在了外乡，也令祖奶奶伤心孤独了一生，你说，这男人是不是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