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嗜食 ...
-
我闷闷不语地回到177室，突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觉得今天一天发生了好多事，我要好好理一下思绪。
“墨墨，我回来了。”
他看向我，我走过去抱住他。将头轻轻靠在他柔软的发间，喃喃道：“怎么办呢……不知道到底怎样‘打工’啊……难道，直接去问监狱长？”
脑海里勾勒出监狱长那高挺的身材，端正的面容，禁欲的气质。我的直觉清楚告诉我：监狱长很强，和哥哥不相上下。这样的一个人，给我三个胆子我也不敢惹啊。
我还不想死。特别是这样把墨墨丢下就死掉了。
监狱长……雪地美人……还有性格乖戾的洛亚塔……即便外表娇弱如洛亚塔，也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角色，能在这个白色炼狱活下去，可不是只要医术好就够的。
这样比起来，还是宁愿惹监狱里的犯人，而且这两天我细细观察过，那黑色的隔离栏可有可无，因为那道隔离两栋建筑的门，根本就没有上锁，这也是我为何能把尸体运送到洛亚塔房间门前的原因。但，没有一个犯人跨越。必定有更可怕的力量在约束。虽说就算到达了那边的灰色建筑也不能离开这该死的地方。黑暗的世界强者为尊，这已经足以说明。
烦恼啊。
神原烈……想到这里，我轻蹙眉宇。那不是橘镝。虽说是同样的脸，同样的一双眼睛，同一个身体。但我莫名肯定他不是橘镝。那晚在霜白笼罩下的神情冷漠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的少年，和今天干净略带着怯弱的少年，两个人即便同时出现在别人面前，即便是相似度百分之百的脸，也不会让人认错，因为从眼神到气质都相差太远了。
可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从未听说过橘镝有胞胎的弟弟或是哥哥，神原烈这个名字不是橘镝对外伪装的身份么那么他刚刚的所有反应都是在演戏？不，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那么……脑海里刹那闪过一阵电光，照亮了我的思绪。
人格分裂。
虽然听似很好笑，但的确存在这样的人。
我越这样想着，便觉得事情就越因是这样。
这个时候，墨墨轻轻碰了碰我的手。因为手脚已如冻结在厚厚的冰层中，所以我的反应慢了半拍。
墨墨拿起那本《彩虹七子》，递到我面前，浓郁的眼睛看着我。
我有些欣慰地浅浅漾出一丝笑容，“是要我读，对吗？”
点头。
“好吧。”我拿过书本翻开，“我们接着今天上午的读吧。”
把那些繁琐的事情先放一边，我的思绪在自己轻柔的读书声里渐渐平稳。
晚饭时间，依旧让墨墨在床上休息，我独自一人前往食厅。喁喁的说话声弥漫在整个厅内。我环抱着手里的面包，找到了那个住在176室今天曾与我有一面之缘的人。
他周围坐着两个人，似是他的同伴。我径自走了过去，走到他的面前。三个人都回过头看着我，但讶异是很短的，好奇和带着趣味的神色覆盖了他们的眼眸。
“我有问题想问。”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那个人显然是认出了我，但他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没有丝毫的窘迫，依旧平淡地开口：”我用三个面包换。“
他嘴角含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对着他身边的空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毫不犹豫地坐下。将怀里的五个面包拿出三个放到了他的面前。
面前的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吧，棕色的头发不长也不短，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很像蜥蜴的颜色。
他淡淡扫了一眼那三个面包。今天不容易换了口味，麦子面包，是那种我很讨厌的暗黄。
他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示意我可以开口询问了。
我依旧一脸平静，开口道：“我想‘打工’。但是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
他终于开口，声音说不上多好听，但是非常富有男性低音的魅力。“你的‘接待员’没告诉你？”
“没有。”我冷淡地答。
“你可以去问马克西米。”
“死了。”我冷漠地回答。
青年人愣了一下，他的两个同伴也有短暂的愣怔。“是么。”过了半晌，他也同样回以淡淡的声音这么说了一句。
“‘打工’有好几种，就看你要的是什么了。”
“我要听全部的详情。”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下嘴唇，看着我，似在暗示什么。
“明天。三个。”
他轻轻裂开嘴，带着一丝兴奋和莫名的期待。
他的笑容让我非常不舒服，就好像明天我已“不能回来”，那多余的三个面包仿佛就是为了看看明天的现在我是否还活着。
待他说完，晚餐时间已接近尾声。我起身，表示“明天一定会把面包拿来”后，便离开了。
怀里依旧揣着两个面包，我快步离开这里。
“墨墨？”屋内漆黑一片，我抬手按下灯的开关，沉沉欲睡的光亮幽幽亮起。墨墨安静地坐在床上。
“抱歉，回来晚了。”我关上门。“今天面包换口味了哦，麦子味。有吃过吗？嘛，我反正是不喜欢这个味，应该说面包都不是很喜欢。”托上一世的福，如今的我依旧深爱米饭而非面食。
我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将怀里的面包拿了一个递到墨墨面前。墨墨慢慢伸出两双小手，，宽大的袖子衬着那两双小手更显可怜，慢慢接过。
用手撕下一小点面包，送进我干涩的口里，咀嚼着，明明是柔软的面包，却像咀嚼着细小的沙石，索然无味，难以下咽。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呢？恍惚忆起还在温戈雷本家时，因吃腻了胡椒味太重的牛排、毫不合口味的西餐，在一天的午餐时我终于提出想要吃东方的米饭。哥哥姐姐没有怀疑为何那时的我没有去过东方却莫名喜欢东方的米饭，只是为我聘请了东方的大厨，从此除了某些正式的场合，我都回味着我怀恋无比的饭菜——那是上一世的我最爱的家常便饭，莘也是因为我，厨艺大部分习自于东方厨师。
少爷的日子果然要舒适千万倍啊，好像，回家啊。
啊，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想得越多，不过是徒增伤感，还是想想“打工”的具体事项吧。
明天，果然还是去一趟。在监狱内部打工固然安全，但时间太长又太辛苦了，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太久了，我还真忘了衣服该怎么洗了（……），况且这样几天下来，手一定会皲裂的，手是我的武器，在这个地方失去了武器等于失去了生存机会。
“其实那七个人并没有多大正经‘任务’，不过是在玩能给他们增添些许乐趣的游戏而已。大多数人去那里，第一个凭的是运气。他如果心情好，或许会让你在他面前自渎就可以给你一双鞋子，心情不好那么抱歉你可能会连回来的命都没有；再或者，心情倒好不坏，故意刁难，他或许会送你一只毒蜘蛛让你吞下去。而真正要命的是：你一旦去了，便没有拒绝的理由——无论他提出的是什么要求。所以这里好心奉劝，老老实实洗衣服拖地板更实在，或者，去抢别人的也行。”
凭运气啊……心里没底的感觉真是讨厌。明天去之前，难道我还应该烧香拜佛？
监狱长，一脸禁欲之感，完全揣摩不出他的心情。完全想不出他会有怎样的“任务”。
雪地美人，出尘的气质中暗含着入骨的邪气，刚好是我不擅长应对的类型，而且野兽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危险。
洛亚塔，乖戾的性格，淡漠的嗜血。也完全揣摩不出他会提出什么“任务”。
思前想后，一个面包慢慢的被我吃完了。回过头看墨墨，墨墨手里还有一小块面包，像兔子吃蔬菜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啃咬着。
我又想起墨墨皲裂的脚，苍白的肌肤，惊心的裂口，刚才的摇摆立刻倾斜了，就算是要去碰运气也要试试。
“墨墨，脚，还疼吗？”
墨墨停下啃咬的动作，微微侧过头看着我，轻轻、慢慢地摇摇头。
“别怕，明天我会去‘打工’，想办法弄到两个棉拖鞋。别怕……我会想办法的。”我说，更像是对自己说——不能再踌躇了。
如果现下还有什么能够摇摆我的思绪和决定，那么便只有墨墨。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墨墨低下头接着吃面包。
我伸出手揽过墨墨羸弱的肩膀，每次这样做都能触碰到突显的锁骨。太瘦了。想起之前要让墨墨长胖的决定，觉得有些心酸。
相较于监狱长和雪地美人，明天还是去找洛亚塔吧。
天刚刚显露微茫时，我已坐在床边，用梳子慢慢梳理我的发，手指触碰到那万千发丝中的冰凉，微微感到心安。
当天完全亮的时候，我离开了177室。把门死死地锁上。深呼吸口气，我转身离开。
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洛亚塔的房门前，还是逡巡了半晌，刚打算抬手敲门，声音隔着门传了过来：“门没锁，自己进来。”
我用了不小的毅力将自己的惊讶和打算倒退的欲望压了下来，定了定心神，轻轻推开门，确认门的那边没有什么暗器之类的，我才慢慢走了进去。
屋内一眼望过去的感觉：空旷，单调。
犯人寝室虽然也很单调，但四张床齐放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并不让人觉得空旷。
这个客厅比三等寝室大些，但只在正中央摆放了一个咖啡色的沙发，沙发旁有个琥珀色的茶几，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墙壁粉刷的苍白，地板是玉白色的。
我反手将门轻轻地掩上。房间的主人从另一个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瓷杯，杯内的液体冒着袅袅的轻烟。
凌乱的浅茶色头发，似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另一只手慢慢揉着自己的眼角，大大的碧色眼睛里还有些朦胧的水雾。身穿一件普通至极的T桖，上面印着一个我认不出的Q版动物。
洛亚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沙发刚好对着门，就像是审问犯人的特等席，而我，就是那个犯人。
“啊——”洛亚塔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即便是这样的动作，配上他的那张娃娃脸，也是很可爱很迷糊的神情。
我背靠着门，稍稍紧了紧握住门把的力道。
洛亚塔打完呵欠，闭着眼睛慢慢喝着杯里的东西，似完全没有打算搭理我。
我也沉默着，耐心我还是有的。
大概等了有一分钟，碧色的眼睁开，冷睇着我。
我没有移开视线，视线透过浓密的刘海与其直视。
“看来我猜错了。没想到我会是你第一个找的人。”他将杯子举到唇边，“我还以为你会第一个找金。”
金，监狱长的名字。
我维持着我的冷漠面容，想了想，淡淡地开口：“为什么。”
“不为什么。”洛亚塔复而闭上眼睛，接着喝他的水。
我看着他，也不再说话。脑内却在构思着几种可能——从他刚才的话语中。
“呐，你是来‘打工‘的吧。“
我默然。
“今天我的心情既不坏也不是很好啊。”洛亚塔将手中的杯子撂在一旁的茶几，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在心里暗自“啧”了一声，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
“麻烦了呢……”洛亚塔微微偏着头，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有些倦怠地蹙蹙眉宇。
我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啊，冰箱——”洛亚塔伸手一指，指着他刚才出来的那个房间，“冰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吃下去就算你过关。”
什么？这次轮到我轻蹙眉宇，“冰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吃下去就算你过关“这是怎样的任务啊？那东西……毒品？
“放心，不是什么有毒的东西，就是一般的肉而已。“看穿了我的踌躇，洛亚塔淡淡地说。我看着他。他轻轻挑起一边的眉毛，似给我了前往的通行证。
我这才慢慢地挪动身体，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走进了那个房间。
白色的庞然物体在这个小空间里很是显眼。这里应该是厨房，可若要真说是厨房，感觉还缺少了点什么。不过现在的我并没有那个闲心去想明白到底是缺在哪里。
闭上眼，感到洛亚塔并没有跟着来，微微感到放心。我伸出手，慢慢拉开了冰箱门。
从洛亚塔身上并没有感到杀气，况且我相信他如若想杀我，也不会弄得这么麻烦，所以我果断的将冰箱门拉得最大。
冰箱内橙色的灯闪了两下亮了起来。
冰箱内摆放着几罐罐装饮料，上面的字体用的是法语，貌似是不加酒精的果啤。中间的白色架篮上用透明塑料盒装着的东西最显眼。那藏也藏不住的红色。
我咽了咽口唾沫，伸出手，慢慢的掀开盖子——所幸有预感的先屏住了呼吸，否则入眼而来的红色肉脏一定会让我倒吸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嗜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