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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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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黑沉如墨。
无间道总坛,少主的房间。——窗外,清风卷云舞;门内,残烛影飘摇。
竹榻之上,展颢凝神端坐、闭目调息。
竹榻之下,余火莲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手垂身侧、头沉沉的低着,似是怀着百般痛心,千般懊悔。
只是此时,他这番“懊悔”的模样,展颢却连半分都不信!
良久,展颢又一次微启双眸,眼角余光里,余火莲已经慵懒的跪坐了下来,身子倚靠在身侧的墙壁上,依旧垂首。
然而,那深深埋着的头,那面容上藏不住的神情,那嘴角挂着的笑——
没有丝毫的悔恨,只有满心的得意!!
清月说,宗主要我抓的人,和少主的功夫不相上下?……那么我想试试!虽然我从未赢过火莲哥哥,但我想或许我可以抓这个人回来!因为,再没有人会像少主那样——绝望、却又孤傲,从不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一旦认定了对手,枪劲、剑气、掌风,招招狠辣至极,不留丝毫余地,似乎每进一步,皆是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试问如此打法,谁人能挡,谁人敢挡?!
清月说,那是一种绝望的骄傲。
绝望的骄傲吗?……
展颢神情肃穆,眉宇间透着淡然冷漠,他坐在竹榻上,看着“跪”在身前不远处的余火莲,回想方才的种种,忆及过去的十数年。不禁感叹:或许、真如清月所说……绝望、骄傲……你这孩子,性情果然是一点都没变!
“你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展颢忽然道。
“爹!!……”
闻得展颢平缓一语、猛然打破了屋内久久的沉静,余火莲惊得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跪好, “孩儿害爹损耗功力过甚,孩儿知错!”
“知错?!”
展颢哼笑一声,冷冷看了他一眼,森然缓声道:“……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余火莲抬头,四目对视,沉声答道:“孩儿不该擅自服用禁药,更不该隐瞒,不该连累爹为了救治孩儿而损耗气力,不该……”
“你为什么不喝药?!”
展颢突然截口,声音严冷如冰,双目顿显缕缕精光寒芒,看得余火莲浑身一颤,“莫飞不明白,你也不明白?!还是,你根本就是装糊涂,根本就是在赌气?!!”
“孩儿不敢!孩儿怎么敢和爹赌气……”
余火莲心头猛的一紧,仓惶垂首,脸色渐白,“……我,我疏忽了,一时糊涂,忘了、那草药的、重要性……”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展颢沉声断喝。语气一转,他冷哼一声,淡淡笑道,“怎么,装病不成!……这回,又换了个新招术?……”
“……爹……你说什么啊……”
余火莲迟疑着喃喃。一抬眼、瞥见展颢正死死的盯着他,目光如灼如芒、如焚如霜!
一阵心惊胆寒,眼光游移,他惟有垂了眼帘、低了头。
装病?……那是4年前的事了,爹居然……还记得……
余火莲不禁回忆:
当年的他、16岁,本该是早已脱离了任性妄为的年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事,他仍然不能够习惯,不能够熟视无睹。
——他自问:爹是不是对任何一个孩子、都比对我要好?……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对自己从来不甚亲近,难展笑容,稍有不满,动辄打骂,很难看到令人舒心的温情,或是听到真诚夸赞的话语——虽说、也不是完全没有过,但却太少、太少……
少到心寒、手脚冰凉,
少到双眉紧皱、指尖深陷手掌,
少到无数个深夜里、他莫名的全身紧紧缩在被子里、莫名的掉眼泪……
可他,终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不服输!不低头!不让步!不求饶!天生傲骨!!
这与生俱来的性情,大概不是任他的意志可以随意的转移、或是改变。
于是,一连3天,他称病窝在床上不肯下来。他这么做,本意只是想让爹来看看自己,只是想再看到爹久违的笑容,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每一次自己伤病时,父亲才会不再吝惜温情的关怀和耐心的守护。然而,3日已过,不见展颢。
驼子来看他,以为他真生了什么大病,得知事由,劝他趁早收手,不要自引无妄之灾,他却早已因为这3日的空等,悲伤气恼,不答,也不说话。最后干脆将头脸都埋进被子里,憋闷着生气。当日傍晚,展颢终于来看他。原本好言好语,火莲却难抑满腔怨气,仍旧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藏在被子里,说话间,他心中一时别扭、放肆的喊了一句什么,冒犯了展颢,当下被展颢从被子里强行拽出一只手。
展颢摸脉,大怒斥道,
“你根本就没病!……明日、你若再装病不下床,我干脆打残了你!让你永远也下不了床!!”言罢、拂袖离去。
后来驼子进了来,看见他呆坐床沿,一副失魂无措的模样,和那无辜的、被甩在地上的被子,忍不住乐了,“怎么,你的保护层……被人扯掉了?”
“什么扯掉?!那是我刚才、自己踢掉的!……”
驼子哼笑,“你说你这争的是什么呢,还惹怒了他…… ”
“……驼叔,我爹他真会……这么做吗?他真的会……”
“你可以试试。”
“试?……我……我想……还是算了。”
“爹,”
余火莲回神,觉得自己当初确是可笑滑稽的很,简直比莫飞有过之而无不及。无奈垂首低声道:“爹,其实,我只是……我只是心中有些别扭……并非有意不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