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汉月》苏小糖

32、质问

　　五天后的黄昏，我和贺兰宏在雍州北面的邓城郊外与桓天生率领的北魏大军汇合了。我也打扮成士兵的模样。跟着贺兰宏。

　　古语都形容战场是风声鹤唳、马革裹尸。在这种紧张的气氛里，虽然还没没有兵刃相见，我也欢快不起来。让我不开心还不止是这些，还有萧衍。他是雍州的刺史啊。我的历史常识基本上是零，不能像别的穿越女主角一样看到战争的胜负。这一战，是不是也关系着他的生死存亡？是不是因为这样，我的潜意识里害怕跟着他会丧命才留在魏军军营里的呢？我有那么怕死吗……

　　也许只是我单纯地不想和他走吧。

　　这次战争，无论谁输谁赢，都是历史。

　　我两不相帮。

　　第二天一早，贺兰宏和桓天生就开始在帐篷里商讨，我不想去，便在扎营的附近溜达起来。这邓城旁的河应该是渭水吧，就是黄河的一个支流。这里的泥土湿润、植被丰茂，散发着清香的春天味道。

　　正想四处采一些野花带回去，忽然听见耳边有一个小小的呼唤声：“小小，是我。”

　　这声音很耳熟。啊！是王石！

　　寻声看去，只见高大的王石此时正躲在路旁的矮丛里，看见我转头也是一脸惊喜！

　　“王石！”我一激动，忘了称他石头哥了。

　　“真的是你！小小！真的是你！”他看见我穿着北魏军服，有些生气，“你真的投靠了北魏的将军？”

　　“是贺兰宏啊。”

　　“我以前就不赞成你和胡人交朋友！”他的语气里很鄙夷。

　　我黯然了一下，王石的父母死于齐魏的战争，心里一定是排斥外族的吧。

　　“石头哥，你和小翠没事就好了！”

　　“嗯，那晚我为了不让他们带走你就追了上去，没想到被马鞭抽得受了重伤。后来和小翠一直打探你的下落。在雍州的时候遇见萧大哥，他收留了我们。”

　　听着王石平淡的叙述，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是这其中一定受了很多苦，都是我害的。我却活得安安稳稳，我这个笨蛋！

　　“对不起……我，对不起！”

　　“说哪的话！对不起什么！”王石笑了笑，像以前一样，大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对了，萧大哥说你不愿意跟他走，是真的吗？你要跟那胡蛮子在一起？”之前宠爱的表情一下变成了疑惑和不解。

　　“嗯。”我只能无奈地点头

　　“小小！！”

　　“石头哥，此地不宜久留，你赶紧走吧。这儿是北魏军扎营的地方，被发现就糟了。”

　　“小小，你变了！”感觉双手被用力地握住，固执倔强的声音：“我不走！除非你和我一起走！你不要石头哥了吗？还有小翠，你不想她吗？”两道愤怒的目光向我望来，老好人石头哥很少对我发脾气的。

　　我点点了头，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是真的不想去萧衍身边，即使他那里有小翠，有王石，我都不愿意。也许，我对他心动过喜欢过，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已经像一阵风一样逝去了。想象不了自己该怎么面对他和他的娇妻，也想象不了自己该怎么小鸟依人地做他的美眷。娘已经不在了，我没有家了。但是这样反而更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你听我说，石头哥，如果你还要命的话就赶紧走！”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的语气就要坚定一点：“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你要好好保重！好好照顾小翠！”

　　“你！”

　　“对不起……石头哥。”

　　“唉……”王石终是深深叹了口气，那埋怨的目光让我心里充满了愧疚。

　　这样是最好的，我如果跟王石回去，又不和萧衍成亲，那势必王石不愿娶妻，那不是又害了小翠。

　　总之，我是适合去流浪的人。如果贺兰宏没有牵挂，那他或许是个好的旅伴。望着王石远去的身影，我叹了口气，自己也弄不清心里是失落了还是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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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的帐篷，刚撩起布帘就看见王伯给我送来饭菜，正要摆上桌。忍不住想哭起来。于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爷爷，抱住哭了一顿。哭完心情就好多了，又能笑了。然后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等到晚上的时候，想想都一天没见着贺兰宏了，心里有点不踏实，便出去找他。还没走进他的蓬，就听见桓天生的声音：“臣认为，主子不应该观战。明日的突袭有臣在就可以了。兵刃相见，万一伤到主子，那可如何是好。”

　　明天？明天就要开战了吗？这么快！

　　还有，贺兰宏是桓天生的上司啊？

　　“不必多说了！出去吧。”见我掀帘子进来，刚才还是一脸严肃的小贺双目闭了闭，挥了挥手。

　　桓天生起身告退。临出帐篷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怎么觉得这是很奇怪的一眼啊，似乎隐隐地，有一股杀气！

　　脑海里闪过这个词的时候，心跳混乱了一秒，但注意力马上又被小贺同学呼唤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还是闭着眼。

　　上前大喇喇地坐在他旁边，笑了笑说：“来和你一起吃饭啊。你最近这么忙，我听王伯说你都没好好吃饭。”

　　“饭菜都不合胃口。”张开眼睛，好多血丝在里面。

　　手不自觉地伸了上去，舒开那打结的眉。这个才二十岁的少年，似乎比我想象的要能干，也比我想象的要累。心中一动，有了个主意。

　　“那你有口福了！今天，我来给你做个好吃的！”

　　“你？”语气里一点都不高兴，也不相信。

　　拍拍胸脯，在现代的时候我可是很厉害的糕点师傅哦，虽然是自封的，但水平可是经过同学们鉴定。

　　乒乒乓乓一番忙碌，几道小菜就上桌了。盛了一大碗饭，坐在对面看着。

　　于是，小贺同学也很配合很听话地把饭和菜吃了个精光。

　　“明天要小心。”

　　“嗯。”他准备和衣躺下。

　　我见他要休息了，便起身要退出去。

　　“过来。”

　　“啊？你不是要睡了吗？”心中惊奇。

　　手被他牵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直觉告诉我他好像有什么事要说。可是等了许久，却没有声音。只有他手心的温热徐徐传递着。很温暖。抬眼看他，发现他也在看我，眼神有些波澜。还在为明天的战事担心么？

　　“贺兰宏，你快睡吧。有什么事过了明天再说。”想抽回手，没想到他握得更紧。

　　“不要。”他忽地转过头不看我。过了一会儿，怔怔地问道：“你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什么事？”

　　“关于你的事。”

　　“我？我很好呀，我没事。”我伸手想去抚平他皱着的眉心，“你早点睡吧。”

　　双肩突然被用力制住：“你，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眼前的人满脸怒火，然后感觉身上一阵疼痛，竟是被他一把甩到了地上！

　　“说！你真的是萧衍派来的奸细？！”

　　萧衍？奸细？我愣住了。

　　“在宛城的时候，你就和萧衍深夜私会，我跟自己说你们只是偶遇；但今日，你再度和他的亲信见面，你说，我怎么相信你？！”一字一句敲在我的心上。

　　“我……”我该解释吗？为什么我说不出口。“我没有。”终是只说出这三个字，低头不语。

　　罢了罢了，苏小小对于贺兰宏，是如此不值得信任。

　　“他们此时出现在这里，你认为是为什么？之前，你也只字没有和我提见过萧衍的事。”

　　在他的逼视下，我吞吞吐吐：“我，我……他们只是想带我回去。”

　　“那你怎么不走？”

　　“我不想走？”

　　“为什么？”他锐利的目光射向我。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你还是忘不了他么？！”他踱来踱去，最后站在我面前问道。

　　心里只觉得一阵难过。感觉自己就像那过了季节还没有飞去南方的燕子，耐不住严寒却又来不及飞向温暖。萧衍觉得我放弃了他，贺兰宏也觉得我背叛了他。而我到底站在谁一边？

　　“对！我忘不了他！娘死了，我就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猫……整整一年，是他来圈养我，来陪伴我、安慰我。我喜欢他。但是他成亲了，我没有立场回他身边了！这个回答你满意了么？！”说完，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掀帘。“我回去睡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许，也许我该找个陌生的地方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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