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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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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睁开眼来。
星期日,时间,清晨八点三十五分。
躺在床上发呆,纠结十五分钟以后终于跳下床。
身上盖着的东西滑落于地。我低头去看,脚下掉落的是一件古典风格的狐皮披风。
仿佛想起了什么,但是那段记忆像是被湮没在时空尽头的一缕炊烟,我怎么也触碰不到,只能慢慢蹲下身去拣起那件披风。披风的质感很好,摸在手里似乎能够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温暖,软绵绵的。
我把脸贴在披风的面上,轻轻吁一口气,感觉心中颇为安宁,只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件披风。
窗外一缕白云飘过。
我抬头望去,有风吹过。
电脑桌面是灵儿的微笑,清风带起的片片桃花,嫣然绽放。
窗台上有一缕阳光。
刷牙洗脸换好衣服,关闭电脑伸了个懒腰,就听见屋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脚步声音咚咚传来,房门被粗暴地撞开,我用鄙视的眼光白了门前的人一眼。
“出去不?”朋友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然后像发现了什么宝物一样赞叹了一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后。
我奇怪地转头向后,床上正摆着我那件披风。下意识地起身走了两步将那披风护在怀里,这才回身。
“哎哎,你快来看看,这件披风,快点快点……”之前那个朋友拉过了另一个朋友来,将她推进我的房间,神色间竟是又惊又喜,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披风,“感觉像个古董。”那家伙说着说着话一张脸竟越凑越近,就差直接扑倒我的怀里了。
鄙视她一眼,我向后仰了仰身体,到底不习惯于与一个人靠得那么近,连把她踢到一边去的心都有了:“你离我远一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呢!这东西是我今天早上起来发现的奇怪被子。”
“真的很像古董嘛……”那家伙嘿嘿一笑,还不忘了向旁边的人求证,“你说是不是?”
“风格上是很像啦。”另一个友人托着下巴思考片刻,“不过如果真是古董的话应该不会保存这么完整吧?肯定是仿制的啊,这用膝盖想也能明白吧?”
“说不定还真有人想不明白。”我凉凉接口。
“你敢鄙视我?”友人挑眉。
“我是无视你啊!”我嘿嘿一笑。
“哈!”一声诡笑,对方的十根魔指已向我腋下骚来。
顺手抓过另一个友人当作挡箭牌,三个人闹作一团,一时之间枕头床单衣服满天飞,使得我本来就因为复习而有些凌乱的房间显得更加凌乱了。
晚饭过后送她们离开,却发现友人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件狐皮披风。
迟疑了一下,竟不能忽略心中那小小的不舍,暗暗嘲笑自己铁公鸡的个性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多少年刻意的矫正也没有多大用处。
开了家门,送她们走到电梯前面,犹见友人一步三回头的怅然模样,又迟疑一下,我拍了拍她的肩:“你等我一下。”说罢我折回家里,拿起那件披风,回头塞进她怀里,呵呵一笑:“你这家伙,无论什么时候还是那么的守财奴,让你看到了这种东西就走不动路了,送给你好了。”
“你确定?这么复古风的东西现今可难找得很啊!”朋友挑眉问我,“说不定是你们家的传家之宝呢!”
“传家之宝能盖在我身上当被子?”我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别扯了,说它不可能是古董就不可能啦!连考古系的才女都下定论了你还说什么嘴?”
“那我就不客气了。”对方哈哈一笑,“回头请你吃饭。”
“要你矫情?”我扮个鬼脸,“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个短信。”
“知道了。”两个朋友走进电梯,向我挥了挥手。
目送他们离开,我却忍不住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拼命克制着心里那股想把披风追回来的冲动。
到底是身外之物,有什么东西能比十年的朋友更加重要么?努力在心中说服自己,我轻轻吁一口气,转身回屋收拾。
心里好像少了些什么一般的空茫。抬头去看窗外的夕阳,恍然如见血光。
天色近晚。
那之后半年,我去了西南的一个地方,考古系的友人随队考察实习,我们两个则是不无恶意地去凑热闹,其实主要是想看看她新交的男朋友。
我和友人无意间发现了那里有一座小小的山包,风景柔和秀丽,尤其是夕阳西下之时,柔和的金色光晕会铺在小小的山包周围,为山包上的树木花草披上一层绮丽的金色轻纱。在现代工业如此发达的年代,难得见到有这样安宁的地方,于是那里便成了我们这些不务正业感觉和现代生活有些格格不入的女孩子独享的秘密花园。
那里有一株枯死的树桩,我们某一次偶然发现之后便去问旁边的居民,有一个老人知道那只树桩,也许是老人夏季乘凉无聊,竟抓着我们不放,还给我们讲了一个这里的居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传说。
据说几百乃至千年以前,这里有一株生长繁茂的大树,听说是苗疆长久的战乱之中一位将领为了祭奠亡妻种下的。他的妻子死在这片土地上,当时他还在被人追杀,不能带她一起返乡,只好就地埋了,又不敢竖碑,只能种了棵树当作标志,数年之后他率军返回,第一步便是攻占此地。
后世没人知道它的年轮和品种,只是知道这株树有灵气,因为后代几次有人因为它已成材,所以想将它伐倒,但每次锯子一旦接近树干,树干就会流出眼泪来,吓得上位之人再不敢动它的念头,直到它寿终正寝枯死之后,这才锯断了拿去当作了柴禾。
我下意识地问起那位将领的后话,老人却摇头不知,长叹一声说道:“当时兵荒马乱,那么多争霸之人,他除了这个树之外倒似没留下任何痕迹,也不知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就算真的有,千百年来以讹传讹……况且,这传说到我这里只怕已经到了尽头啦!现今的娃儿们啊,天天都想着怎么赚钱怎么致富,哪里还会在意这些?”语气中不无怅惘。
心里为之一酸,竟猝不及防有眼泪落下。
为此被友人取笑许久,说我半大的人了还会故作这小女儿的姿态,我也自嘲说自己大概是小时候言情看得多了受荼毒太深,听到这种海枯石烂的情意就感动。
从那以后每次去到那座小山,必会在那盘根错节的树桩上坐坐,手抚着早已朽烂的木身遥想当年一位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将领手抚树干思念亡妻的模样,心中竟觉平安喜乐。
此后每当我们几个有空的时候就会去到那里度假数日,多少年也没有改变,直到我离开那个国度远渡重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