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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炎之少女·冰之少年 ...
黑渊历初,地球联邦面临解体的危机。
到处是崩毁的秩序,人们失去了信仰和勇气,没有社会会因为一个人的死而动荡,但这个人就是。
米非耶·威因斯顿。
这是个绝境的年代,坠入万丈深渊也许就在下一秒,民众需要的只是一根救命稻草,不管它有多单薄,多脆弱。
拯救他们也只要一根稻草。
所有的全息荧幕同时联播,向着全世界。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刚刚被称作少女的年纪,那甚至不是她的实际年龄。
被催生的复制人,与她同样不是正常途径出生的弟弟只相差一年,现年八岁。
火焰般鲜烈的大波浪卷发,苍冰的瞳,向空中射出坚定的光芒,秀丽端庄的容颜却没有丝毫娇弱的感觉,宛如一朵烈火中燃烧的郁金香。
这张脸,这样的气质,他们见过。
电视机前的人们站住了,没有人相信神,统治他们的神就是罪恶,但是这一刻,每个人都觉得他们看到了神迹。
人类所创造的奇迹。
“各位同胞,我是梅蒂·威因斯顿,米非耶·威因斯顿的女儿。”
少女的声音低沉,有力,没有一丝颤抖。
观众们屏住了呼吸,静默中,一股起死回生的力量激烈酝酿,等待喷发。
“米非耶还活着,与你我同在。”
热切的欢呼响彻太阳系,没有人看见,少女眼里深沉的悲哀,和超越悲哀的坚强。
******
全金属的牢狱,封闭,黑暗,经年累月飘浮着恶臭。
电子锁松脱,门开启的时候,挂在外面的牌子跳了一下,上面用星盟通用语写着“戴恩·威因斯顿”。
牢房里响起男子野兽般的低喘,多人的嘲骂,□□相击的声响,直到一切归于静寂。
远不是结束。
一个幼小的男孩躺在地板上,全身遍布那些人留下的污迹,蓬乱的苍蓝发丝散落一地,一双仿佛冰封紫罗兰的眼眸定定望着虚空。
那里有一抹漠然的冷寂,和更甚冷寂的空洞。
******
“出色的演讲。”
当梅蒂走下台,一个女性对她抱以掌声。
泛着幽蓝水色的长发,海洋一般渊博而平和的气质,她是初代七位圣人之一,米非耶的朋友安穆凯。
也是威因斯顿现任家主的导师。
她们马不停蹄地踏上自动步行带,进入升降筒,前往另一个会场。
“我还会更好,我明白我的位子。”女孩淡淡地说,看着不停变幻光块的透明壁面,她的眼珠此刻呈现出冷质却耀眼的银灰,像是高温铁水的颜色,“只要那能够离我的爸爸和弟弟近一点。”
安穆凯看了她一眼,还没开口,就被那目光铮然的孩子打断:
“是的,有那么多事要做,救出他们和胜利一样遥远,可是你不能剥夺我思念和努力的权利,安穆凯。”
她从前,都叫她“阿姨”。安穆凯别开眼,轻叹,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人类的表情,这个时代,允许人沉浸悲伤的时间几乎没有。
就连她说出口的安慰,也冷酷得不像安慰:
“他们也许还活着,但只是活着而已。”
******
迪莫做清道夫这行已经有四十三年,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精彩的病历。
他表面的职业是疗养院院长,而所谓的表面,就是一张薄薄的覆历。
干净的反面永远是肮脏。
这些年他帮审判所处理掉无数侦讯后的刑犯,有的在他这儿“颐养天年”,更多的是直接推进解剖室或冷冻库,绝没有疯掉的——因为他们在进来以前就疯了。
而这位病人……他瞥了眼坐在白色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咧咧嘴。
“怎么样,迪莫?”身穿将校服的年轻人焦急地问。
“你迷恋上他了?”迪莫有趣地睇视这样少见的纯真生物。青年涨红脸:“是、是又怎样!只要过了你这关,父亲就允许我带他回家,我会治好他,给他幸福……”
这就是未来的星际联盟议会长,十四舰队总司令官。无声地冷笑一下,迪莫走向那个自始至终没半点动静的蓝发少年,托起他宛如水晶雕塑般精致绝丽的脸庞,发自内心地赞叹:“真美。”
“别碰他!”
“你的父亲不是让我来救他,而是借我的口告诉你你的恋情多么荒谬。”对他愤怒的咆哮充耳不闻,迪莫垂下手,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巴,“对我的接触没反应……看来是真的废了。”
比起精密的仪器,他更信任自己那么多年的观人经验和这双极为敏感的手。
这少年不是目盲又身体机能瘫痪,就是精神被那些刑罚彻底抹消了。
而前一种当然不可能,有测验数据为证。
军官神色不定:“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医师没转头看他:“你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海特。”
“我就不具体形容了,你父亲不希望我连这都说出来,总之那帮家伙对他做了一切发狂的事。就像你为他着迷,他们也为他疯了。他好像有一种魔力,不,应该是玩偶特有的魅力。”
“娃娃,宠物,或者别的什么可以用来扔用来踢打的物件——人们都会对这些东西发泄。玩弄他还不犯法,哦这太妙了,想想他们能干到什么地步吧。何况没有一个娃娃有他这么好用,不会死,受了伤会痊愈,又长得这么美……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他只有一个了。另一个是德雷克的专属玩具,他的际遇还好些,我纠正,是好多了。”
结束长篇大论,医生转身面对呆若木鸡的军人,以夸张的姿态摊摊手:
“如果世上有地狱,就在这孩子的眼睛里。”
******
十年,足够孩子长大成人,也足以让本来就早熟的孩子更加成熟。
梅蒂奔波在演讲台和各方势力之间,她的父母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但她没有那样的威望去统合这些力量。同心协力的口号只能激奋民众,鼓舞不了明白事实的人们。
侵略者太强大了。
还在原点时,只要以梦想为饵食,越往前走,离那道天堑越近。
米非耶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她比谁都了解,却还能坚持不懈地前进,甚至昂然跳进那座悬崖。
那是个神话,谁也无法超越的神话。
她的女儿也不行。
统领的位子为之空悬,同床异梦的种子萌芽,怠惰和消极的气氛蔓延。为了压制逐渐败坏的风气,年仅十八的统领之女就心力交瘁。她不气馁,疲惫却日益累积。
“戴恩会坐在这里。”抚摸那张人人瞻仰的座椅,梅蒂对自己说,“我得为他铺好路。”
她更想念弟弟。
身为以防万一的“备份”,在米非耶生前,她不被允许暴露于公众面前。比她略好些的是戴恩,他是心电感应能力者,需要意志坚定的母亲带在身边才能隔绝无时无刻的干扰,但米非耶也有抽不出空的时候,就交给她照顾。
「梅蒂,好吵哦。」她清晰地记得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扁着滟红的小嘴,眼泪汪汪地瞅着她,「我要妈妈……」
「别哭。」她不懂哄小孩,虽然她自己也不比他大多少,「我念联邦宪法。」
他不理,到处乱爬;她恼了,扑上去抓,两个人乱打一气,像两只粉团在地上滚。
好景不长,他们相处没多久就分开了,因为戴恩无意间操纵了她,他是气极了才会那么做,撕碎那本联邦宪法,在她发怒后,希望她安静待会儿——给他点时间用浆糊补好。
「对不起……」她呆呆看着弟弟哭着被抱走,手里还留着那软软绵绵的触感。
那次,这次,总是。
抱着椅背,少女眼里是对过去的不甘和对未来的决心。
我已经见到天日了,即使是以母亲的死换来的人生,你也要逃出来,和我重聚。
******
纷乱的纸张飞扬,落在一张青白的脸庞上,圆睁的眼睛被死亡覆盖。
长袍滑过地板的悉索声如幽灵的喃语,一双秀美的足停在他身旁,白得近乎透明,只有十个脚趾微微透出红色。
丝帛般清凉顺滑的发垂下,像是苍蓝月光的结晶,少年解下死者手腕上的终端手环,以娴熟得看不出是初次使用的手势开始操作。
当他完成了这项工作,他毫不迟疑地将手环扣上自己的腕脉。
白衣的清瘦身影融入夜色,在他身后是一整个疗养院的尸体。
静静出现在一栋地下建筑内,少年清冷无波的目光直直穿透深邃无光的狭长甬道,一扇扇需严格识别的金属闸门打开,像迎接真正的主人一般,恭迎他进入最深的房间。
“原来如此。”
仰视室内唯一放置的一台巨大容器,少年吐出被俘虏以来的第一句话,嗓子初时干涩沙哑,到语末的几个字节,声音渐渐清透亮丽,宛如拨动水晶琴弦发出的脆响。
那里漂浮着一滴血,浓稠鲜艳的血,深深嵌进他紫色的眼眸。
当晚是自由星际同盟首都提伦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夜,所有的政府人员和督察机关为骤升的犯罪率焦头烂额,大部分市民好像得了失心疯,制造出大大小小的暴乱事件。更糟糕的是中央主脑「雪尔芙」当机了,致使通讯中断,救援无法及时赶到,宇宙港瘫痪,军部动弹不得……昔日繁荣的中心之都一下子变成了孤岛,被抛置在庞大的星系圈外。
联盟议会长朗贝尔疲惫地倒入椅子,柔软的毛皮包围住他,这张兽皮是他去一个原生态星球度假时猎到的,一头价值上亿金贝拉的珍稀动物。这会儿却没有带给他自豪感,反而令他烦躁得咒骂起来。
“谁!?”多年军旅的经验觉察出室内的气氛有异,他不假思索地低喝。
轻微的脚步声,一道浮光似的单薄影子走出黑暗,一袭病人式样的宽大睡袍,雪白真丝的织物,非常适合他,这可不是随便哪个病犯都有的待遇。
散发出银光的苍蓝发丝披泄在白袍上,像月的清泉流淌。过于苍白的容颜宛如生长在荒烟弥漫的坟头旁的白梅,清极艳极,也……淡极,缥缈得没有人类的感觉。
倒抽一口凉气,朗贝尔跌坐回座椅,不知为何没有采取行动,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反抗意识从他脑子里抽走。
“晚安,先生。”少年轻声说,语调欠缺情绪起伏,平板得像一尊人偶在开口说话,“我想你应该认识我,或者认识这张脸。”
“你你……外面的屠杀是你干的!?”朗贝尔咬紧牙关发出声音。少年歪头想了一下,冰雕般的神情有了微妙的浮动,像是做梦的恍惚,语气也变得温柔:“死人很好,死人不会吵,很安静。”
冷汗爬满了背脊,恐惧像蛇吐着唁子,缠绕住颈项,朗贝尔清楚对方经历了什么,那是足以将任何人逼疯的酷刑和折辱。如今面对这个疯子,显然很难有好结果。
“我们慢慢谈,戴恩·威因斯顿。”他力图镇定,“告诉我你今夜来的目的,除了报复以外。”
那孩子笑了,不,那不是笑容,笑的表情不会这样冰冷,虚无。
“你比我原先得知的蠢笨,议长先生。”
“问你父亲的下落吗?这可不是聪明孩子的做法。”朗贝尔口头还击,同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一个能让他摆脱眼下糟糕处境的人……
“父亲,你叫我?”海特敲门走进,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身穿军服的女郎,大波浪卷发仿佛火焰般炽热,秀丽端庄的五官却有些缺少神采。
一愣后,海特惊喜地大叫:“戴恩,你恢复意识了!?”
啪!在那女子拔枪射击以前,血浆从她的太阳穴飙出来,她转了个半圈,仰面倒下,至死神色都毫无变化。
变故突然,海特反射性地拔出枪,却迟迟扣不下扳机。朗贝尔身子不住打颤,一半是惊骇,另一半是难以置信:“你杀了她……!你可知她不是机械人,是真的……”
“我知道,那对我没有意义。”看也不看母亲的尸体,少年用令人心悸的冷冽音调缓声道,“是你没明白,议长先生。”
“住手!戴恩!”年轻的将领这才反应过来,同时丧失了行动能力,“别对我父亲下手!你逃不了的!我可以帮你,用我的军职!我和你一起回你的故乡!”
“我爱你……戴恩……”
朗贝尔被这段不合时宜的告白气得七窍生烟:“闭嘴!你这不肖子!”
父子俩的吵架完全没进入戴恩的精神世界,空洞的瞳孔没有焦距,像和一段不愿接受的现实脱节了,也像是理智在冰封一份感情。
当朗贝尔吼完,他强迫自己回过神,这事不能耽误,他忍耐十年不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出差错。
“哦,你在我的计划内。”他只是看着那个很奇怪对敌人说爱的男人,冷淡地宣布。
******
朗贝尔错了,他不是疯了,是不由自主。
疯子好像也是管束不了自己,不过他们还有“自己”。
登上回归故土的太空梭,穿着月白色军技生制服的戴恩再度浮起没有实感的微笑。
母亲,你的愿望,我会为你实现。
安息吧……
******
黑渊历17年·地球联邦——
梅蒂看着白茫茫的观景屏。
地球进入了漫长的冰河期,这是第五纪了,前四纪元的文明都被摧毁,这一纪也不知能守多久,但是她,联邦的百姓都不会放弃。
胸口有奇异的骚动,那是血液的共鸣,一瞬的怔忡后,梅蒂激动地站起。
穿过层层关卡,不顾阻拦,她奔出地下基地,心鼓动着不受控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戴恩!戴恩回来了!
满天风雪刮得她脸颊生疼,眼睛几乎睁不开,有热热的液体涌出又被吹干,一道黑烟直冲云霄,在死白的视野割出鲜明的痕迹。
“戴恩——”她嘶喊。
燃烧的太空舱走下一个身影,仿佛听见她的呼唤,静静看向她。
红发少女陡然站住了,全身不由自主地发抖。
那双眼比包围他们的冰雪更冷,沧然而清冽,闪烁着琉璃色的寂灭。
记忆中,有个小小的男孩用软软的童音哭着“我要妈妈”,和她争抢《联邦宪法》,愤怒得撕碎它,又在事后惶恐地粘补。
她一直拒绝去想,这十年戴恩被敌人囚禁折磨,会变成什么样。
而现在,她的梦,碎了。
那个可爱的孩子,会哭会怒的弟弟,再也不存在了。
******
人声鼎沸的军议室里,蓝发少年坐在主位,微蹙的眉宇有着轻微的不悦。
怎么这么吵,不是应该安静听报告吗?
他没有刻意提高音量,一句话让全体议员噤若寒蝉:
“吵死了。”
被他扫视的人只觉有只冰冷的手抚过心脏,从灵魂最深处泛起惧意。
比起有十七个星系的敌人,地球联邦的领地只有一个太阳系,目前开采的工业星三个,移民星系五个,缺乏军备,缺乏资源。在远比星盟起步晚的短短历史中,首代统领米非耶打下了坚实基础,求道者协会和科研院是两股隐藏的强大力量,虽然距离依然大得令人绝望,但是戴恩看着这些在母亲死后消磨了斗志的人们,并没有感到沮丧或失望。
一切都准备好,在他挖空了所有审问他的人的脑袋瓜,作为玩物在大商船主间转送的时候。经济,是支撑起军队的唯一保障,而技术,是赢得战争的关键,他两样都有。士气什么的,只是附加手段。
相比自由星系联盟议会的钩心斗角,各路军阀的互相倾轧,这个会议室内的争执不过是小孩子吵嘴,甚至无须用精神操纵,一点心理施压和简单的话术就能搞定。
接下来就是权利移交和一大堆正事的执行,但他还是抽出了点时间给站在身旁的梅蒂,原因不是她有话要说,而是身为一个背负肮脏的政治家,与必须保持光辉形象的政治偶像之间,有沟通和达成基本共识的必要。
“戴恩……”
面对弟弟冷冽的视线,一瞬间有股狼狈的感觉贯穿心房,梅蒂稳住,挺起胸膛迎视,咽下满腔的心酸和苦楚。
问他过得怎么样?还是叙旧?不!那些都无济于事了!
“爸爸还活着吗?”
“哦,他被带到神国去了,情况暂时不允许我去救他。”戴恩淡淡地道,像叙述一件例行公事般平静无波。梅蒂嘴角抽动,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我不会道歉,因为道歉的话,我们的努力就毫无意义了。”
她握紧拳头,牙齿将唇瓣咬出一排血痕:“戴恩,我们没救你,是我们无能为力。”
“我没有想你。”戴恩柔声道,“那时侯我谁也没想。”
心像被拧碎一样痛楚,梅蒂狠狠闭眼。
******
二代统领戴恩·威因斯顿的回归为整个联邦带来曙光。
一篇就职演说震惊全民,那冷静犀利,却透出血淋淋杀气的文字仿佛一把雪亮森寒的绝世神兵,撕裂隐忍了数个世纪的沉默,底下的屈辱悲愤仇恨痛苦喷涌而出,化为不死不休的执念。人们狂热地拥戴他,呼喊着新统治者的名字。
在座的圣人和议员不寒而栗,这是煽动,又不仅仅是煽动。一时间,他们好像看见时代在这个少年指点下发生巨变,累累浮尸会铺满未来的道路,鲜血将洒遍宇宙!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坐在孤高的王座,用绝顶的智慧指引他的臣民,用强权和暴行压制一切退缩和反对的言论,渐渐无人再质疑为何有“敌人”暗中资助,以及科研院种种残虐无道的实验,但他们不敢不代表没人敢。
当第一批被洗脑的生化战士研制成功,梅蒂愤怒地敲开了弟弟办公室的大门。
“戴恩!”
“你很吵。”这是年轻的统帅最常说的话,因此许多人在他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
火红的波浪卷发披散在一身演讲用的纯白礼服上,宛如融化铁水的银灰眸子散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灼热光芒,却不包括桌后双手交叉神态自若,身穿雪白大褂的蓝发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做那种事?他们都是最忠诚的战士!你到底有什么不放心?”梅蒂痛心又不解地瞪视恍若陌生人的弟弟。
戴恩轻笑,笑声就像冰棱轻击般悦耳又清冷:“我没有任何不放心,只是作为实验考量,挑选适合度最高的人选罢了。放心,等这个计划成功后,就不需要用我们的人,另外抓实验品。”
“你……”梅蒂咬牙,紧紧握住时刻不离身的联邦宪法,一字一字道,“你不要迷失了,戴恩,理想才是最重要的!不然我们至今为止的努力,毫无意义!”
“哦,是的,我不会让我的战士们失去动力。”戴恩无动于衷,说得他的部下都是机器人,而他是负责驱动的电脑中枢。
梅蒂更火冒三丈,把手里的书丢出去:“你这暴君!”
书本擦过戴恩的左颊,尖利的边缘划出一条血痕。
“!!”梅蒂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探视,气急败坏地喊,“你为什么不躲!?”
推开她的手,戴恩神色漠然地擦拭血迹,给出平淡的解释:“最高统帅和重要的政治偶像吵架,会带来很多麻烦问题,如果能让你消气……就这样。”
停在半空的右手颤抖了一下,梅蒂红了眼眶:“笨蛋!你这个大笨蛋!”
愣了愣,目送夺门而出的姐姐,戴恩微微皱眉。
所有人都被他摆布得服服帖帖,只有梅蒂,总是令他束手无策。
他可以控制她,但下意识地不想这么做。
真是的,她为什么不能乖一点呢?撑着脸颊,联邦统帅烦恼地叹了口气。
******
梅蒂走出英灵殿。
刺目的白,地平线尽头,北极光像瑰丽的彩虹,划破暗夜,这个景象触动了她最深的记忆。
幼小的她被父亲牵着,身旁是抱着弟弟的母亲,一同面对雪地上无以计数的白色墓碑。
「记住这个景象。」首任统领的声音,坚毅,沉着,又带着一股奇异的热力,就像从烈火中锻冶出的金刚钻,在那个冷入骨髓的寒夜,萧瑟悲凉的情景中,依然不带一丝绝望,穿透一切的刚强,「它们没多久就会被雪覆盖,但并不是消失了。如果你们忘了,未来也会躺进去成为其中的一座。」
在孩子面前,她也没有表现出一个母亲的温存。
但是她注视女儿的目光,温暖而期许,怀里抱着有心电感应力的儿子,坚定如港湾。
「黑夜里也有彩虹,梅蒂,戴恩,希望你们能到我们构筑的新世界去。」
眼眶泛起潮意,从回忆中醒来的红发少女闭目调息,强迫自己挣脱一时的软弱。
忽然,她在冰封的大地上,看见一个人。
宛如徘徊的幽灵,苍蓝长发的少年独自走在苍茫的夜雾里。她惊讶地跑过去:“戴恩!”
他淡漠地望着她,不比附近两个接受了生化改造和精神暗示的保镖更有生气。
“你怎么离开总部了!多危险啊!”把自己同样冒失的行为放一边,梅蒂担心地低吼。
戴恩也没有责怪,静静看向她身后放置了烈士三维影象和留言的英灵殿。
“这里很好,很安静。”他轻声说,语调令梅蒂打了个寒战。
心酸,她知道弟弟的能力,但仅仅“知道”,无法想像那是怎样的折磨。
“戴恩……”不知如何安慰,她下意识找了个话题,唇角不禁雀跃地上扬,“还记得吗,妈妈总是说‘现在是黑夜,但黎明总会到来’。”
没有回音,她奇怪地看去,只见一缕似笑非笑的波动浮现在弟弟绝美的容颜上。
寒意渗入肺腑,梅蒂呆呆站着,终其一生,她也不知道那个表情的含义,和背后深不见底的悲怆。
“啊,会有那么一天。”戴恩漫不经心地道。梅蒂感到几分狼狈,总是这样,她接近不了弟弟的心,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懊恼地看向那抹依然璀璨的极光,「白夜」,位于南极洲的地球联邦正处在漫长的冰封期下。
“其实这里的夜也不错,只要赶走侵略者,哪里都是好的。”她有感而发。
戴恩眨了下眼,心口有微妙的暖流一闪而逝,无从分辨。半晌,当姐姐回过神,他冷冷地命令:“梅蒂,陪我睡。”
为节能而关闭温度调节装置的被窝里,他俩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睡梦中,他不知不觉抓住她一片衣角。
梅蒂看着弟弟脸上的稚气和疲倦,只觉心里像有把钝刀割着。
地球联邦没有神祈,统治他们的神就是玩弄他们、压迫他们、摧残他们的仇敌,但是这一刻,红发少女生平头一次有了想祈祷的心情。
希望战争早日结束,你能卸下肩头的重担,快乐幸福。
******
戴恩思索着下一步计划。
前期布置都上了轨道,他有自信赢得战事,然而一旦神族参战,胜利皆成泡影。
他的父亲是星盟创造的人造神,具有双性体的特征,孕育了第一批圣人。力量虽不能和神相比,但「力」的本源是相通的,只要基础在,就能通过科技手段和自我修炼提升上去。
精英,他需要精英。
可是这具身体,是父亲的不完整复制体,不具备生育能力。戴恩冥思苦想,内心有微弱的抵触。
虽然天生没有性别,但他的父母是把他当“男性”养育,所以对于生孩子这种事,现年十九岁的少年本能地排斥。
不过,只要能实现母亲的愿望,没什么不能做的。
压下自我的反抗,联邦统帅起而行。
一系列胎盘修复试验在科研院秘密进行,当梅蒂得知消息,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戴恩!”冲进地下大厅,红发少女的怒火几乎令周围的空气燃烧起来。如果不是实验危险系数太大,搞坏了弟弟的身子,那帮科学家还不会通知她,该死的!
戴恩刚从培养槽出来,腿一软,倒在一大滩透明的液体中。推开旁边几个护理人员,梅蒂脱下自己的联邦军服,盖在他身上。
怀里的身体不正常地颤抖,晶莹如初雪,又好像随时会崩散开来,使她的心绞得生疼,又克制不住狂怒。
“你疯了!?为什么做这种事!”
“真不像个有智力的人问出来的话。”戴恩咬牙道,紫眸从蓝发下狠狠瞪视她。他没有发觉,只有在姐姐面前,他才会有这么清晰的情绪表露。
那张熟悉到心脏刺痛的脸,火焰花似的红发,放射出灼热光芒的灰眸,也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可是梅蒂没有米非耶那么强的意志力,不能帮他抵挡时刻干扰他的嘈杂心声,戴恩立刻清醒过来。
“你高兴了,生育成功的可能性在0.1%以下。”挣开她的怀抱,他披着有沉重肩章的军装,慢慢走开,“不过这个计划必须推进到底,我会想别的办法。”
“你还要复制别的圣人吗!?”梅蒂忍无可忍地喊,暴露出长久以来压抑的痛苦。
他们都是被复制,最清楚背负先人光环和压力的心情的人啊!
戴恩一震,默默转头凝视她。
“不会。”
梅蒂刚松了口气,听到传进脑中的精神波:『可是我们别无选择,梅蒂。』
******
最后戴恩延迟了生育计划,先完成一个临时想到的主意。
大批生化战士从训练营毕业,招募新兵的工作有条不紊,星战舰队成立……地联起步晚,军制还不完善,欠缺实战经验和众望所归的将领,他的身体……已经不能上战场了,军略也非他所长,这时期,培养一个能凝聚军心的将才是当务之急。
那滴血,神主的血,也能够让他成为最强。
这是个生物兵器。无情的实验中,戴恩心无旁骛地下令处理掉一个个失败品,纠正错误数据,推演理想模型,直到终于移植成功的喜讯传遍整个研究室。
不眠不休数夜的年轻统帅仿佛也感染了这波欣喜之情,开怀地望着玻璃槽内的小生命。
他突然想到,当年他的父母看着诞生的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不,不会,他们本来就是为了让我作为探听星盟机密的棋子,才给了我这种能力。
可是……父亲没有把他的生育能力给我,破坏了这部分的机能,照理说,应该保留的……
迷惘地将手贴住冰冷的晶体,感应到他的情绪,小婴儿不适地动了动白白胖胖的手臂,一双和他相同色泽的美丽紫瞳望过来,清澈地映出他自己也不明了的内心世界。
戴恩眼神一颤,在这顷刻间,下了个决心。
接过包上襁褓的婴儿,他封印了他的心电感应能力。
梅蒂静静走到弟弟身后,百感交集:“他是你的孩子,戴恩。”
孩子……蓝发少年体味着这个陌生的名词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感受,六神无主。
不是的,我是把他当武器,就像我也不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可是他们爱我,我也可以这么做吧?封印他的能力,他会不会比我幸福?
只要我死了,地球联邦胜利,他也不用再担负将领的职责,可以自由地生活在母亲所说的新世界。
“约修亚。”情不自禁地绽开笑容,联邦统帅没有发觉自己流下了泪水,轻轻将唇贴向那张柔软的小脸,“他叫约修亚·兰迪菲尔。”
约修亚·兰迪菲尔,在古语中是“界桥”的含义,约修亚含有“彩虹”、“桥梁”的隐喻;兰迪菲尔如正文所述,代表“界”,这里指戴恩冀望的新世界。
其意就是梅蒂记忆里母亲说的:黑夜里也有彩虹,希望孩子能到新世界去。
——炎之少女·冰之少年·END——
戴恩的姓记错了,正文是姓“史利”,不过改的话工程太大了,而且“威因斯顿”比较有气势,嗯嗯。
PS:约修亚不是姓威因斯顿,除了文中的含义,还有戴恩不想他继承那个沉重姓氏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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