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Vol.3 冰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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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黑咖啡，一杯奶茶，两个面对面而坐的男子。
女服务生乘着买单的机会靠近看，手持钢笔签卡的男子垂着长睫，深沉幽邃的乌眸仿佛掩映在黑夜下的静澜，精致得不可思议的脸庞宛如冰雕，每根线条都透着冷硬的魅力，却有一股魔性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他握笔的手，修长稳定，带着从容不迫的力度和舒卷随心的流畅，似乎更适合他的，是雪练似的兵器，致命的优雅迅捷。
“先生还需要什么吗？”女服务生忍不住搭话，想听听他的声音。
“我要鳕鱼三明治和核桃杏仁酥，打包。”一如她想像，清冷的音质平稳有力，却隐隐有丝暖意，唇角也勾起一缕淡到难以察觉的柔和笑痕。
他束于脑后的黑色长发和系住的金葱流苏随着他的抬头轻晃，服务生注意到，那不是本人打的结，是另一双手细细梳理他的发，捆绑起来，打上自己的印记。
不知为何，她觉得恐慌，那抹金色像个警告扎进她的心，匆匆收了帐单离开，甚至不及瞥一眼对座同样英俊出色的红发男子。
“郑咤，我没想到你会约我。”拉宾斯开口，语气是欣喜友好的。
“事情过去了，我道歉。”恶魔郑咤端起咖啡杯，尝了一口，细致的口感，非常顺喉，“留夜和你一起住？还有一个叫月姬的女孩？”
拉宾斯一怔：“是，你想见他们？对了，你和博士真的……”听恶魔铭煙薇谈起时，他还不相信。
恶魔郑咤坦承：“嗯，所以我才来找你。拉宾斯，我接下来说的话，你源源本本告诉那两个小鬼，他们上门认亲我欢迎，任性撒泼我也会丢出去。”
当两人第三次续杯，尽量不带个人感情的叙述在升腾的热气中结束。
“原来如此。”拉宾斯心情沉重紊乱，连灌两口滚烫的茶，感觉烧灼的滋味沿着食道往下滑，在四肢百骸窜起刺痛的躁意，“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郑咤，我一直怪他，现在也没办法……我想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我只是不想你误会他，那个时候，你总是骂他讽刺他，戴恩从来不辩解。我觉得他其实不是那样，慢慢就留心了。”
“是吗……我们是他的子女，却不及你了解他。”拉宾斯深深苦笑，含着自嘲的意味。恶魔郑咤摇摇头，他的眸光从未像此刻这般浩瀚美丽：“我也不是一开始就了解他，是他对我说，我才能明白，那些话在他心里憋太久了。”
“你爱他吗？”
“别说这种话。”恶魔郑咤咬牙，脸上红晕隐现。拉宾斯也尴尬地咳了声，答案清楚明白：“约修亚那边……”他略微迟疑。恶魔郑咤用小勺搅拌杯里的液体，撇了撇嘴：“那小子我不想见，你知道他的近况吗？”
“事实上，他和蕾米尔住在我的房子里。”想到两头跑的辛劳，拉宾斯长长叹了口气，“若是知道博士曾经留下遗书，他恐怕会闹上门，约修亚比我们都爱博士……呵，郑咤，原来他也爱我们。回头想想是这样，当时为什么看不清呢？”
“因为他是个笨蛋，不知该说什么话。”这也是魔王陛下亲身来解释的原因。
红发青年定定注视他，眼里渐渐浮现出感叹、薄怨、自责、释怀等等复杂的情绪，最后融化成一片平静。
“我的父亲，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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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咖啡馆，白绒绒的雪飘落下来，圣诞节的气氛为街上增添了一抹热闹和温暖，成双成对的情侣漫步，红通通鼻子的圣诞老人在橱窗上绽开笑脸。
两人分道扬镳，一个提着点心盒走向左边；另一个转右，慢无目的地闲逛。
他停在珠宝店的橱窗旁，那里有一枚戒指，和他手上的婚戒很像。
有些事无法原谅，他的怨恨，还包含了索菲娅的痛苦。
但是郑咤说的对，至少不该误会下去。
拉宾斯抬起头，仰视乌云沉甸的灰色天空，一时百感交集。
“留夜和月姬……会住到那边去吧。”喃喃的低语，包含失落和一丝对前路的迷茫。
那两个孩子所求的不过是父爱，和他不同。他，其实不怎么在意父亲，一开始，他的目光和心神就被另一个人吸引，直到伤痕累累，爱与恨都在火焰里化为灰烬。
失去报仇的支撑，失去弟妹的扶持，他还剩下什么？
……算了，还不到这地步。拉宾斯摇摇头，鼓舞自己。他很擅长从颓丧中振作起来，不然过去和兄长对练，他早就因为连续的失败而精神崩溃了。
大不了，去流浪，买辆吉普或快艇。
心情好了点，拉宾斯正要迈步，一对熟悉的男女声音传入耳中：
“这个绿松石看起来很好吃。”
“给你塞牙缝也不够。”
是蕾米尔和约修亚。
拉宾斯冷眼旁观兄长被下仆磨叽磨叽掏腰包买了那条宝石项链，又禁不住缠夹买了红宝石荡环、白金戒指……
用的还是他给的金卡。
心底有把火在闷烧，自己也不明白在气什么，拉宾斯掉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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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解决了弟妹的问题，拉宾斯一口气把三分之二的财产划到兄长名下，开车准备进行孤独之旅。
行到半路，他犹豫了：这么做，和博士有什么两样？约修亚能明白他的意思吗？蕾米尔能照顾好他？弄出来的东西比猪食还不如。
刚要倒车，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锵！防弹玻璃裂开无数蜘蛛网。
大刺刺踩在车窗上，身着黑色军服的联邦战神声若冰珠：
“回去烧饭。”
“妈妈的！你把我当伙夫了？”拉宾斯也火了，惊险地把车开到路边停下，踢开门猛冲出来，脸色不善地大骂。约修亚跳下车，对他新买的吉普很是多看了两眼，流露出喜爱之情：“我也要一辆。”
“……用我的钱？”
“你对此不满？”约修亚转向他，狞笑着挥动了一下皎如银月的长剑，“拉宾斯，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瞪视他的红眸燃烧着熊熊怒焰，但还是被理智强压下去：跟这家伙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我把我的银行卡都给你。”吸了口气，他勉强冷静地说。
约修亚冷嗤一声：“我要那些做什么，我要你这个人。”拉宾斯一呆：“啊？”随即恍然：“好吧，我在外头也会打工的。”真是吸血鬼！
“……你要离开？”皱了皱眉，约修亚浮起难以名状的神情，看看他再瞧瞧车。
然后，吉普被分尸了。
“你干什么！！！？？”拉宾斯这一惊非同小可。
“我不准你离开我的生活圈。”以剑指着他的颈动脉，约修亚眼神冰冷，“你得陪我打发无聊，烧好吃的菜给我吃。”
前所未有的震怒从红发青年灵魂深处涌出，这一刻他的眼光凶狠若斯。
“休想！”他一字一字低吼，“你在做梦！他妈的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了！你听见没有？约修亚！”
“哦，你从前缠不了我。”约修亚愉快地说。拉宾斯气势一馁，只听得他继续用那种没心没肺的口吻说话，里面却有一些流泻出来的东西慢慢打动了他：
“我喜欢你那个笑容，你对我说‘我很高兴你还活着’，头一次有人那么笑着看我，和索菲娅有点像，但她把我当弟弟疼，哼。可是你不一样，你想和我撇清关系，但是你还爱我，不是吗？你变得很强，能和我对打，还不一定输，这很好。你不喜欢当伙夫可以当管家，我给你工资。”
可笑，可笑至极。
拉宾斯听得冷笑连声，却有一种深刻的酸楚泛起。
他不了解他的父亲，也不了解他的兄弟。
原来这家伙要的，只是个与众不同的笑容。
“闭嘴吧！你这蠢蛋！”
“……”约修亚眨眨眼，显然生平第一次被喝令闭嘴。拉宾斯不断深呼吸，大手搅乱了一头红发。
“你是我的杀妻仇人……见鬼！这对你根本没意义……”
“我明白。”约修亚露出不加掩饰的讽笑，犀利一如出鞘的神兵，“你可以试着杀了我，拉宾斯。你才是蠢蛋，你试图逃离我就如同逃离你的心，只不过我看上了你这傻瓜，你应该感到高兴。”拉宾斯盯着他，红瞳又迸出小小的火苗，更深处，却纠结着迷乱和痛苦。
“索菲娅总是对我说你的事，很奇怪，我现在能够理解了。这个身体害我变得软弱，我想对象是你还不是太糟糕，你的变化让我惊喜，她描述的傻气也没有改变。”
“太……荒唐了。”拉宾斯语声干涩，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那太过可怕，又令他战栗心喜。
他想他是疯了，很早以前就疯了。
“是的。”约修亚耸了耸肩，满不在乎，“你别无选择。”拉宾斯掩住脸，遮住表情：“我还是当管家吧，那暂时对我比较好。”
约修亚扬起唇角，笑靥孩子气而灿烂：“哦，我发觉你很适合当我的妻子，够强，也会做饭。”他自动降低标准，换上较为中性的形容，这是难得的体贴了，可惜拉宾斯不知道。
“约修亚，我要在你的饭里放巴豆！”
“过来，我要抱你。”某人以此作为还击。
接下来就可以试试男人的味道是不是真的比女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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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栋公寓式住宅，窗户透着光，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一个人站在楼下，如隔浮世地望着。
每个进恶魔队的人都会自问：我是谁？
记忆、感情全来自原体，原体拥有的一切又不属于我，那么，我是什么？
于是，入魔，疯狂。
他比较特殊，身边还有一个唯一属于他的人，可是那美好的存在，转眼破灭。
恶魔郑咤不知道要是没有那时向他伸出援手的戴恩，他会变成怎么样。
即使如此依然恨着，恨幸福的原体，恨天真软弱的自己。日日煎熬成就了他的强，也鞭策他正视内心的孤独迷惘。无论如何要保护好戴恩，他当时只有这个想法，不知不觉在某一天发酵成真正的决心。
点点滴滴的相处融汇成他的道路，困惑、注意、惊叹、佩服、心痛……当他渐渐了解，那个男人正式走入他心里，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伴侣。
是他和戴恩的相遇，使他与原体有了不同的人生。
呼出一口白雾，恶魔郑咤看着这些雾气消散，准备回家了。
防盗门被一只洁白细嫩的小手推开，箩丽拎着一袋酒瓶走出来，看样子是要到巷弄尽头的小店买酒。
她蹦蹦跳跳地走着，以清脆的瓶击声为伴奏，在这个耶诞华夜转圈，宛如一个雪仙子。
也许是跳得太投入了，箩丽不小心踩到积雪滑了一跤，惊呼一声向前倒。
一只手扶住她，叮叮当当的酒瓶一阵摇晃，安然无恙。
“啊，谢谢。”箩丽惊魂未定地拍拍胸，抬起头，黑夜中看不清对方的脸。
“小心点。”异常熟悉的男声，抓着她的手松脱，隐入更深的黑暗。
箩丽惊疑不定地站着，走出两步，却寻不到人，不禁害怕起来，匆匆买了酒回去。
恶魔郑咤一直等到她登登登跑上楼，打开门，大声诉说自己的“遇鬼”经历，才放心离去。
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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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魔王陛下带着圣诞礼物和洗脱过去的笑容回到爱人身边的第二天，两位客人登门拜访。
身穿和服，秀雅端庄的少女风风火火地冲进客厅，喘息片刻，含着泪大喊：
“你说你爱我，那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预言？”
戴恩正在吃爱人做的抹茶果冻，闻言傻住了，动了动唇，就要澄清自己没说那种话，继而询问两者之间的逻辑关系，瞧见恶魔郑咤在那边使眼色，寻思了一下，试着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你的能力是不完全的因果率武器，不能用在我的事情上。”每个问题都会要了她的小命，战争进程和寻人这样的小事岂能相提并论。
“那…那你为什么给我这身能力？”月姬本是满腔狂喜而来，听他说得冷漠，心又动摇起来。戴恩有些明白了，放下调羹，深深凝视她。
“因为你需要，只是我的女儿，你不配坐在安全的位子上。”
傻瓜也懂了，尽管他的语气是这么严苛，和她记忆中一样。
“混蛋……你混蛋……”大颗的泪水滚落，月姬哽咽着，猛扑到他怀里捶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说！？”戴恩不知所措地搂着她，完全无计可施，当年大军压境，他都没有此刻一分的紧张。
留夜哼地一声，头转到一边，一脸“我才不稀罕”。恶魔郑咤把空纸盘丢向他，挥了挥汤勺，冷着脸说：“行李搬去楼上，过来帮我的忙。”
领会了他的意思，留夜大喜，表面却还装得不情不愿，拖着行李箱慢腾腾迈步。
当他经过父亲身边，终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戴恩浮起无措的神情，顿了顿，说：“对不起。”
再也装不下去，留夜狠狠转过脸，提起箱子往上跑，楼梯转角，他绊了一脚。
跌倒时，他没觉得痛，而是一种更汹涌激烈的情绪漫上来。
眼泪夺眶而出，他爬起，踉跄着走向他的房间。
这天，恶魔队队长的住宅多了两名家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Vol.3 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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