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小疯童话纪实录》虫小扁

27、Chapter 32 僵持& 33 青鸟

　　Chapter 32 僵持

　　【他用他的方式，坚持着他的坚持……】

　　我们宿舍楼离主教学楼不是很远，我一般在主教学楼里上课，公共课的小礼堂在教学楼后面，也就两分钟的路。但楼上有些化学物理系的女生，她们离实验楼比较远，出入就要靠自行车。
　　宿舍一共六层，没有电梯，老式建筑。我们宿舍一共四个人，就瓶子和我在。
　　听那女生说完，我问了句：“他有没有说他是谁？”
　　女生摇摇头，说：“不知道，消息我带到了，我先走了。”
　　关了宿舍门，我想了想没往楼下望，心想让他等等也好，管他呢！就随口说了声“谢谢”，然后关门，随手抓起本小说，爬上床，读起来。
　　其实我当真觉得贺冠宇变了，我不大懂得怎么应付这类人，所以以前和他相处常常以无语结束，而上次……他的确果断了，说话也明朗了，我却不是很喜欢。我总觉得这个人让我有些排斥，哪怕是我想起他给我抄笔记的行为也一样。
　　瓶子自称腐女，常常偷偷摸摸地捧着手提电脑看男人和男人抱在一起的片子，然后诡异地发笑，我一律当看不见。她将头从手提电脑的屏幕上探出来，然后望了望外边，问我：“不是有人找你吗？”
　　我朝她轻轻笑了笑：“没啥，你当看不见就是了。”
　　她便“哦”了一声，又埋头奸笑去了。

　　果然是贺冠宇。
　　那天我没理他，然而没多久又有个女生来敲宿舍门，说：“谁是牧小枫啊？下面有个男生说，他走了，明天再来。”
　　我合上书本的时候突然有点儿懵，我发誓那前后大概就十五分钟，我那本书都还没翻页呢，他究竟来干什么的？
　　话说我手机号码一般不给人，所有资料上我都填宿舍号码。但因为李晴常常捧着电话和男朋友卿卿我我，所以也接不到几个是找我的。不过李晴这个女生有点儿清高，身材不错，长相也OK，就是对我有点儿莫名的敌意，当然表面上什么事都没有，对我也笑嘻嘻的，但我是个明白人，看得出来她多少有些顾忌我。有时聊天时她言语中会若有若无的讽刺，然后又一笑带过，装没事。
　　只不过她是大学社团活动的热爱者，一上大二就混了个我们系公关部部长来当，每天忙里忙外不在宿舍。既然除了睡觉时间没什么接触，我也就懒得理她。
　　我一般没课的时候都会待在宿舍，杨叔叔也给买了电脑，只是不常开，我对游戏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对着电脑不知道干什么。我发现我很容易对一样东西失去热情，甚至觉得烦。
　　然后偶尔才会去图书馆逛逛，也不怎么去自修。
　　之后，从那天开始，每天下午六点贺冠宇都会准时出现我宿舍楼下，接着随便找一个女生敲开我宿舍门，告诉我有个男生来找。
　　每次的时间都不长，大概十五分钟吧，就又会有个女生来告诉我，那个男生他走了。
　　我这个时候才觉得原来大部分女生都很热情，因为每天都有人无怨无悔地跑来敲我的门。巧合的时候，碰上同一女孩来第二次，就会发现她颇为兴奋地说：“唉，我说，挺不错的小伙子，要不你考虑下？”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月。
　　也许是种赌气心理，其实去见他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很聪明地十五分钟就走了，反而让他多少处在一种主动的位置上。我明白，我们处于一种僵持状态，考验的是谁更有耐心。我开始想是不是哪一天他突然不来了我心里会空荡荡的和任何一部爱情小说一样。
　　天知道。
　　不过我估计我们整栋宿舍楼都知道403有个女生叫牧小枫，知道每天下午有个不错的男生准时来楼下等十五分钟。因而很多女生见到我都会多望两眼，有些大胆的还会冲我笑笑。问题是，我至今不知道他到底来找我干什么。
　　后来我们宿舍的人也兴奋了，像瓶子每天一到点儿就趴在走廊阳台上等贺冠宇来，然后就冲我兴奋地叫，顺便报告他的动静，说：“小枫小枫，他来了！小枫，他开始叫人了！哇好帅！吼吼，他望上来了，长得不错嘛，我觉得比陈均好看，你真的不要吗？”
　　后来果然有女生来我们宿舍了，远远地瓶子就招呼她：“行了我们知道了，谢谢了哦！”
　　女生走后瓶子就开始对表，有时还会很无聊地倒计时。说：“小枫小枫，你真的不下去看看吗？”
　　她不知道，她越这么说，全宿舍楼的人越这么期待，我就越不想见他。
　　贺冠宇把我推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他每天给你十五分钟，然后告诉你他在等你，他也不逼迫你，如同他那种性格，猛一看过去似乎是一种体贴。只是，我越来越烦。

　　我说了，上了大二我一般就不去辩论队了，而且辩论队这种组织，除了一开始的新生联赛，接下来的时间都很闲，除非校际赛，但那种比赛一般是校队的人去忙活，与我无关。
　　只是后来刘艳芳找过我，说小师妹一直在打听我的事。然后告诉我那天那个男生也就是贺冠宇，是我们市C大的学生，现任校团委学生会组织部部长。
　　C大是M市最顶尖的大学，其实隔得也不远。从我们学校步行过去大概十五分钟脚程。
　　然后刘艳芳说猴子想起来了，萧朗那个名字他听过，C大美术系学生。说是去年参加全国广告设计大赛夺冠，奖金十万，后来还给某知名饮料设计了广告图，那个时候C大宣传栏里有他，长得很不错，很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听刘艳芳说完的时候我挺恍惚，怎么真的都跑到M市来了？

　　Chapter 33 青鸟

　　【谁是谁的青鸟，谁是谁的幸福……】

　　那次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萧朗的消息，我沉默了会儿，然后听着刘艳芳在电话那头说“小枫啊，你要是认识贺冠宇，没理由不认识萧朗啊，你说怎么上帝这么偏心啊”之类的。
　　我应付了她几句，然后就整理了情绪挂了电话。
　　广告设计大赛吗？想起他从前在本子上画的那些卡通狼，他的确有这个天分。
　　然而挂上电话时才发现原来手握得这么紧，摊开手里的苍白，察觉到此刻的心情——尽管已经做了十万个心理准备，但那一刻真正听到萧朗的名字，心还是扑腾了一下——我在紧张。
　　唔，很好很强大，我居然在紧张。
　　他果然也来了M市，而且和贺冠宇同一间学校——这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然而那次对话贺冠宇由始至终却没有提到过他，我曾经以为他们是一体的，而萧朗，曾经甚至是维系我和贺冠宇的话题。
　　我觉得有些荒谬地笑了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紧张这种情绪，大概是贺冠宇的突然出现破坏了我心中的某些宁静，而且心中始终认为萧朗是比贺冠宇激烈一百倍的人。事实上我不得不承认，如果那个时候萧朗已经把我当朋友来看待，我的不辞而别……唔，也许伤人。

　　下午选修课，下课后回到宿舍意外瞥见李晴在宿舍涂着她的长指甲，指甲油那种特有的味道呛得我有些不舒服。我刚蹙眉，她顺势抬头瞥了我一眼就笑了笑，“回来了？”而后有些不以为然地开口，“听说最近有个男生来追你？”
　　“大概吧。”我和她没什么交情，虽然并不怎么想搭理她，但我还是应了话。包还没放下，却不想进去。然后站在门口瞥了一眼宿舍，想了想，的确没什么可干。瓶子佳人有约，不在。另外一个在校外也租了房子，只是偶尔回来，半生不熟。
　　见我应话，她貌似漫不经心地继续说：“这种男生最讨厌了，你摆明了不喜欢，还死缠你，要不我帮你拒绝他好了。这种男生啊，你对他好言好语是没用的。”她轻轻对着抹好油的指甲吹了一口气，才又看着我笑，“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对付这种男生我还有点儿手段。”
　　说实在的，李晴这个人属于那种不算顶漂亮却自信得很亮眼的女生，有那么点儿小心眼，也懂得为自己打算。我不喜欢她，倒也不至于讨厌，只是不想打交道。“这种男生？”我看着她灰紫色的指甲油，也是笑笑，“哪种男生？”
　　李晴轻挑俏眉，望着我定了定，识时务地接话：“当我没说过。”随即涂完最后的小指甲，就盖好盖子把两只手竖起来摊开等吹干，看了看，似乎挺满意的样子，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我，“对了，小枫啊，最近我有些师妹和我聊起了你……”
　　我明白她意思：“你说。”
　　“唔……话不是太好听，说你显摆……”她笑开了，“当然！我和你是同宿舍的才给你提个醒，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不过那个男生老麻烦到别的女生……呵呵，”轻笑，“你也知道人言可畏，So……我看你还是解决下吧。”
　　“哦，有心了。”我笑笑，而后故意皱着眉问她，“对了，你在宿舍这么久，觉不觉得有点儿异味儿？”
　　“……异味儿？”
　　“鼻子痒痒的。”我抿了抿嘴笑，“下午我们选修老师要我们借几本书，时间也早，我上趟图书馆，回头见。”
　　“那就拜咯！”她拨弄了下手指，倒是爽快，而后在我关上门前，插了句话，“我看你六点钟还是回来趟……就这样了。”
　　六点钟吗？六点钟我并没有回来，我想我也傻，干吗每天都待在宿舍，虽然没什么地方可去，虽然我也许在和他赌气，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懒得出去。
　　走在A大的校道上，我突然想起贺冠宇的脸，大概是昏黄的路灯照得人很有美感，那天晚上的他其实笑容很温暖，却又能察觉他眼睛里的强硬，依旧黑白分明，轮廓清晰。然后记忆突然回到从前，他穿着军装和冯瑞嘉一起被教官叫出来当示范，他好像没对谁大吼大叫过，只是喊口令的时候，有一种因用嗓子过度而独特的沙哑……原来我还记得。
　　明明是那么久远的事。
　　十五分钟，唔，二十分钟，两个小时……一个人到处闲逛，一个人吃晚餐，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继续闲逛。
　　直到八点多我将A大一些小角落都走遍了，放眼一对对情侣、一群群人，偶尔的形单影只，也似乎行色匆匆。我才兴起回宿舍的念头，然而走到宿舍楼下我就愣住了——
　　贺冠宇居然还在。
　　我愣了愣，很意外。他似乎有些无聊地在原地轻轻地踢着什么，然后望望我们宿舍楼的灯光，再望望天，然后再打量了几个走进楼的女生，明明看不清脸。
　　他低下头似乎有些感慨。我还没明白他在感慨什么，他就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然后，他看到了我。
　　然后，他轻轻地笑了。
　　我迟疑了，我在想我是要忽视他走过去，还是笑一笑问他究竟来干什么？
　　接着他朝我走了过来，很快地解答了我，那答案明明是我知道的，他说：“我在等你。”
　　我还是愣在原地，我以为他给我的只是十五分钟。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我想我也许知道答案。于是移开了视线，是那目灼灼光让我闪躲，然而这一刻我却明白，我并不期望见到他，一点儿也不。因为，我并没有理清我的思绪，还有他的。
　　他就停在离我一米以外的地方，那据说是男人和女人最基本的安全距离，他淡淡地松了一口气，“今晚你有心情和我说话了吗？”
　　我望着他严肃的脸，想了想，还是摇头。
　　他那眼神多少流露了些失望吧，我想。然后听到他又说：“好，那我明天再来。”
　　“……”我承认女生多少有些虚荣心，这一刻我似乎有所触动，只是我又想起那个时候被拉出去当示范的还有冯瑞嘉，我想起冯瑞嘉说过贺冠宇似乎在她面前承诺过什么……于是我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是这样的人，要么面对，要么逃避。
　　其实，我并不喜欢顺其自然。
　　“明天别来了。”我看着他，这句话我说得很坚定。然后我抬头，从这个角度我去看看我宿舍，亮着灯，也许瓶子回来了。
　　不过是夏末，他平时来也好走也好，天仍是亮的，不像这样，这样的晚上，这样的灯光。而后我侧脸看他，“今天我走累了……但明天你不用来，我去找你。”
　　如果这是他直接的反应，好吧，他笑了。他轻声吐出三个字，他说：“我等你。”
　　我不打算久留，“就这样吧。”我正打算进楼，他又说：“哪里见？”
　　“你们学校东南门有个雕塑，我记得那里。”
　　“好，几点钟？”
　　停顿三秒后，我说：“看缘分吧。”
　　其实我大概知道这句话的后果。或许他会像个傻瓜，用等待去成就所谓的缘分，只是这一刻我很想告诉他，我并未打算明天去找他。
　　然而他并没有看出来，他说他等我，他问我哪里见，他问几点钟。
　　只是，有一种缘分是等不到的。
　　在M市这些年我突然明白，从前我想找一个可靠的对象来证实爱情其实可以天长地久，但后来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我其实对男生极度缺乏耐性，还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以前那个对我说童话故事的王睿翔，因为不可信，我可以迅速抛诸脑后然后再不想念。
　　而这一刻贺冠宇让我感受到了威胁，他想侵入我的世界。
　　我一直觉得爱情就是一场持久的战争，谁坚持到底，谁就会胜利。然而往往以两败俱伤而告终。还有一种结局是厌战，那是两个孤独的士兵，背靠背依靠到老，但以爱情的名义而宣战的曾经，早就消逝不见。
　　而那个人，我曾经最爱的父亲，他让妈子在那场战役中输得很彻底，然后用另一种姿态在另一场战役中厮杀，我祝愿他成功。
　　但是，我却会怕。我想起了青鸟的故事，说每个人一生都在寻找一只鸟，可以带来幸福。我想过了，我的幸福，就是不要有机会受到伤害。
　　所以对不起，我宁可一个人在音乐盒里转圈。
　　所以，第二天我并没有去。也没有去上课，我坐在电脑面前看了一天的笑话，笑不出来，直到看到香蕉先生脱下衣服，他女朋友摔倒之后，我就像被人用葵花点穴手点了笑穴，笑得直不起腰来。
　　第三天，贺冠宇没有来等我。所以第四天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C大西南门的那个雕塑旁，祭奠我一个人的缘分。
　　来来往往的人，都是陌生的脸。
　　我看着个颇具艺术性的雕塑，印象突然和以前人民广场上的那座重叠。我想到那个时候我赌贺冠宇会不会出现的时候，萧朗站在了我对面。
　　然后……
　　萧朗站在了我对面，一张冷漠的脸。
　　是萧朗没有错，接着他的视线便错开了我，落在我身后。
　　一个女生从我身后冲进我视线范围，那个背影很美，窈窕而迷人，绕过我身边时，带起一股轻轻的风，渗透出一种欣喜的味道，女生开心地冲到他身边停住，甜甜地喊了一句“师兄”。
　　他面无表情地背过身去，然后离开，女生亦步亦趋地跟上。
　　我可以确定他看见了我，只是，用一种陌生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