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雨》雨天桑

22、第二十一章

　　凌老跟着抬尸体的衙役离开之后，屋中就只剩下萧别雨和白茉二人了，萧别雨说：“小茉真是厉害，就连凌老都称赞你。”
　　白茉有些害羞的撇了他一眼，说：“还不是你先说的！在凌老面前也敢乱说！”
　　萧别雨说：“现在府衙上下早就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以为没人能看出来你是女儿身？他们只是不拆穿你罢了，应该是刘三吩咐过他们吧。”
　　白茉说：“你不说我还没注意，难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见我男装打扮就称呼我‘公子’了。”
　　萧别雨嘴角扬起面带笑意：“是啊，好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
　　白茉微微红了脸，说：“不要闹了，赶紧查看现场吧！”
　　萧别雨知道她面皮薄，就不再调侃她了，两人开始在屋中查看起来。月情的屋子中间有一张圆桌，圆桌的托盘上有一个茶壶和几只茶杯。圆桌两侧分别是挂着帷幔的床和一张小案，小案上放着琴和一个小香炉。房门对面是大开的窗户，窗户左面，也就是床尾的地方有柜子和梳妆台。
　　两个人在屋中查看了一圈，又打开柜子检查了里面的东西，白茉说：“银票和钱袋都在，好好的藏在柜子里呢。”
　　萧别雨说：“梳妆台下面的小抽屉里，珠宝首饰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白茉说：“那应该就不是为了钱，只是月情每天就只在红颜阁这方寸之地生活，怎么会惹得这等杀身之祸？”
　　萧别雨说：“小茉此言差矣，月情虽然出不了这红颜阁，可是这里每天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要理清前因后果怕也是要费一番力气的。”
　　白茉说：“那就开始叫人来问询吧，你打算从谁开始？”
　　萧别雨说：“就从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那个小丫头开始吧。”

　　萧别雨将问话的地点选在了红颜阁的后院里，这里建了三排一层高的屋子，是还没有挂牌的小丫头、厨娘和其他在红颜阁中做活的人生活的地方。从这里向前看是红颜阁的三层小楼，向后看是红颜阁的后门，只是现在人都被聚集到了前面小楼的一楼大厅里，后面就只有萧别雨、白茉，以及正在置办桌椅的几个衙役。
　　这时，师爷刘三也走了过来，施了礼，说：“那个叫玲珑的小丫头已经准备好了，大人可是现在就传唤她？”
　　萧别雨说：“先等等。前面状况如何？问了多少人了？可有什么收获？”
　　刘三说：“大约还有一半的人没有问到，大家都说寅时已经睡下了，也没有被什么奇怪的声音吵醒过，下官等人并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萧别雨说：“查找左手或者身上有抓痕之人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
　　刘三说：“全都查过了，只有一名客人背后有抓痕，有一位姑娘说是她昨晚弄的，老鸨也确认了那两人昨晚是在一起的。”
　　萧别雨说：“看来凶手现在已经不在红颜阁了。”
　　刘三说：“那下官等人还要再继续问下去么？”
　　萧别雨说：“自然要问，重要的是记录下这些人的身份姓名，以便日后需要时联系，而且至少也能排除了他们的嫌疑。师爷就留在这里吧，前面就交给王队长，一会儿的问询就由你来记录。”
　　刘三应了，去前面安排了一番，就带着月情尸体的第一发现者，小丫头玲珑过来了。
　　玲珑不过十二三岁，面容姣好，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她脸色不好，愁眉不展，站在萧别雨三人的桌子前面，两只手攥在一起，小声的说了一句：“见过县令大人。”
　　萧别雨说：“你不必紧张，本县就想问问今早发生之事，你坐下说吧。”说着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
　　玲珑连连摇头，道：“小女不敢！小女……站着就好……”
　　萧别雨也没强求，说：“说说吧，你发现月情的经过。”
　　玲珑的双手攥的更紧了，骨节泛白没有血色。她小声的说：“早上，我去叫月情姐姐起床，敲了一阵都没有回答，我怕月情姐姐会做傻事，就推门进去了，然后就发现……发现床上都是血……我就……晕过去了……”
　　萧别雨问：“你说怕月情会做傻事，是什么意思？”
　　玲珑说：“就是怕月情姐姐会想不开，所以我被吩咐要多盯着点儿。”
　　萧别雨问：“是老鸨让你盯着她的么？”
　　玲珑说：“是的。”
　　萧别雨问：“那你知道月情发生了什么，会导致她可能想不开么？”
　　玲珑说：“我只是隐约听说是和一位客人有关，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问到这里，萧别雨就让衙役带玲珑回前面去了，顺便带来下一个问询之人，也就是今早来府衙报案的那个龟公，萧别雨说：“坐吧，说说今早的事。”
　　那龟公说：“多谢大人赐座。小人今早已经和刘大人禀报过了，小人当时正在一楼值夜，就听见玲珑那小丫头的尖叫声，怕月情出了什么事就赶紧跑了上去，到她屋中一瞧，就见到月情的腰间血糊糊的一片，都浸湿了她的衣服和身下的被褥，月情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啊，大人！”
　　萧别雨说：“你是说，你怕是月情出了什么事，所以直接去了她的屋子？”
　　龟公说：“是啊。”
　　萧别雨说：“为什么这么说？二楼住的不只有月情一人吧，玲珑在二楼尖叫也不一定就是月情出事了吧，你为何下意识的认为出事的一定就是月情而不是别人呢？”
　　龟公支支吾吾：“这……这个……”
　　萧别雨双眼直直地盯着他说：“你可是向本县隐瞒了什么？”
　　龟公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说：“小人不敢……只是……这么说吧，大人您可能不了解青楼这种营生，像咱们红颜阁这样的，在理县是排的上号，可是跟晶都的相比，也不过是中等的而已。
　　“像晶都的高等青楼，都是买五六岁的孩子从小培养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样样精通的，一直到及笄之后，十六岁的时候拍卖初夜，到了二十五岁，年纪大了就要淘汰了。
　　“青楼小时候培养你，长大了你要为青楼挣钱，接客的钱都是归青楼的，可是如果你能得到客人的青睐，但凡客人有赏赐，这就可以归你自己所有了。
　　“姑娘们到了二十五岁的时候，青楼会给出一个赎身费，这个钱数说高倒也不像你年轻的时候赎身那么多，但说低却也不便宜，如果你勤勤恳恳的做活，给青楼招揽的客人多，青楼挣得多，你得到的赏赐也多，那么到了这个年龄，你就能为自己赎身成为一个自由人了！
　　“可是反之，你付不起赎身费的话，青楼也不会再继续养着你了，青楼就会把这样的姑娘卖到中等青楼去，可是像我们这样的中等青楼也不愿意买年龄这么大的，所以一般都会被卖到窑子里去，那样的话，这一辈子就都别想有自由的一天了。
　　“除此之外，就是被客人赎身。一掷千金为年轻漂亮的姑娘赎身的不少，可年龄越大，接客越多就越不容易被人赎走了。
　　“可这也不是绝对的，青楼从小教养这些姑娘是要花很多银钱的，赎身费自然不低，一些只是小富小贵的客人平时付不起赎身费，可若是真心喜欢这姑娘，就可以等到她二十五岁时把她赎回去，月情就是这样的。
　　“月情和一位名为周意的客人相好，周意是两年多以前被一位熟客张盛森带过来的。开便全国的金氏钱庄您知道吧？咱们周边几个县的分店都归清县的分部所管，周意和张盛森就是每三个月到理县的分店来一次，监察账目的。
　　“查账大约要一周左右的时间，他二人每晚都在青楼留宿。那张盛森家有悍妻，在清县不敢做的，在理县都办了个全，可不止咱们红颜阁的姑娘被他睡了个遍！可是周意不一样。
　　“自从两年前张盛森的搭档换了人，周意第一次来了红颜阁之后，就喜欢上了月情，从那以后，周意每一次来理县都要来找月情，可即便如此，他二人一年也不过最多能在一起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罢了！
　　“可是这周意也真是痴心，红颜阁中这么多年龄漂亮的姑娘，他就只喜欢月情一个，所以他们二人就商量好了，等月情的年龄到了，赎身费降下来了之后，周意就为她赎身，娶她为妻。月情的生日在八月，下个月她就满二十五岁了，她就可以嫁给周意了，可是……”
　　说道这里，龟公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才继续说：“今年三月，周意来了之后，月情怀了他的孩子。青楼的姑娘们都是喝药避孕的，所以直到四月都过半了，月情才明白自己是有孕在身了。
　　“原本八月月情就会赎身离开了，所以咱们阁也可以通融，不用她打掉这个孩子的，可是在月情托人给周意送了书信之后，周意回信说月情还没嫁入周家就怀了孩子，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怀的，怕将来有人会对这孩子闲言碎语，所以让她打掉。
　　“月情虽然心中不愿，却还是打掉了孩子，可是六月份，也就是上个月，到了周意本该来理县的日子，他却没来红颜阁。过了两天，张盛森来了，月情拜托相熟的姑娘给他灌了酒，张盛森喝多了就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原来，周意早在今年二月的时候就娶了他们分部掌柜的的女儿为妻了，这次没来是因为他妻子怀孕害喜严重，他留在家中陪伴妻子了，这次和张盛森同来的是另一个人。
　　“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后，月情大哭了一场，没有周意，她自己攒的银钱是不够赎身费的，虽然可怜，可是她生日之后，月情就要被卖到窑子里去了。月情心情不好，打扮的也不上心，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只有昨晚有一个客人，还只是陪了酒，都没有留宿。”
　　听了龟公的话，萧别雨忙问道：“昨晚月情有客人？那人是谁？”
　　龟公说：“这个，小人也不知道，那人面生，应该是头一次来，老鸨见有客人点了月情，怕月情招待不周，就去陪了几句话，后来听那客人说他只是个路过的商人，就只在理县住这一晚，老鸨也就没在意，让月情自己招待了。”
　　萧别雨又问：“可知那人姓甚名谁？几时来又是几时走的？”
　　龟公摇摇头，说：“姓甚名谁小人不知，但人是戌时左右来的，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用了个晚膳，喝了些酒，亥时刚过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