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猫》鹿野十九

23、第二十二章

　　拉开帘子，床上空无一人，护士一阵疑惑问道旁边的病人。坐在旁边一边打着点滴一边低头看书的病人抬头向她微微一笑说：“没注意，不好意思！”。

　　看到抬眼望向她的病人，护士的脸红了红有些结巴的说没关系，然后急急的走开了。

　　护士从跟前走开，他向那半掩的帘子里看去，空无依然。那人和善温柔的表情也在护士转身后立马变回原来的阴狠，紧紧的捏住手里的书，因为太过用力纸张与指节摩擦发出“咯——”的声音。

　　他轻闭眼睑，嘴角勾起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靠在椅子上有些恼怒的叹息道：“居然在我眼皮底下让你逃了”。

　　十月还没站稳，急急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在医院。若不是头上的纱布和绷带她还怀疑刚刚的只是一场梦，一场春心萌动的梦。

　　她抿了抿嘴唇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从千月的怀里退出来一脸绯红的指着他的脸结巴骂道：“你，你，神经病啊！”

　　她骂不出更狠毒的话，看着他的脸只想要笑从心底里想笑，是娇羞少女心爆棚的笑，哪还有半分的怒气。就这样又要装生气又想笑的两难情绪中，她的脸一阵抽搐最后只能转身快步离开。

　　转身走出去才一步脚下却是一软一头往前栽倒，惊慌失措以及摔倒后的迷茫和尴尬顿时缠绕四周，跟头上的绷带一般。

　　春天似乎已经渐行渐远，空气中已经埋下了蕴热的种子。在看不见的地方，夏日已经蠢蠢欲动，躁动不安。

　　“嘶——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十月看着自己被磨破的膝盖和纱裙一阵无语。她又不敢转头对上千月冰凉冷漠的眼神，只得自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站起来。

　　千月静静的看着她，伸出去的手早已经收回来背在身后。刚才他条件反射的想要去扶，耳边却想起那句“神经病”也就默默收了回去，现下看她吃痛的样子又一阵后悔。

　　绷带没套牢，松松垮垮的从头上滑下来耷拉在脖子上。脸上的伤口愈合又裂开，愈合又裂开，疼得她伸手就想去摸一摸。

　　受伤的时候总要摸一摸伤口，才会觉得安慰，才会觉得安心，就像是动物总喜欢让人摸摸头那般。

　　“别动”身后一声喝止，她靠近额头的手立马停下来，转头透过脸前面的指缝茫然的望着他，突然打嗝，然后气不过的她开始一边打嗝一边抽泣。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候那么想哭，习惯不哭的她掐着大腿想忍住却被自己生生掐疼哭得更厉害。

　　不只有抽泣和打嗝，最后连鼻涕也跟着泪水滑落，还没有纸。

　　这样高难度又让人尴尬的哭泣还是第一次，十月想要安静的仙女式哭泣是做不到了，心里一阵委屈。

　　“哎哟！”泪水打湿纱布浸到伤口上又是一阵刺痛。“啊——，什么嘛！”像是小孩子耍赖一般，十月哭着甩手又无可奈何。

　　千月从未见过她哭，即使上次差点被橙起吃了也不见她哭，这次却哭得像个小孩。他只觉得自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又慌张又害怕。不知道是刚才他太大声，还是在医院吓到了她，还是伤口太疼，才让她哭得这样厉害。

　　他原地踱步想过去安慰，走到身后又退回来。

　　千月这一生在他面前哭的妖怪和人数不胜数，却从未有需要有他去安慰的人。

　　他兀自琢磨一番，仔细回忆到曾经欺负完妖怪转头离开时的一幕幕，顿时心中一片了然。依葫芦画瓢他还是会的，走到十月的旁边他缓缓蹲下，侧身拦过她的双肩，任她的下巴抵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一只手拦肩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搂。

　　只觉她身体一怔，顿时不哭也不打嗝了。

　　他心中大喜，兀自点头心说看来是有用的。以前欺负的妖怪多了，这种场面也就见得多了，想不到这下居然派上了用场。

　　心里一阵放松，眸光一动似乎忘了什么。

　　对了，这个。

　　他轻轻的抬手纤长的手指轻轻的在她头上一阵婆娑，像是抚摸一只小奶猫那般小心又温柔。眼神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他不知道此时的十月是什么感受，但他却觉得很开心。

　　原来安慰人可以让自己那么开心，恍惚间又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了，心里一阵温暖。

　　十月眼神动摇，先是惊讶后又觉得惊悚。鸡皮疙瘩是掉了一地，心说这猫妖今天怎么那么反常。可他眼中的温柔却让她忘记妖怪的危险，居然对那个怀抱有了贪恋。即使被抱得胸口一阵憋闷，她也不想推开。

　　你应该推开他的！你们是没有结果的！你清醒一点！

　　心里无数个声音在告诫她放开他，他是妖怪，只是一只长得好看的妖怪。

　　可另外一个声音压过了其他所有的声音说道，我就喜欢妖怪。

　　十月小心的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是茶的香味，清新怡人。

　　“啧啧啧……”听到那个声音一脸陶醉的十月终于是醒悟过来，睁眼与一位大妈四目相对甚是尴尬。她可没遇到过这样尴尬的局面，这样的场景无异让她想起了在遥远的青春时代被老妈发现有人写情书给她的窘境，或是撞破情侣在小树林里的暧昧。

　　几乎在那一刻她从千月的怀里弹开。尴尬和迷茫像是麻醉剂一般让她暂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转身就要离开案发现场。

　　此时的千月也发现了大妈的存在，看了看十月绯红的脸再转头看到大妈脸上的鄙夷与嫌弃，这样的表情双重刺痛了千月的神经。

　　眉梢一挑，眸光一沉，冷冷的望向那大妈一眼，大妈虎躯一震急急走出了两人的视线。

　　“坐下！”他伸手将站起来的十月拉下来，又坐到了他的跟前。他无奈的将她温柔一望，连他自己都一阵诧异。

　　十月脸颊绯红，白色的纱布在脸上加倍的白。她不自然的眨了眨眼，咽了一口唾沫，心里一阵紧张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从河边吹来一阵风，带着些腥味儿。身旁波光粼粼，身边的妖怪神采奕奕。

　　头上的纱布被吹得七零八落，一块滑落在后脖颈一块滑落在脸上刚好遮住了眼睛。

　　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眼前的千月不论是恍惚着看，还是仔细看，或是这么透过纱布看都那么让人喜欢，都让她心跳一片混乱。

　　果然十月是一个肤浅的人。

　　透过薄薄的纱布看到他喉结轻轻的颤了颤，与此同时似乎听到冥冥梵音。他微微偏着头，双手绕在她的脑袋后面轻轻的解着头上的绷带。彼此的距离近在咫尺，几次十月都差点蹭到他的脸。

　　呼吸的声音指尖的温柔都点点落在她的身上，她紧张的屏住呼吸双手捏紧裙摆，身体一阵僵硬。

　　药水的味道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若有似无，但他身上的味道却始终萦绕在鼻尖，或许是他的味道已经存在了记忆里，想起的时候那味道就能萦绕鼻尖。

　　慢慢取下遮住眼睛的纱布，眼前的人又变得清晰。脸上的红晕怕是一时半刻散不掉了，她颔首垂眸不敢直视。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身上，一片斑驳。光影扶疏，恬静而美好。指腹偶尔划过皮肤，惊起一片愠色，白皙的皮肤上生出含苞待放的粉色小花。

　　十月心里感到一阵酥麻，眼神飘忽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一小片日光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发梢，落在他的心上。

　　“好了吗？”声音中带着不安和羞涩。

　　“等一等”他温柔的答道。

　　她听话的点头，如此乖巧的自己连十月都没想到。

　　原以为只会帮她拿掉头上的绷带，却不想千月把脸上的纱布也一并给取了。

　　这个包扎有点贵啊！

　　无奈她不想说话破坏气氛，后来她也庆幸自己没有说那样的话。

　　她抿了抿嘴，觉得一阵口干舌燥。睫毛不安的上下晃动，又小心的匀了匀气息。

　　脸上的纱布贴得牢，好几次取的时候十月的脑袋都跟着千月的手走了。一阵令人迷茫的微笑之后再继续，好不容易才取下了所有的纱布。

　　她抬头问：“是好了吗？”

　　他微微点头，然后从袖口里取出她早上已经熟识的水滴状青瓷小瓶。

　　“这个怎么在你这儿？”她一阵疑惑。

　　“别动，闭眼”千月轻轻的把她的肩膀往下压了压，然后扶正她的身体道。

　　虽是满脸问号，却在听到他说话时配合的闭上眼，乖巧的坐直仰面不再说话。

　　脸上忽然传来冰凉的感觉，就像是在蕴热的脸颊上滴了一滴水，冰凉刺激。睫毛划过他的手心，他敏感的收回对她疑问的一望。

　　手足无措间她只得再次闭上眼，任凭那一阵清凉划过心尖。

　　淡定如常的千月，伸手取了橙花雨露，纤长的手在她面部轻轻一挥雨露顺势浸入她的脸颊。转瞬间十月的周围也布满了晶莹剔透的雨露，千月双手一抬，轻轻归拢，缓缓推入十月体内。

　　顿时十月感觉像是饮了一瓢甘冽清泉，酣畅淋漓。

　　泉水随着血液填满那些细小伤痕，所经之处留下一片清凉，隐隐感到盈盈雨露全身流转。

　　“睁眼！”千月心里一片欢喜，幸好有效。

　　十月下意识的伸出双手去触碰伤口，却不想只碰到一滴雨露，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