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程九

5、第 5 章

　　在这地方的这季节，即使是半夜躲到透风的阳台上，也只有闷热的感觉，空气里布满了暴雨前的湿意，水彷佛就漂浮在半空中，争相吸吮着皮肤上的毛孔。
　　艾玉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这个家已经把她对生活的向往彻底摧毁了，而佟屹翔彻底摧毁的，是她对爱情的向往。
　　这两者殊途同归，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希望。
　　现实这种东西太现实太狰狞，并不适合她。
　　那种血淋淋的，近乎□□般的争夺似乎是男人的偏好，他们都是果敢丛林中的野生动物，她不过是个女人。
　　“小姐……”
　　沉默中的艾玉抬起头，见郑熙哲缩手缩脚的站在旁边，身上就披了一条被单“怎么还不睡？”她笑了笑。
　　“我睡不着。”郑熙哲走过去依偎到她身边，孩子一样的撒娇“我觉得冷……”
　　“发烧了？”艾玉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处一片湿冷，倒像是烧过之后出了一头的冷汗“哪儿不舒服吗？”
　　“他们给我……打了很多镇定剂……”
　　“我知道，医生跟我说了。”
　　“不管用。”郑熙哲打着哆嗦“还是睡不着……”
　　艾玉搂住他，他太瘦了，几乎像个女孩子“不要怕，只要你把毒瘾戒了，左炴那边的事我会跟他说……”
　　“别送我走。”郑熙哲突然扑到她怀里“求求你！别送我走，他们整天打我折磨我……我真的要死了……你、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艾玉感觉到他的颤抖，多少有点讨好的谄媚的意味，但这也只是本能，求生的本能，无可厚非。
　　像郑熙哲这样的男孩子并不在少数，但他信任她了，向她开口求助，一条生命，就在她的掌握之间，事情不会太简单，但也不会太难 “放心吧，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郑熙哲猛地抬起头“真的？”
　　艾玉轻吁了口气“去给我找根烟”
　　“哦。”郑熙哲几步爬起来，到外面的桌上抓来一盒烟，艾玉没有抽烟的习惯，那是佟屹翔口袋里掏出来的东西，郑熙哲也没有计较，献宝似的拿给了艾玉。
　　“傻瓜”艾玉笑了“没火怎么点？”
　　郑熙哲爬起来又去找火，艾玉拽住他“算了。”其实她也是心血来潮。郑熙哲却挣脱了她，又找到打火机，给艾玉点燃了火，呆呆看着她狠吸了几口，被呛得不住的咳嗽。
　　“姐姐是女人，不会抽烟的！”郑熙哲熟练的抽出烟给自己点上。
　　艾玉摇摇头，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没话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是吸毒的。”郑熙哲提醒她。
　　艾玉倒把这事儿给忘了“那把毒也戒了吧。”
　　郑熙哲捏着吸了半截的烟头，二话不说，就按熄在了地板上。
　　艾玉看在眼里，心头微微一热。
　　“姐姐我喜欢你……”郑熙哲的声音有些闷。
　　“嗯？”
　　“我喜欢你。”
　　艾玉苦笑，小孩子真好，这么肆无忌惮。
　　恍惚间她想起几年前，佟屹翔和自己也就像现在他这样大的时候，佟屹翔曾经也说过‘我喜欢你’那样的话，甚至把自己圈在那个房间里，强求她，逼迫她屈服。
　　只可惜现在的她不是小孩子了，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
　　半夜里果然开始下雨，温度骤然降下来。
　　先醒来的是郑熙哲，从露台上看扑天盖地的雨幕，偶尔有细微的雨丝打在脸上，让人措不及防，凉得直哆嗦。
　　他有些粗鲁的摇醒了艾玉“小姐，下雨了”
　　两个人一身狼狈的回了卧室里。艾玉的浴衣已经湿透了，郑熙哲帮她脱了衣服。
　　艾玉明显感到他的手不规矩，笑着拧了他一把，郑熙哲得寸进尺，腻到了她身上。那孩子正在血气正旺的年纪，不过艾玉不想在佟屹翔隔壁做这种事，不想给他一种炫耀或者示威的印象。
　　郑熙哲感觉她没那个意思，有点沮丧，修长的大腿跨在她腰间，吃准了这个女人没脾气，不停的摩蹭她。
　　艾玉哭笑不得，对佟屹翔还可以拉下脸来说狠话，对郑熙哲却不行，他年纪小能懂些什么？只不过再这样纵容他，他怕是就要骑到自己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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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早上雨也没有停，佟屹翔夜里醒了几次，他是枪林弹雨里血洗出来的人，耳目极度聪敏，除了暴雨席卷的声音，还有细微的挑逗。
　　佟屹翔微微的冷笑，这可倒好，外损内补，她反正是有她的办法，佟屹翔越想越觉得自己王八，艾玉要还是他的女人，他早冲出去一枪把她毙了。
　　佟屹翔一直坐到九点多，才听到隔壁有了动静。
　　他深吸了口气推门走出去，见郑熙哲在艾玉身上撒娇，艾玉一眼搭见佟屹翔却极为坦然的笑了一笑“醒了？”
　　要她艾玉是别的表情，他或许还不会这么愤愤不平，知道自己对这个女人至少是有点影响力的，可是她没有，她不但不觉得羞愧，反而理所当然的问候他。
　　佟屹翔暗想，有你们一对狗男女睡在旁边，我他妈的能不醒吗？
　　艾玉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也就不再多问“要下去吃点东西吗？”
　　佟屹翔有心噎她两句，但完全没有立场。这就像是寡妇的姘头，你可以从道德方面谴责她，却永远没有资格气极败坏的跳出来骂她不要脸。
　　佟屹翔虽然很想骂，但一忍再忍，竟硬生生的把一口血气咽回了肚子里。
　　艾玉不会看不出来，脸上却纹丝不露。

　　两个人吃完了早点，雨还没有停的意思。夏日里微苦的凉意，让人莫名奇妙的滋生了一种伤感。
　　佟屹翔想起这许多年来的辛苦，再看看艾玉，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推心置腹，跟她说些实实在在的话。
　　走到今天这一步，当然他有他的过人之处，他心狠、脑子活，而名声在外的一点，就是他对手底下的兄弟，向来只有一百个好。他伸手覆上艾玉放在膝盖上的手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把你当妹妹……”
　　艾玉脸正向着墙，一听这话，五官几乎抽搐。妹妹？你把你们家妹妹往床上带吗？艾玉不是笨蛋，怎么会不知道佟屹翔这段莫名奇妙的抒情是何由来。
　　只是微笑不语，艾玉听他语重心长似的说“身边多换几个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个郑熙哲，你也知道，是绝对不能留的。”
　　艾玉扭过脸，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两眼“你劝我这话，到底是于公，还是于私？”
　　佟屹翔想了想，不知道她问这话的意思“于公怎么样？于私又怎么样？”
　　“于公的话，你我大道两端，各走一边，谁也不要管谁的事。于私——”艾玉忽然笑了“想要抢女人，你倒是拿出点诚意来呀——”
　　佟屹翔也是玩惯了的人，艾玉的那点儿水准哪吓得住他，脑子一转，也就笑了“我给你诚意，你敢要吗？”
　　艾玉还真不敢要，微缩了肩膀，没吭声。
　　佟屹翔冷笑“这么前怕狼后怕虎，暗的不会，明的又不敢，还想要诚意，你也配？”
　　艾玉被他训得张口结舌，佟屹翔突然一把搂住她肩膀吻住她，艾玉猝不及防，被他一路长驱直入，还没反应过来，佟屹翔已直起身“这是订金。”
　　艾玉呆怔了一会儿，微舒了口气：“你真是个好哥哥……”
　　佟屹翔脸上一红，忙岔开话题“不管是于公于私，我是真心劝你，当然听不听也在你，我的诚意已经摆在这儿了，我说过的话，也绝对不会吃回去，剩下的就全看你自己了。”
　　艾玉一听这事儿就开始头痛“你让我好好想想……”
　　佟屹翔只觉这个女人像牛皮糖，一巴掌拍过去，连个回声儿都没有，他是浑身解数都用尽了，也没见什么成效，心里有点烦燥“你到底还要想什么？”
　　“也没什么——”艾玉说的倒是实话“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这内讧能不打还是不要打，你安份着点也算给自己积德……”
　　“艾玉！”佟屹翔气得一推她“你是木头吗？左炴他是省油的灯？你倒想装活菩萨，可他姓左的终有一天让你连人都做不成你信不信？算了，我不跟你着没见识的女人一般见识……”
　　佟屹翔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见艾玉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女人就是得过且过苟且偷安，哪想到这天底下除了豺狼就是虎，谁见过兔子能占得了一席之地？
　　“二少爷……”宇龙走上楼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您家里来电话，催您快点儿回去。”
　　佟屹翔一挥手“知道了。”又看看艾玉，拍了拍她的脸颊“你不如把位子让给郑熙哲坐，那小兔崽子比你有心！”
　　艾玉仰起头向他笑了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佟屹翔忍不住在她脸上狠咬了一口，艾玉吃痛，看他转身下了楼，才抬手去摸，触手处一片火辣辣的感觉。

　　* * *

　　昨晚枪战的街角处，佟屹翔让宇龙停下了车，宇龙神色有些紧张，或许是怕同样的事情会再次上演。
　　佟屹翔沿着不宽的街道走了几步，墙皮下面的草丛里他拾到一个弹壳。
　　“清理工作做的不错啊。”他向宇龙笑。
　　宇龙略一点头“这是我份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