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程九

29、第 29 章

　　傍晚送来了两菜一个汤，艾玉在清薄的汤水里感觉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他顺势咽下去，饭菜撤走之后，她有一种异样的，轻飘飘的感觉，不但不觉得不舒服，反而像到了仙境，昏昏沈沈的，听到有混乱的声音“不好了，艾小姐自杀了。”
　　艾玉什么都能听得到，甚至心里明明白白，但就是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
　　“少爷呢？”
　　“还在外面开会。”
　　“赶快送医院吧。”
　　“再晚就来不及了。”
　　几个人请示过佟屹翔，一路狂奔直冲向医院。

　　……
　　夜里路看不大清楚，路过转弯的时候，隐隐约约见前面有人，司机把大灯打亮，忽然间碰的一声枪响，子弹穿膛而过，车顿时失去了方向，七扭八歪的冲着墙撞过去，一行人扑上来，手里端着枪“都给我趴下！！”
　　艾玉知道有人在抚摸她，很色情，充满了贪恋的意味，嘴里有些微苦气，渐渐神台清明，她睁开了眼睛，这是在四年之后，他看到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恍惚间记起了什么。

　　“我来带你走。”
　　艾玉笑了笑，没有回答。
　　男人说你答应过我，沉了沉又说“不过你可能都不记得了。”
　　艾玉还是笑“你还好吗，郑熙哲……”口气熟稔，就好像这许多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什么都变了，唯独她丝毫不为所动。
　　郑熙哲看着她“你知道我没有死。”
　　艾玉微笑“当然知道。你那点小把戏瞒不过我，铁牌子两面都是糊的，是你打昏了那个人，丢在他身上的对不对？”
　　郑熙哲沉吟了一会儿“我那时要是不走，早晚会被佟屹翔弄死。”
　　“我知道——”艾玉轻舒了口气“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你明知道这里容得下鬼，却不是人待的……”
　　郑熙哲微抬了眼皮“你跟我走吧。”
　　艾玉微笑不语，郑熙哲愤恨“你还是喜欢他！我不过是你的藉口！！！”
　　“郑熙哲，你不明白——”艾玉暗想，她已经离不开这个地方的了，这块土地如此的贫瘠，多少冤魂野鬼需要供养，包括佟屹翔在内。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反而在这个时候觉得爱深入了骨髓里，彼此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或许郑熙哲说的对，这都不过是她的藉口，是她自以为是。
　　“你在越南已经有了一席之地，这不容易。”艾玉轻声说“别来膛这趟混水。”
　　“你什么都知道——”郑熙哲注视着她，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忽然觉得悲苦，那种感觉从心底泛出来，像毒花一样的绽放，这么多年来他吃尽了苦头，就为了能堂堂正正的站到她面前，说一声你跟我走，然而这个人却说——你不要来膛这趟混水。
　　郑熙哲想，原来从始至终，他都不过是个外人。

　　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份外的让人心惊。
　　郑熙哲近乎凶狠的瞪着她，他要记住这么一个女人，残忍的宽容，恶毒的温柔，他要记住她“我本以为就算是块蹼玉我也能把它捂热，没想到……艾玉，我不是你的玩具，你这样对我，有一天我会全部找回来！”
　　艾玉笑了“好……我等着你……”
　　郑熙哲没再多话，纵身跃入了夜色中，茫然的，无边的夜幕，仿佛是一片海，有水样的朦胧，妩媚的让人不可信。
　　突然间，艾玉感到有一些暖，很奇怪，在寒冷的街头，她却觉得这个冬天或许不像想像中的那么糟糕了。

　　……

　　佟屹翔来的很快。
　　远远的望见艾玉，见她站在一家小店门前，很悠闲的站着。
　　她眼神温柔而平静，一如多年前葡萄架下那个微微含笑的女子。佟屹翔松了一口气，却忍不住讥笑“老情人来找你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跟着他走？”
　　佟屹翔用狭长的眼睛微睇着她，黑的发亮的眼珠里溢满了嘲讽。
　　艾玉却并不理会，她望向远处，又要到播种的季节了，她仿佛看到了希望。
　　似乎是谁又铺开了一张网，把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牢牢的笼罩在其中，艾玉忽然想起了什么，向他微微一笑“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佟屹翔一震。
　　深寒的夜里，不知谁家的收音机放着柔软的情歌，飘飘荡荡的游过来，是一缕幽魂。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
　　爱下去会怎样
　　最后一次相信地久天长
　　曾在你温暖手掌
　　不需要想象
　　以后我漫长的孤单流浪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
　　爱下去会怎样
　　毫无疑问爱情当作信仰
　　可是生活已经是
　　另一番模样
　　我希望永远学不会坚强……”

　　佟屹翔抓住她的头发，狠狠的吻上去，嘶咬般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艾玉紧抱着他，月亮底下拖出了长长的影子，仿佛是一个人，又一恍惚间，化成了无数的黑斑。

　　在这个世上，斗争永远周而复始，而爱情却只能错过，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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