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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跟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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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工资了?”陈胖子手里拈着那两百,横眉竖目地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外快。”林佑把湿透的伞在楼道里甩了甩,径直走进浴室。
“面条在锅里。”陈胖子趿着拖鞋走过餐厅,“吃完把碗一洗。”
林佑脑袋上顶着块毛巾走出来,懒得再拿碗,端起锅开始吸溜。面有点凉,味道还不错,良心的胖子还留了几片蛋花。
“你去开药了?”陈胖子一眼瞅见墙角那个医院袋子。
林佑心虚地飘开视线,道:“没。都给开的中药,没什么用。西药家里还有。”
陈胖子的眉毛登时又立起来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胃炎就是要靠调理,我们同事个个都生过这破毛病,一忌熬夜饮食不规律,二忌乱吃西药。”
他抓过林佑的药罐子看看,被长长的蝌蚪文绕的头晕,气哼哼地往餐桌上一放:“总之,你不能瞎吃药。”
林佑觉得胃部在食物的刺激下,再次抽痛起来,他从锅沿把眼睛露出来,细声细气地说:“心领了,胖子。我心里有数。”
“是陈杭梓,不是胖子!哼,才懒得管你!”陈胖子气冲冲地奔回客厅,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捧起手机接着看初音演唱会,好一会儿表情才缓和下来。
林佑一点一点,细嚼慢咽地把面吃完,转身把锅放进水槽泡上。
陈胖子煮饭向来大刀阔斧,水槽漏里装满了乱七八糟的面条番茄皮还有蛋壳,根本不通水。林佑把滤网拎起来,小跑着甩进垃圾桶。周末忘了丢垃圾,到现在,塑料袋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他脖子上还挂着毛巾,一手勾起垃圾袋,随便拖了双板鞋:“胖子,门不锁了,我扔个垃圾就上来。”
陈胖子还在生气,哼哼唧唧一通,最后翻身坐起,道:“喂,帮我带个薯片。”
他从玄关边探出脑袋,手里夹着一张十块:“喏,不用找了。”
林佑忍不住笑了:“一包薯片我还是买得起的。”
“给你就拿着。啧,这么多废话。”
“你不减肥啦?”
“减个屁!”陈胖子气咻咻地走回原位,啪唧一声躺倒了,“人小姑娘上回不是撞见你?好家伙,连今天约会都在旁敲侧击你的事儿。”
林佑努力憋着笑:“你没说我是个死基佬?”
“说了啊,”陈胖子被这个看脸的世界彻底打垮了,把手往地上一摊:“我还抹黑你乱搞男男关系罹患艾滋。结果人一句不在乎,mmp。”
“算啦,她还年轻,看不出你的好。”林佑扶着门把安慰他,“你要是基佬,我说不定还要追你,居家又贤惠嘛。”
“你可拉jb倒吧。”陈胖子把个靠垫砸过来:“有哪次你带回来的男人是居家型的?你个天字第一号死颜狗。”
林佑跳着脚躲开,很委屈:“419和谈恋爱不一样的啊。”
谈恋爱,他脑中突然想起这个非常遥远的词,一连闪过几个身影,可还没抓住就散了。
林佑哼着首荒腔野板的小曲儿,溜溜达达地走出单元门,雨停了,夜空如洗,带着水汽独有的芳香。
隔着老远,他抡圆手臂,把塑料袋呈弧形丢进了臭气熏天的水泥垃圾箱。
转身的瞬间,他瞥见单元楼之间的阴影里,有一点一明一灭的红光。
见他看过来,那个人站直身体,在墙上摁熄了烟头,朝光亮处走出来。
“我们谈谈吧。”少年白的脸色非常疲惫,声音沙哑,一双鹰鹫般的眼睛却又精光四射,狠狠地盯住了他。
“咱俩没什么好谈的。”林佑此时很平静,看到他这么憔悴的模样,嘴角一抿,又很好笑似的勾起来,像一个冷笑。
“我知道你恨我……”那人疾步向前,伸手想要来触摸林佑的轮廓。
林佑一偏头,打断了他:“我不恨你了。”
他动作一僵,手就停在空中。
“十年前你……那样害我的时候,我可能恨过你。”林佑的声音很轻,晚风一勾就听不清了,“拖到现在,早没感觉了。”
“所以咱俩算了吧,嗯?你好好做你的圈内大佬,我好好做我的平头百姓。”
“算了?你……”
“本来,我就是你一手提拔栽培的,最后都还给你也无可厚非,文老师。”最后三个字他咬的很重,带着很讽刺的意味。
那人似乎是慌了,低声道:“小佑,你每一幅作品我都存着,只要你肯回来……只要你肯回来!我出面替你办个展,什么都能回到从前一样……”
从前?林佑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起来,摇摇头:“你不懂。是我的问题。我画不动,也不想画了。十年了哈,文铮,你真当人是不会变的吗?”
“不可能!”他一把握住林佑的肩膀,语气急切,“我比谁都了解你,林佑,你一辈子,什么都可以不做,独独离不开画画。”
林佑的表情终于变了,尘封的记忆带着酸楚气泛上来。
……
“就是他啊。听说抄袭导师作品参赛,被撸了奖……”
“林佑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出这样的事我深表痛心。对的,这幅画的确是我上半年完成准备送展……”
“对不起,您的作品我们不能接……”
“铮哥,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奢求了,我只想好好画这么几张画。”
“算我求你。”
……
林佑眼眶微微发热,手指慢慢蜷缩起来,胸口一抽一抽地疼,连带着胃也一阵阵痉挛。
他极力平静地开口,但声线仍旧发颤:“原来你知道啊?”
“那你当初污蔑我,打压我,逼我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林佑他离不开画画?”剧烈的颤抖下,他的声音已经变调了,说不出的凄惶。
“啊,文铮?现在回来说这些,晚了!”林佑挣开他的手,像只炸起毛的刺猬。
他眼里还含着一滴泪,但表情冷冽,自嘲一笑,道:“我到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生活面前,没有谁会离不开什么东西。”
“如你所愿了,文铮。”他冷淡地拂平衣袖上被揉皱的痕迹,“我不画了。”
那人的表情狰狞起来,浑身都是戾气,带着恶意笑道:“林佑,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老实说,你不肯跟我回去,是不是还想着你那位许克贤?”
他的笑容非常扭曲,几乎凑近林佑的脸上:“那你知不知道,他下周就要结婚了?娇妻美妾,财源滚滚。你们一块儿办的公司,你可一分好处都没捞着吧?”
“我知道。”林佑并没有如他所愿露出吃惊的表情,语气平淡:“他给我发了请帖。至于公司,我当初没钱入股,只算个穷打工的,现在也不会稀罕。”
“没必要像个怨妇一样,拿别人的事来刺激我。”林佑很嫌弃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明白地告诉你,老子现在谁也不想了。”
“我不许!” 文铮的眼里满是暴戾,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扭曲,“我一听到消息就来找你。林佑,我给过你自由,结果你把自己作践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管你想不想,你今天必须和我走。”他动作极快,突然暴起,发狠掐着林佑的脖子就往车里拖。
“你他妈疯了!”林佑一口咬在他的手臂,血腥味散开,他只闷哼了一声,力道一丝未松。
两人在漆黑一片的黑暗里扭打,不一会儿,文铮的力气占了上峰,他发狠往对方的腹部捣了一拳,林佑瞬间瘫软下来,他终于半拖半抱地把人弄到车旁。
林佑齿间还卡着他的小臂,衬衫袖上渗出血迹,可文铮似乎觉不出疼,就着这个姿势牢牢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只能发出沉闷的呻|吟。
窒息感让林佑的眼神逐渐涣散,胃部好像要烧起来一样疼,他冷汗滚滚而下,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
文铮还以为他在挣扎,拿另一只手粗糙地抹了一把对方的额头,轻声道:“嘘,别动了,我不会害你的,乖。”
浑身无力的林佑牙关松开,嘴里满是血腥味,不仅有文铮的,还有他自己的。
突然,林佑在剧烈的疼痛下猛然一挣,没能挣开反缚他手腕的力量,他艰难地侧头,一张口,哇地吐了满地。
文铮吓了一跳,但黑暗里看不清楚,地上只有黑乎乎的一滩。过了一会儿,浓烈的血腥气翻上来,他打了个冷颤,把林佑翻过来,却见对方苍白的下巴上全是深色的血迹,黏糊糊沾了一身。
“林佑?小佑?”他一颗心瞬间慌乱起来,七上八下跳地飞快,拿颤抖的手去拍对方气若游丝的面孔。
但他没能等来回答,在一阵猛然来袭的剧烈疼痛中,他骤然失去了意识。
“咣当”。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巨响。
林佑勉强抬眼一瞅,却见文铮的身体沉沉倒下,地上立着个……吉他盒子?
“光天化夜强抢民女,有没有王法了?”中气十足的女声传来,隐约是个短发的年轻姑娘。
“妹子你没事儿吧?”抡晕文铮的短发姑娘向黑暗里弯下腰,定睛一看,突然连退两步:“卧槽血啊!”
“咳咳别怕。”林佑胡乱抹了一把脸,也知道自己目前的样子很不能见人,却站不起身,无奈道:“来扶我一把。”
那姑娘也是个胆大的,打开手机前灯晃了晃,小心地跳过那摊血,力大无穷地把林佑一把提起来,撑着他就往外走。
“我勒个大槽,明明没用力啊,他不会死了吧?”她一边走还一边拼命转头去看旁边倒着的文铮。
“破人渣,死就死了,慌什么。”林佑随着她不安分的动作一颠一颠,胃疼得厉害,默默翻了个白眼。
姑娘手一抖,险些把林佑摔地上。
“喂喂,稳住啊!”林佑不敢皮了,无奈道:“这不是他的血,是我的。拜托你悠着点,我特么才是要死的那个!”
两人勉强蹭到路灯下,那姑娘转头,突然呆住了,她拿手一抹林佑的脸,诧异道:“五百块?”
林佑眼冒金星地抬头,见到那头熟悉的蓝毛,也是一愣,呆呆地说:“键,键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