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吟》洳欣海笙

2、离别

　　池秋珃不知，再怎样平凡的女子在被这长达数月之久的宣扬和美化之下，也会声名远播，直达天子脚下。这本来是最直接最简单的结果，却是令池秋珃最无法置信的。他不知，他会被一个女子利用，会被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其实，花吟最初的目的也不过只是希望有一种方法能够使自己有踏入皇城的机会，却没想到，结果竟会是如此完美。

　　池秋珃错了，他错就错在不该在不了解对方的真实情况下就爱上了对方，而且不是为貌，不是为才，只是为心。那样一个平凡的女子，一旦爱上就注定了一生。

　　倚着船窗，花吟默默看着湖上旖旎风光，思绪万千。就要见到那个人了吗？就要见到了。轻轻将手放在心头，感触着心跳的轻轻震动，花吟的泪水不禁慢慢溢出眼眶，一滴滴滴落湖中，融入其中。你让我等待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若我们真的相见了，你又该怎样面对我，我又该怎么面对你？庚谂，庚谂。我想你，好想你。

　　“庚谂，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舍不得你走，我舍不得。”
　　“傻瓜，我呆了这么久，应该回家了。花吟，你不要哭，你放心，我会等着你的，一直等着你，一直等着你，直到你重新回到我身边为止，好不好。”
　　“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啊！庚谂，你不要丢下我。天下那么大，我又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呢？”
　　“笨蛋，我就住在这天下最大的房子里，你一问就知道了啊！去那里找我吧！”
　　“不，我不。臭庚谂。花吟会很累的，会找你找得很累很累，庚谂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带花吟一起走吧！花吟不要和你分开。”
　　“你不会觉得累的，为了我，你也不会觉得累。小花吟现在还小，所以我不能带你一起回去。等你长大后，明确了你的心意还和现在一样，再来找我吧！当你发现你对我的是爱情而不是喜欢时，就拿着这款玉佩来找我吧！我等着你。”
　　“爱情？什么是爱情？”
　　“我对小花吟这样，就是爱情啊！”

　　“庚谂，我来找你了，我长大了，我要来找你了。”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花吟微微笑着，这笑容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炫目。缓缓握紧了手心中的玉佩，花吟看向窗外。“庚谂，我爱你。”

　　花吟即将入宫为妃的消息，就像是一颗炮弹似的顺势在江南一带乍起了无数涟漪。所有人都立即将同情的目光送给了一腔痴情的池秋珃，花了那么大的功夫，追求了那么久，原来竟是给天子捡了个大便宜。这池秋珃简直就是既赔情又赔钱啊！可奇怪的是，面对这潮起汹涌的舆论之声，池秋珃竟像是充耳不闻似的，照旧还是每日送各种千奇百怪的物品至花吟画舫之上。雷打不动。

　　而花吟也依旧照收不误，只是却再没有出过画舫一步。人们都纷纷猜测这是因为不好意思再见池秋珃而作的姿态，只是每日里，西湖之上却依旧传出花吟低低的吟唱，和悠扬的古筝之声缠绕风中。终于，一月之期到了。花吟也即将于翌日前往京城。已是傍晚之际，西湖之上一片昏暗，除了画舫上的灯火照旧亮起，勉强映透出了暧昧的昏黄外，再无其他。而池秋珃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踏入了画舫之中。

　　再见花吟，池秋珃发觉自己仍是无可救药的爱着她。依旧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目光，冷漠的不能再冷漠的脸庞，还有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轻笑。池秋珃尽量让自己平复下躁动的心情，嘴角勾起笑意，掀起身旁的帐帘，调笑道：“看来果真是要一去不复返了，没想到花姑娘已经收拾得如此妥当了，实在是让在下佩服啊！”

　　以往常来讲，池秋珃此刻的举动已有些轻狂。可是看着他故作散懒得举动下那颗彷徨的心，花吟还是挥手作罢。拿过手旁的琵琶，花吟冷冷的扬手，顷刻间，悲鸣婉转的《千年叹》就自指缝间磅礴而出，一刹时，湖面上宛如波涛汹涌，千军万马立于湖面，气氛凝重悲怆。一曲作罢，池秋珃已是大汗淋漓，心悦诚服的看着依旧面若寒冰的花吟，眼底暗潮汹涌。“花吟。”这是池秋珃第一次称呼花吟的名字，以至于令花吟有些怔忡。

　　“怎么了？”

　　“我已经决定放弃江南的一切，你先去京城吧！但是你相信我，我会将这里的一切收拾好后去找你的，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等---你。。。”这么熟悉的词语，这么似曾相识的画面，一刹时，花吟仿佛又回到了与庚谂分别的那个时候。这个人，他，他说要来找自己。他，何须认真至此。摆了摆手，压制住心底的震惊，花吟摇了摇头。站起身，掀起帘帐走出船舱。站在船头上，看着周围漆黑一片的景致，花吟苦笑不已。这个时候，在自己就要去见到庚谂的时候。一个男人，竟然会令她心绪波动。

　　“怎么？花姑娘是不相信在下的肺腑之言，才独自一人站在船头吗？”不自觉回头，才发现池秋珃已经站在了身后。花吟别扭的环抱了抱已经有些发凉的身体，扯紧了紧衣服。看来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这夜晚的风竟会冷得到了骨子里。仰头看向天上为数不多的繁星，花吟颇有感触的像是说给自己听道：“其实这天下间有什么事可以让人永恒执着的呢？就像是这天上的繁星，也总有闪烁暗淡，更何况是人心呢？这世上，人心是最不可琢磨的东西了，池公子又何必如此执着于花吟呢？照花吟看来，其实池公子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话相信公子也一定明白，花吟并不适合公子，还请公子早日醒悟，能够觅得真正适合你的良辰美眷。”

　　看着花吟从未有过的落寞神情，池秋珃好像有些模糊的了解。缓缓走到花吟的身边，池秋珃解下身上的披风随意的披在了花吟的身上，似乎被吓到了似的，花吟一个冷战，立即疾步退到了一边。身上的披风也被扫进了湖中。觉得自己行为有些过激的花吟，歉意的看着满脸尴尬的池秋珃。一拧眉，纵身跳入了湖中。池秋珃惊得连忙大声叫道：“花吟，花吟，你快上来。这正值入秋之际，夜晚湖水冰冷彻骨，一件披风算什么，你还不快上来。”

　　不听池秋珃的大声疾呼，花吟只是拼命游到披风旁，一把抓起湿透了的披风，这才爬上了船。看着冷的瑟瑟发抖的花吟，池秋珃只觉心疼如锯，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好下人机灵，闻声立马将浑身湿透了的花吟扶回室内，等一切收拾妥当后才唤池秋珃入内。心虚复杂的进去坐下，看着虽然衣服已经换好，头发也擦干了的花吟，心中郁结了半天，也未能发出一言。

　　还是花吟忍不住开口道：“池公子若是为了刚才之事，大可不必愧疚。花吟只是出于礼节才这么做罢了，若公子因为此事而对花吟有所误解，就大可不必了。此时本是小事，若劳费公子记挂于心，就太令花吟感到不必。”

　　池秋珃抬头看了看花吟一脸冷漠的模样，心中的柔肠千转顷刻间结成了坚冰。冷哼一声道：“花姑娘言重了，区区一件小事，竟令姑娘如此的高看在下，实在是在下的荣幸。不过，在下是决不会为了姑娘冒寒入湖为在下取回披风这么小的事情而耿耿于怀，所以，姑娘也大可不必如此急于想和池某撇清关系。”

　　似乎是也觉自己刚才的话语有些太过咄咄逼人了，花吟自嘲的笑了笑。勉强站起身，走到一脸怒气的池秋珃身边。缓缓自袖中取出一方丝帕递给他。看着池秋珃有些不解的目光，花吟淡淡一笑。“花吟明日便要启程进京了，只怕今后与公子相会无期，花吟身无长物，只有这方丝帕是花吟自己亲手所制，就送于公子作为长久以来公子所送物品的回礼吧！公子天资过人，只是情之一字有些过于执着，还望公子早些回头，不要再泥足深陷。花吟与公子是绝无可能的，池秋珃这三个字在江南也是赫赫有名的，何苦又非要执着于我这个不解风情的女子呢？花吟并非无心无情之人，公子对花吟的付出，真心与否花吟都明白。只是，实在不能勉强，希望公子明白。”

　　池秋珃苦涩一笑，接过花吟手中的丝帕。细细的看着手帕上得一针一线，一花一物。之后慎重的放入怀中，站起身，看着花吟，眼神洞彻明了的望向花吟腰间的玉佩。“你心中有个人吧！”

　　有些无措的，近乎慌乱的。花吟转过头，不发一言。好一会儿，才回过了头，顺势坐在了椅子上。摸着椅子上的把手，花吟轻叹一声不予否认的点了点头。“我常说，若有一天能有人看的出我心中装着一个人，那么这人就一定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没想到，竟会是你。看来公子你才是真正的真人不露相啊！花吟佩服。”

　　心里一痛，转身坐回椅子。紧盯着花吟的脸，池秋珃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而客观。“那么，我没有猜错了？”看着花吟肯定的点头，池秋珃的手不自觉的紧跩成拳。深吸一口气，池秋珃涩涩一笑。“他-----是个怎样的人呢？竟会让你如此执着。”

　　他望着她，静静的望着她。她的眼里是一片光明，一片灿烂，一片迷蒙，一片醉人的温柔。“他吗？其实，要说他是个怎样的人，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她低着声说着，她的声音温柔的像梦，轻的像风，温馨的像晚香玉的香醇。“我和他的回忆并不多，只是特别珍贵而已。我在七岁时遇见了他，他在我十岁时离开了我。我们相处的日子也不过只有三年，仅仅三年而已。可是，他留给我的思念却是我们相处的几近三倍，整整八年，我依靠着我们这些零碎的回忆生活着，努力着。在这些日子里，其实我早已忘记了他的样子，他的一切。我只是习惯性的想念着他，依赖着他。他就好像是融进了我的生命里，融入了我的身体里，再也取不出，忘不掉了。所以你问我，他是怎样的人，我只能告诉你，他或许不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但却一定是我最爱最爱的人。”

　　池秋珃就这样看着她，咬紧牙关，心脏开始剧烈的绞扭在一起，他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的手，却不敢去握，怕会亵渎了她，惊吓了她。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他的这条路会有多么的艰辛，因为他所要竞争的人，是个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