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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请君暂上凌烟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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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已过,孟秋悄然而至。盘算着日子,嫁来相府已有大半年了,这日子过得倒是也快。
我躺在贵妃塌上无所事事,合上《易数》慵懒抬头。愈过正午,红日当头,天边一片蔚蓝,池水泛起幽波,游鱼而过,打散了碧水清影,波纹涟漪不散,怅然回神。
微风萧瑟了枝叶,满地的残莲枯叶,徒留那一片绿。不想,时光荏苒,瞬然而逝。
闻之羲之尝慕张芝,临池而书,池水尽墨。原也欣然向往,只怕辜负了这一池的清雅。
挽起已然投入池中的长袖,叹道,“七月了。”似是感慨,又似哀怨。双眼空灵,思绪像是回到从前,那时,睡莲开满池塘,刹一看,幽白入仙。
七月,该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了。
竹林尽处,辨不清该转向何方。
“夫人,过两日便是乞巧节了,您去逛灯会么?”凝涵脸颊微红,像极了那情窦初开的少女情肠。
我凝神,喃喃自语“或许吧。”,蹙眉,飘下的红枫落在脚边。我浅笑,“我们凝涵看上哪家公子了?”柳叶弯眉,勾起多少惆怅,淡淡笑开,秋风拂过脸庞,没有一丝留念。
“夫人,您尽说胡话。”凝涵娇嗔,却不觉自个儿嘴角微翘。我转视其他,目光停留在那池清荷之上,碧透的湖水,满是涟漪。
紫姮立于池子的另一畔,远远的,幽幽开口:“小姐,再过一月,该是您的生辰了。”空灵的眼瞳隐约有些异样,她的担忧我自然知晓,十五年来历来如此。我的生辰却是母亲的祭日,即使办的再风光,也无法掩盖父亲眼角那浓郁的痛楚,如此,过与不过,又有何不同呢?
秋叶寂寥,没有过多言语,“紫姮,陪我出去逛逛吧。”笑靥如莲,只是心中如履薄冰。
马车驶入闹市,就在这“云腾客栈”停下,没有“一品居”的清雅,又不比“红袖楼”的莺雁缭丽。故而竟有些冷清。
瑶台之上,丝竹之音屡屡不觉,箫筝声声,丝丝入沁,台上女子正唱到: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步入屋内,满室的暄然,张望四周,停留于那个唱戏女子,淡妆点点,眉目清冷,眼中那抹哀怨挥之不去,我拍合双手,清脆的掌声伴随着环瑶绺穗落了一地。小二哈腰过来, “两位小姐,打尖还是住店?”
“一间厢房。”
“姑娘里边请。”厢房在二楼的雅间,窗纸压得极低,一眼望下,瑶台上秋毫入目。
“依我看,若非那唱戏的,早没人来了。”
“是么?”我一饮而尽,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可是这儿便宜,一品居尽是些文人骚客,红袖楼一夜风流,这么个销金窟可不是人人都会挥霍的起的。那么你叫那些个平民怎么办?”
提起衣袖,款款而行。所及之处,环萃叮铃。
走向柜台,账房先生搬弄着算盘,账本翻了个遍,却是一筹莫展。“不知贵店管事的是哪位?”
眼前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黝黑的皮肤还泛着油光,憨厚的脸庞,眼角的皱纹掩盖不住,“鄙店招待不周,不知哪里冲撞了姑娘?”
“我们家小姐是问你们这儿的管事,谁管你招待的如何。”紫姮向来口不遮掩,
“鄙人姓贾,名怀德,正是这儿的管事。”
我莞尔而笑,“贾总管起的好名字。”贾怀德,假怀德。这做商人的,哪有怀德的。此话一出,紫姮早已笑倒在一旁,贾怀德愣住了,只是笑。
“家掌柜,请问这儿的金主是哪家?”据我所知,“一品居”是“楚庄”的产业,“红袖楼”的东家也大有来头。
“这个。”贾怀德眼珠转得厉害。
我浅笑,“你便同你们东家知会一声,说我有意购下这‘云腾’,价钱方面好商讨的。”
贾怀德一脸的佯装,只说,“东家并没有转让的意愿。”
“贾管事,”我靠近了些,毕竟对这满大堂的人有所忌惮。“我听闻,你这儿的存银可挨不过明年了。”我浅笑不止,眼神看向窗外,车马牛龙,繁弦急管,许久,才重新开口,“到那时候,这儿可就不值钱了,是利是弊,总管您好好把握。”
“此等大事小人无权作主,还等我问过东家方是。”贾怀德眼珠一转,又道,“不知小姐能出得多少价钱,小人好上报东家?”
我抿嘴,心里了然,“能否屋内详谈?”我迈着轻巧的步子跨入里间,悠悠道,“三千两黄金,外加一个见面礼。”
那边的紫姮打开手中的精巧小盒,顿时,流彩四溢,纵使身上满是琳琅,又哪及得上它三分烨华?满屋的靛青,正是那颗闻名遐迩的沧海夜明珠。这些个价钱别说一间客栈,就说就是那一品居,也必然是买的下来的。
紫姮有些不甘的瘪了瘪嘴,我自然知晓她的心思,纵是我也是不甘心的。
我倒不担心他造次,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倘若他倒真占为己有必然是要去卖了的,霎时,我便说这珠子是被盗了,到时候一查便知。
“真是夜明珠。真是夜明珠。”
我快步走出,不顾身后那捧着珠子不断喃呢的傻冒。这世人真是被钱财惨害不轻。
“小姐,你真这样给他了?”紫姮追上我,顾自忿忿不平,“那个小人,尖嘴壶塞像,根本不是个老实人。”
“大凡经商的,都是些重利之人,何况他还是个管事的,要是个老实人,这客栈得倒贴多少银钱啊?”
其实我是心里有了计较的,“放心,云腾客栈是囊中之物,这‘暖月’也是少不了的。”这明珠只是门面货,充充场面,到时候真正商讨之时就另当别论了。
“紫姮,过些日子去我账里把钱全部取出来,我似乎记得,先皇赏过我万两黄金还有座府邸,若是没了,把那地契卖了还是能勉强凑出这些黄金的。”当日,我贵为郡主,本该有自己的府邸的,可是自己赖着父亲,那园子便荒废至今了,如今封号撤了,那地契却没要回去。
“哪能啊,那些黄金和地契老爷都给您存放的好好的,说是全给您当嫁妆放着,就怕您到时候被夫家欺负了去,老爷又帮不上力的时候您好照顾自己。”
“那就好,如今把那园子暂且收拾出来,云腾只是个幌子,让暗部那些个人先住那儿,以后等周备些了再改个好去处,想来那地方,若是有心查,也是容易找到的,还是不大安全。”到时候得把地契转手才好。
“我知道了。”紫姮细细的听着,没多问一句,我知道她即使再多的不解也还是会把我交代的事给办的周周全全的。
不过半月,仍是没有些太大动静,我且不急,紫姮那还吃得下饭呐,心心念念着那颗宝贝的夜明珠。
细抿杯中的茶,醇溢于口,满是馥香,上好的云雾茶,“左右不过这几日了。”
“我的小姐,这话您已经说了好些日子了,”紫姮接过我手中的青瓷茶盏,放回木檀圆桌,碰撞之时,脆响连连,“前些日子,凝涵就粘着我说要看珠子,要不是暮秋训着,我可兜不下去。”
我细细听着,不发一语。
我相信,那个居高临下,道不尽骄傲地说“我叫琚”的男子,他也要权,他和那些个男人一样,都在争权,那么这一趟,他非来不可,毕竟这诱饵,可是堂堂丞相。
赵琚,天华原三皇子,如今的魏王,是赵衍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母亲原是梁贵嫔,比赵衍的生母云昭训不知高出多少,母家也还稳固,只是如今赵衍强势作风下,贬的贬,迁的迁,如今的风头早已今非昔比了。
“三千两黄金拿到没?”黄金三千,换个云腾,亏的是我。三千两黄金做个饵,的确有些破费了,只是这个饵牵得甚广,也值了。
“早拿到了。”紫姮泱泱坐下,叹道,“这么些金子,可惜了。”
“真是个财奴,这副德行把晁总管吓跑了谁来养你?”
“小姐,我可是在为你打算,你还笑话我。”紫姮脸上泛起的红晕甚是撩人,“奴婢可是小姐的人,小姐自然得养奴婢。”
“死丫头,我可得早早的把你嫁给晁绪才了得。”
“夫人,夫人。”外头有人叫唤,急促的脚步,想来只有凝涵这丫头。
方进屋,抓起眼前茶盏咕噜咕噜三口下肚,随之而来的暮秋,收拾好桌上的狼藉,将茶杯拿下去换洗。
凝寒跑到我身边,轻声地说:“夫人,前头来了个男的,虽说及不上我们爷把,却也是那什么貌比潘安的,据说还是个王爷。”
我莞尔,朝紫姮眨巴眨巴几番,彼此心领神会,来了,梁王,赵琚,云腾客栈的真正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