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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瑶姬御殿之章 其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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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琴快步从阁楼上下来,才把忘在底楼柜台上的手机拿到手里,机子就开始疯狂震动,瑶琴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微微叹起气来。
“喂喂,我现在很忙,有话快说。……我知道,……我有好好上课,但是最后一年没什么课程,教授由着我去不去都行。”
怎么今天突然觉得宜祈年说话那么罗嗦,瑶琴颇有些不耐烦,口气不善地回了一句:“说了没有乱出去玩!我乖乖在店里筹备迎新会呢。”
“这样就好,我可能还要耽搁些时候,你别到处乱跑,等我回来带你出去玩。”电话那头有些抱歉地说道。
瑶琴愣了愣,不解对方怎会出现这样浓重的歉然,她小心翼翼开口试探:“能带我去四川旅游么?”
“四川?”宜祈年有些疑惑地反问一句,随即爽快答应,“好,你想去,我带你去就是了。你忙吧,我还有事。”
“等等,”瑶琴止住对方欲挂断电话的举动,“我的礼物……”
“没有忘,薰衣草、蒙娜丽莎的招贴画、香水,是吧?”
“嗯。”瑶琴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开心地说,“记得就好。就这样了啊,拜!”
挂断电话,瑶琴愣愣看着手机,心里小小妒嫉了一下宜祈年,像她这种爱好美术的人才应该去法国嘛,宜某人那种跟浪漫不沾边的人,凭什么就让他去交换学习呢?实在是没有天理。
手机又是一番震动打断瑶琴的沉思,她不禁翻了一个白眼,真是越忙越出乱!
“喂!”瑶琴恶狠狠地说,“有话快说,忙得很!”
“海报、背景。”对方简洁说出四个字。
真有你的,颜莜思,叫人想发脾气都发不出,瑶琴在心里恨恨抱怨起来,一面答道:“海报一共五幅,其中CG版的杨玉环、唐明皇两幅;漫画版一幅;真人版一幅;钗盒作主题一幅,我已经交给部里干事打印去了。”
“我手绘天界亭台楼阁及牡丹屏风背景各一幅,现在正在设计牡丹的……”
莜思闻言倏忽严肃了口气,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画?没有其他干事帮你么?”
“这个是用工笔画法画的,其他人不怎么会,到时候要放大作背景,绝对不能马虎,我只有亲自出马。”
“你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告诉我。”莜思呵呵笑出声来。
“我只有一点要拜托你,”瑶琴抓住话柄,埋怨道,“颜二小姐,你给我几个亿啊,要我整得个国家大剧院似的,还要流水环绕的梦幻效果!”
“半开放的水上剧场是现成的,我们只需在池子上搭起台子作前景舞台就可以了。”莜思笑着解释,不经意间化解了对方的抱怨。
瑶琴沉思片刻,开口道:“你必须保证舞台足够牢固,绝对不能发生意外。”
“我保证,我找的是模特T台的那种钢化玻璃,就算不幸有个万一,那个池子很浅,不会发生意外的。”
“我明白了。还有用篝火的事,必须取消,我布景上有透明的薄纱,随风飘动时可能会引燃,我会另用灯光制造与篝火同等的效果,这个应该没有问题。”
“好,我这边已经有二十万赞助了,你放心弄。”
两人又说了几句瑶琴才挂了电话,抬眼看见易臻站在门边正欲进来,瑶琴上前为其开门,脸上讪讪地说:“大叔,你来了?还以为我那天说话得罪你,你生气再不来了呢。”
“我并没有……”易臻有些尴尬地回答,心里的确有气,不过却是对自己无力改变现状,只能静静等待的无可奈何而产生的急躁。
“这几日事情忙,所以没有空闲来。”易臻扯出笑脸,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解释。
“是么?”心里一阵轻松,想到每天都来“瑶姬御殿”的他不再来,瑶琴还真有点失落。突然念起今天的忙碌,她抱歉着说:“大叔,你看我今天超级忙,没有时间开店了,或者你不介意的话,自己动手泡茶?”
易臻看了看店中的混乱和不知什么时候摆上的一个红木案几,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瑶琴埋首绘画书籍中寻找创作素材,头也不抬地回答:“《长生殿》背景,需要华丽丽的国色天香牡丹图,看着盛唐时的太过妖娆艳丽,我想找些素雅大方的,真要逼人发疯了。”
他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包,走到瑶琴身边看她翻找的素材。
手机又不合时宜的响起,瑶琴一副要崩溃的样子,看了眼号码,她没好气地按了接听键:“什么事?”
“什么?颜莜思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你才甘心啊!”瑶琴一阵哀叹,掩面只想撂手不干。
莜思说了几句好话,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没办法,人家要提前试场子嘛,这两天能把背景弄好吧?”
“舞台搭建那些,我有效果图,你照着弄好,我明天下午过去修正细节,今天我把这幅牡丹图赶出来。”
“没问题,学校这边交给我,你在家弄好背景图,明天来调试。”
放下电话,瑶琴只觉得欲哭无泪,最后承办的一场晚会被这样剥削,真是没人性……
“大叔!”瑶琴眼中一亮,心里闪过一个主意,她跑到易臻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瓷器上的牡丹纹样素雅优美,又不失华丽。你电脑上不是有很多粉彩的图片么?借我看看!”
易臻有些惊讶地注视瑶琴拉着他的手,喃喃说:“电脑今天没有带来。”瑶琴失望地皱了皱眉,刚想说话,易臻接着道:“不过,有这个——”
说着他打开带来的包,拿出一个粉彩牡丹大盘。太过吃惊,瑶琴扭曲了面容,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盘子,颤抖着问:“仿……仿品吧……”
这个色泽,这样的构图,盘底字体工整有力的青花六字二行楷款“大清雍正年制”,瑶琴直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易臻浅笑,没有回答瑶琴的问题,只是淡然说道:“要绘图,实物看得清楚些吧。”
“嗯。”瑶琴用力点点头,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这个盘子?……给我画画,真的没有问题么?”
“没关系,你只管拿来画好了。”易臻好笑对方的小心谨慎,这样的瓷器住处那儿一大堆呢。见着易臻脸上的不以为意,瑶琴想着应该是不值钱的仿品,一下没了拘束,她依照瓷器飞快勾勒画样草图。
放下画笔,双手捧着盘子认真观察半天。“你……在做什么?”瑶琴回头发现易臻拿起画笔在案几旁作画,她走近一看,不由得开心称赞,“哇!看不出哦,大叔你画得这么好。”
易臻扬起笑脸,轻声说:“看着好玩,不自觉地就画起来了,好久未动笔,倒有些生疏。”
“决定了,”瑶琴另拿了一支笔,对他宣布,“这刻开始,正式吸收大叔你为我宣传部的成员,这个就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他好笑看向瑶琴眼中的认真。
“没关系,我说可以就可以。”瑶琴拍拍他的肩,献媚着说,“帮帮忙嘛,我会报答你的,呵呵呵……”
“报答?”他笑着摇摇头,“哪里用你报答……”瑶琴却没有发现对方话语中幽幽的叹息。
“我用淡墨轻轻勾了边,你看得清楚么?”瑶琴低首绘图,见他不作声,忙问道。
“有些模糊。”他轻轻回答,从衣袋里取出一副金丝边眼镜戴了起来。
“大叔你近视么?这副眼镜很适合你哦。”瑶琴好奇侧头看着。那天他阴沉着脸看她与莜思说话,是因为近视看不清楚的缘故吧?这样一想,瑶琴直觉得自己当初无聊透顶,胡乱猜度别人的举止。
易臻的手抖了抖,一滴墨滴了下来,瑶琴慌忙拿了面纸吸去墨渍。
瑶琴扬起一个笑脸,安慰道:“不打紧,你没发现我在这里都滴了好几滴墨吗?呵呵,处理过后没人会发现的。”瑶琴指了指纸面,打消易臻的局促不安。
“大叔你应该是学过国画的吧,看得出几分功力哦。”瑶琴看着他拿笔的姿势,回忆起幼时教她绘画的老师,是了,这才是正确的书画姿势,看我怎么会变成八爪鱼一样趴在桌上绘图呢?瑶琴颇有些郁闷地想。
“以前偶尔绘上几笔,都快忘光了。”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陈述。
店里音乐缓缓流转,时光倒转回百年前那个柳荫连绵的书斋,曾经的欢笑,历历在目,却只有一人的回忆。
“你放的曲子是《酒狂》么?”他开口问道。
瑶琴点点头,“现在的人都不爱听这些,但我奇怪的喜欢古琴,最喜欢的就是《酒狂》。呵呵,也不知道为什么,店主在的时候,经常弹给我听呢。”
“店主与你是……”易臻微侧着头,从瑶琴所处的角度望去,屋外的光线恰好在金丝边眼镜上形成反光,看不清楚他面上的表情。
“同居。”瑶琴低着头说出两个字。
易臻瞬间阴冷了眼,“同居?”他语气冰冷重复了一遍瑶琴的话。
仿佛感觉到对方语气不善,瑶琴慌忙出声解释:“不要乱想哦!同居是同一屋檐下的意思。宜哥哥的妈妈是我的监护人,我爸又经常出海,只有寄人篱下啦。”
“这样啊……”易臻侧了侧身,反光在他眼镜的玻璃上消失,又看到他面上平淡的神情。
“店主叫宜祈年,过一阵他从法国回来你就可以见到他了。”瑶琴笑着说,直觉二人能成为朋友。
“宜祈……年?”易臻惊讶重复这个名字,不禁轻声低喃,“难道是他?!”
“你认识宜哥哥?”瑶琴看着他惊喜地问,笑想真是巧合的缘份。
他表情尴尬地别过脸,模糊地回答:“也许不认识,也许很久以前就认识……”
奇怪他脸上又是那种表情,瑶琴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眼中的伤痛。
“这里还有一些花瓣……”她轻声说着转移话题。易臻凑了过来,细细为图上的牡丹添加色彩。
“呜……”两人只顾着埋头着色,缓慢移动之间,竟撞到了对方的额头。
“有没有撞疼?”他看着瑶琴,担心问道。“你也被我撞到了,还问我呢。”瑶琴笑着说,踮起脚尖,看了看他的头,轻轻抚了抚。
“不疼吧?”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不禁都笑了起来。
好像,很久以前有过类似的情景,瑶琴微笑着,思绪飞远。
在水田里矗立的模糊身影,是谁,是谁?渐渐靠近,就要看清楚他的脸。
“苏(素)……瑶琴。”她突地惊醒过来,“啊?!你叫我?哦,什么事,叫我‘瑶琴’就可以了,不用这么见外的,呵呵。”
他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大功告成,最后一朵牡丹画完了。”
瑶琴将视线放回图上,赞叹道:“这么快,多个高手帮忙就是不同呢。”
易臻放下画笔,瑶琴死乞白赖地说:“大叔的字好,不如帮我写几个字吧,也不枉费我俩合作的这幅图。”
“写什么呢?”他笑着问,手中已换了合适的毛笔,“‘国色天香’?”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誓绵绵无绝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瑶琴又恍惚了神情。
“我的誓言……”梦中总有个声音不停说着同样的话,“我的誓言是……”是什么?每次都听不到下句,只是反反复复的说“我的誓言……”,风声大作,听不清,看不见。
他愣了愣,一边默念,一边提笔在画面左侧写下:天长地久有时尽,此誓绵绵无绝期,这十四个龙飞凤舞的行书。
“好漂亮……”瑶琴虽然知道他写字好看,却不知晓他书法功底如此之好。
“大叔,以后你没工作可以去卖字画,超赞。”瑶琴拿过湿手帕给他擦手,不忘夸奖上两句。
“卖字画?”他好笑地说,“哪里会这样落魄。”
“怎么会是落魄呢,”瑶琴出言纠正,“如果有人买我的画,我会激动得哭出来呢。”
易臻笑而不语。瑶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什么!已经五点了!”她惊叫起来,“那群猡猡干事还没有把海报弄好吗?”
“大叔,改天请你吃饭,还有过几天的迎新会请你,还有‘文天祥’去。现在我要出门了。”
“好,过几天我一定去。”他微笑着取下眼镜,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