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水木客栈的第一壶普洱》邬恋

24、第二十二章

　　老板娘回来后，酒吧的气氛彻底变了，老板娘变得更加心不在焉，她开始重复摄影师来到之前的风格，邋邋遢遢，坐在吧台默默地抽着烟，进入了更深的冥想状态，又似乎再重温与摄影师在酒吧里的幸福画面，直到凌晨打烊，我们一一向她道晚安，她才依依不舍地从座位上起身，慢腾腾地走出酒吧，她拒绝我们所有的关心和好意，面无表情地思考着永远也想不通的问题，渐渐地，她得了臆想症，会半夜突然跑到酒吧找摄影师，会在雨天念叨摄影师的回归，会大声问我们看到摄影师了没，直至最后，她完全疯了，被亚子强行从到精神医院，她的叨叨自语吓走了很多顾客，包括再次满怀希望的痴情郎，大家小心翼翼地避免有关摄影师和云南旅游的所有话题，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十分低落，更可悲的是，我的伤心难过还要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我是多么急切地想知道所有关于摄影师下落的信息，多么地想当面跟他对质照顾一生一世的誓言，慢慢地，我绝望了，也许，也许对于多情的他来说，那只不过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客套话而已… …
　　我更加地不爱说话，即使是弹欢快的曲子，也是透着一股悲伤，那时，亚子不再说笑，每天埋头工作，苦习糕点制作技艺，她偷偷对我说，老板娘这样下去，酒吧迟早会倒闭的，她跟阿华没钱也没能耐接过酒吧，只能苦练技艺，将来好找个像样的工作，让我也做好准备，幸好，还有半年我就中专毕业了，以我的学历和特长找个普通工作也不难… …
　　那段时间，陪在我身边的只有陈海荣，他依然每天提醒我吃早餐，来酒吧帮忙，一有空就带我去看新上映的喜剧电影，我也渐渐爱上了喜剧，在黑漆漆的电影院中肆无忌惮地大笑直道落泪成了我情绪发泄的好去处，那些形形色色的喜剧，让悲伤绝望的我免于崩溃。
　　在学校，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同学们都在传我在跟他拍拖，我也从来不辩解，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他普通朋友的身份，虽然，我是多么地希望自己能爱上这个一如既往对我好的男孩。
　　随着治疗，老板娘的精神好多了，出了院，可她独自在8楼居处，半夜坐到窗上，吓坏了别人，还有一次洗澡，差点窒息而死，在医生和亚子的建议下，她决定搬来跟我一起住，我好在平时照顾她，这样我的生活就一下子忙了起来，白天要上学，晚上要上班，打理酒吧，整理货物，还要照顾老板娘的起居，定时督促她吃药，陪她去海边散步，哄她睡觉。
　　可她整晚失眠，不停地跟我说话，有时还会爬起来要去海边看海，我担心她，只好陪着她去，足足有一个月，我们就这样在海边漫无边际地走着，从午夜到清晨，然后，老板娘就随着白天一起昏睡，我则无限疲惫地打着呵欠去上课。
　　那时唯一的好处就是老板娘讲起摄影师，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变得格外清醒，她的眼睛明亮，皮肤光滑，她讲和摄影师的初次见面，在越南西贡那座破落的城市，她穿着刺绣棉布裙子站在山顶吃芒果，他在右边，给她拍了张照片，冲她欢快地笑，他比她小了6岁，却无比迷恋她，开始时，她像对待弟弟一样地把他当成是游伴，可当他们走遍了一越南，她已经不可遏制地爱上了他，他们在小旅馆□□，在灰蒙蒙的客车上她躺在他怀里昏昏地睡过去，他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她，去山里探险，他背着实在走不动的她爬上了山顶… …
　　如此3个月后，酒吧终于被转让了，我也在北海市海滩公园附近的一家广告公司找了份文案工作，我不想离海太远，或者说，我不想摄影师回来找不到我，在天上人间的最后一晚，老板娘给了我一笔不菲的工资，理由是酒吧卖的价很高，而她不需要那么多钱，明天，她就要回北京了，在那里有她的亲人，还有那个未曾露过面的未婚夫，以她的能耐，随心所欲地生活是不成问题的。我简单地打包一些衣物，还有，拍的照片，老板娘半躺在床上慈爱地看我收拾，她的病已经差不多全好了。
　　“你也爱他，对吗？”我愕然，她轻轻笑一笑：“我看了你的日记，你把它们写进琴谱的背面，写在五线谱上！”说完，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啪地打开火机，闪动的火光中老板娘的脸跳动得分外美丽，犹如妖魅，我惊呆了，她不仅没疯，而且是无比清醒！
　　“你还打算继续等他？”她淡淡地问我，没有丝毫怨恨的样子，仿佛同病相怜的姐妹，我鼻子有些发酸，点点头，“唉---”老板娘吸了口烟，
　　“人很奇怪，得不到的爱情偏要去追个不停，我现在想清楚了，我那不是爱，想得到而已。”
　　“你会回去找那个人吗？”
　　老板娘轻轻地摇摇头，
　　“为什么会爱他？你明知道没有结果的”
　　“我只想有个人关心我。”我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好孩子，他不适合你爱呢，你知道吗？他只是个没有明天的吸毒者，他已经没有很多正常人的资格了，特别是去爱一个人”老板娘把我搂进怀里，无比凄凉地说，
　　“不，不，吸毒的是末儿，不是他”我边哭边说，
　　“哼，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来跟我在一起，因为我可以养他，我可以拿钱给他买毒品”老板娘恨恨地说着话，
　　“你胡说，他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哭的声嘶力竭，指着她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她嫉妒我也喜欢摄影师，才故意不择手段地诋毁他，好叫我死心，看不出来她那么的阴险，那么的可恶。
　　老板娘看着我，似笑非笑地夹着烟，不说话了，直到我的怒气慢慢地退去，她伸出手，拍拍我，转身睡去，我擦干眼泪，不哭了，
　　“是末儿把他拉进去的，末儿恨他，他这傻瓜，还铁了心一辈子跟她下沉到那个深不见底的地狱。”
　　老板娘突然幽幽地说：“人最愚蠢的地方，莫过于自以为自己是上帝，可以救赎别人，到最后，自己却跟着跌进地狱，哈哈，真可笑”
　　“… …”我心里一阵抽搐，脑海中竟然浮现那次他愤怒地摔碎我的相机那一幕，是的，是的，我的脑袋像警察署力的犯罪幻灯片一样理智地翻放着，我的心却像只鸵鸟脑袋一样不停地往沙子的深处钻，现实，残酷的现实，
　　我紧紧地捂着嘴不，翻了个身，用毯子把自己包紧，
　　“忘记他吧！你的人生还很长，现在你只是因为需要一个人来思念才会思念他。爱情，只是一种错觉，固执的话，你会遍体鳞伤”
　　“错觉、固执、遍体鳞伤”我叨叨着这些奇怪的字眼，突然心静如水，无所畏惧，因为，我突然发现，对于未知的未来，对于对摄影师的感情，再痛苦，也不过是那么几个寥寥的字眼而已。
　　窗外月色美好，
　　离家三年。
　　我已经20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