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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菱花 ...

  •   落菱花

      一 盏离愁

      花都城,以落菱花而享誉天下。落菱花乃人间奇花,终其一生,从未凋谢。惟有新枝代旧枝之状,然并无花败之象。而苏家,便是花都城内,种植落菱花最有名的世家。
      皇室视落菱花为国之命脉,是自古已久的延续。这种花在他们的眼里,象征着极度繁盛与不灭,因而,种植落菱花的人,便该为位居高处,众莫能及。苏默,即是而今的落菱花人。也是苏家的,主人。
      我叫苏抑菱,是苏默的女儿。

      蓝色的花瓣纷扬于澄蓝的天际,夹杂着落雪飘零,白茫入眼,一时寂寥的凄美。花枝犹盛,即使是在这冰冷素雪的季节,落菱花,还是毫不逊色的呢。记得父亲常说,落菱花,是有神性的。若你诚心于前,所许之愿定可上达天听。
      我是愿意相信,而,又不敢相信的。太美好的东西,我宁愿要它活在梦里,也不想将它拉回现实,亲手,打碎。
      抑菱。熟悉的声音漫于四周,却在这空旷雪原,多显了份突兀。
      哥哥,你来了。
      我轻轻笑道,不管自己心里,而是何种纠缠。我的哥哥,苏夜君,真的是很好看呢,至少,每个看见他的人都这么说。
      一点点的血珠顺着嘴角滑落,我勉强站立在雪地之上,扑入眼帘的,是那雪与血的融合,却是美艳。
      抑菱,回去吧。哥哥抱起我,眼中怜惜,不作多语。我知道他是无法说什么的,就象我无法告诉他,也许我的生命,就要终结了。
      哥哥的怀抱是温暖的,如果可以,真想留住这一刻。
      从小我便知道我和哥哥不是亲兄妹,但我不知道的是,我们中谁才是苏家的儿女。爹娘是未曾提及过的,他们都是善心的人,怕我,或者哥哥难过。
      哥,你说,如果我死了,会有魂魄吗?
      抑菱,你好好休息吧。
      哥,我怕那边,会太黑。
      我是近乎平静地说完这句话的,可它却让苏夜君的背影僵住在一刹之间。
      苏夜君,哥,我好象从未这样叫过你呢。可是妹妹,就是应该那么规规矩矩的对吗?
      哥哥转过身来,把我揽进他的怀里,只是很轻,很轻。怕弄疼我吗?还是不愿对我的宠溺太多。
      哥,你走吧。抑菱会等到你回来的,哥不是说过吗,会给抑菱一串最好的血珊瑚。抑菱,不会舍得先走的。
      我的哥哥,苏夜君奉皇命戍边,我该高兴的不是吗?男儿志在四方,怎可羁绊在家?不过,我似乎感觉,他的使命,不仅一此。
      好。抑菱,要在家听话,时间不会很久的。
      恩。我抬头浅浅笑着,真的不会太久吗?可是苏夜君,一天的时间,于我来说,皆已算作,长久。
      窗外的雪依旧是重叠的,白色,白色,白色。惟独落菱花那一抹澄澈心扉的蓝,萦绕眼帘般,扑朔的迷离。
      我轻轻托起桌上的酒盏,不顾喉中的辣痛,生生,灌了进去。哥,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酒的吗?那是在我知道,酒能迷人的时候。

      暗夜 清风

      圣后,皇,已等您多时了。夜士为我恭敬地让出通道,万千火炬,几夜齐亮。倒不愧为他的作风。
      墨白石的皇座,雕式精致。幻动着些许星点的金光,闪烁耀眼。
      菱姬,我的圣后,你终于来了。
      暗夜阁,江湖第一“毒”,是几百年来,无数自谓武林正派的人的,眼中刺钉。暗夜阁杀人,也喜欢金钱。它的每一级繁盛,皆是踏着层层白骨而上,黑暗与血腥,是它存在的价值。
      御风吟,暗夜阁的阁主。而我,则是他的妻子,圣后。
      大殿的金盏迷离,酒香醇浓。看来今日宴会,倒是颇为奢华,连那平日不多现身的“七羽”,如今也恭敬地列位皇座两旁。
      菱姬,你看我今日纳的女子,姿色如何?
      我微微抬眼,但见皇身边的女子,玉容艳丽,凝脂映红,浅浅婉约之笑,好一个璧人。
      皇所纳之女子,哪一个,不是众里难求呢。
      看来我的菱姬并不嫉妒。蓝姬,你该好好叩谢圣后呢。
      御风吟轻轻捏起女子的下巴,似笑非笑。即使自他的眼中,也不曾寻觅半分痕迹。他是习惯如此的吧,毕竟,那么久。
      谢圣后。女子娇嗔地笑道,眼中掩饰的,当和御风吟一样好。又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子。
      来,我的菱姬。今天七羽齐在,你,献舞助兴吧。
      是,皇。
      移动轻制的银靴,水袖翻飞,素带迎迎宛若白虹凌贯,冷光,幽射。
      我慢慢舞着,不带笑容。直至侧身跌进御风吟的怀里,听他说,
      我的菱姬,还是无人能比的呢。

      花落得翩飞,宛若蝴蝶精灵。飘飘转转,迷失在尘俗。湖水空明,若起柔弱无骨的六瓣雪花,一不小心,便将它溶融进去。
      皇,是有任务了吧。我微微倚在御风吟的肩头,惟有花容。
      要我菱姬出手的人,还的确,不简单。御风吟轻轻笑着,嘴角扯出缕缕漫不经心。
      莫不是青凌阁‘七燃’之一的寒彻燃?
      菱姬,你果知我心。
      御风吟抚过我散落的长发,一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气息,无声弥漫。晴光映射下的他,面容是俊朗到让人惊怔,就和,哥哥,苏夜君一样。
      菱姬,你要知道,没有任何女子可以比得上你,圣后的位置。
      漫漫寒冬,彻亮与昏暗,足以强烈地湮没一切,包括,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慢慢扬起一个弧度,却是生冷而坚硬的笑。

      回首流 年

      七燃,七羽;青凌,暗夜;已延续几百年的那所谓正与邪的较量,是否会于今世,作个彻彻底底的了结。这怕是,众人拭目以待的吧。
      霜湖水旁,冷月清辉。纵有满天星光的繁耀,也抵不过此时面前那人的光烨。“七燃”之中,他虽是排名为末,可这武功修为,应早已为首。真想不到世间,竟可有人将“血凰”内功,发挥到如此极致。
      不愧是暗夜阁的圣后,战至而今,依无半分倦意。
      寒公子着实过誉。若无暗夜凌珠,我怕早已败于下风了吧。
      即使面对生死抉择,我也没有丝毫的恐慌。残灯将尽,岂可有惧?
      闪着灼灼华光的红色剑气迎面劈来,侧身,躲闪。我的手中,未有一兵一刃,依靠的,只有翻跃的轻功,衣袖,和暗夜阁出了名的暗器——暗夜凌珠。
      毫不留情的剑气横然于衣摆,我已略有些吃力,身之顽疾早不允许我,耗战良久。何况又是他,寒彻燃。神回之际,面具,粉裂。一时的迟疑,便换来这痛遍寸肤的一击。我不受控制地坠落,却稳稳落在一个怀中。
      是寒彻燃吗?不会,他不该救我的。可若不是他,又该是谁呢。
      最后一缕月的光辉和血凰的华烨消失在眼帘,好累,真有些,想睡了。
      再醒来,却是流苏的青帘和木制的阁床。隐隐约约,几缕墨梅的清幽,还是比不上落菱的,我这样想到。
      苏抑菱,你叫苏抑菱对吗?耳畔的声音,有些陌生,但也依稀留有痕迹,寒彻燃,果真是他。
      我不做声,只是沉默。束起的青丝散落下来,遮住了微显半边的脸。
      苏抑菱,你不记得我了吗?七年前的落菱花,是极度繁盛的呢。
      他迫使我抬起头来,正迎上一双黑瞳,既没有光泽,也非暗淡,仅仅,平凡。仿佛在那里见过这双黑瞳。七年前,他说的,是七年前吗?

      七年前,落菱花开繁盛,被誉为吉兆。爹娘忙于外里,无暇顾及。我便出了府宅,独自于城中赏花。
      大簇大簇的落菱花飘纷在街道之上,宛若初夏时雨,一阵透心夺目的蓝。我总觉得这城中野生的落菱花才是有花骨的。不像家中栽育的,总是更符帝心,可也算少了份自然之气,媚俗了些。
      他,便是在这时映入眼帘的。不俗的身装,浑然天成的剑气于他周身设御置屏。只是,那只白皙的手掌覆于眼面,清俊的面容似乎因为痛苦而扭曲着。他,该是受伤了吧,这样的景象,我见过好多。
      没有顷刻的犹豫,我走上前去,轻道,
      公子若不嫌弃,我愿为公子治愈眼疾。
      他迟疑了一下,该是觉得我没有什么威胁,便随我静静走开。我自小便是身患顽疾的人,所以精通医术。而且同时造就了两种喜好,杀人和救人。他是幸运的,因为我不打算杀他,而是,治好他。
      公子此伤已久,当时用了多方良药,却皆不得效。反而,疼痛益增吧。
      他没有言语,只是点点头。虽是表面沉稳一如,但我感觉得到,他是欣喜的。
      没有人知道落菱花之所以称作奇花,绝不仅是,花不凋零。它还可以医治任何伤痛,只要,非自娘胎附身。我是偶尔由一本泛黄的古书上看到的,不过,我烧毁了它。因我,心中不愿,如此简单。
      我用了合适的剂量治好了他的眼睛,并应他之要,留下了我的名字。然我不曾料及,红尘翻滚,过往烟华,七年后再度回首,我竟又见到了他。
      原来他是,青凌阁“七燃”之一的,寒彻燃。

      美人凄泪

      重回暗夜阁,便是心无旁骛。平澜的心境于此处是最好的,在黑暗与血腥中,唯一的,那奢华。
      皇,我没有杀他。
      语出并不惊人,御风吟的笑容并未因我的话而凝停半分。他是皇,仅仅一个如此简单的理由,便已足矣。
      我的菱姬,是舍不得吗?
      不,是我杀不了他。而且,我曾救过他。
      那么菱姬的意思,是要放过他吗?没有丝毫疑虑的气息,御风吟清楚,我会说什么。
      不,皇。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解决我的顾忌。
      菱姬,你的确是聪明的人。圣后之位,不愧虚名。今夜,你就陪在本皇身边吧。既是,如此奢华的宴席。
      御风吟轻轻抚了抚我的长发,那张俊美的面容于暗夜中,夺魂摄寒。
      我略一侧头,不去在乎。却蓦然瞥见坐在一旁的菱姬,玉容阑干。那泪,会是为御风吟而流吗?
      家中依旧是蓝色纷扬的天地,清谷幽香阵阵地扑鼻袭来,生生,便要醉断人肠。院落的青石板上已摆放了几件物什,哥哥,要启行了。
      夜君,沙场迎敌,定要小心些啊。娘心疼地嘱咐着,那凄美的面容之中,尽显离别之意。
      娘是不可否认的仙姝。即使已做人母,犹于绝代的风华,而我,自是逊色。
      好了,男儿志在四方,当出去磨砺一番。记住,你永远是爹的好儿子。
      爹的语气于平日的刚硬中,多了份柔和。若是外人见苏默如此,该是会诧异吧。爹竟也会有如此伤感离情的一面。
      爹,娘。我去送哥。
      说罢我便转身出了门去,是不愿看见眼中别离的愁绪,惹人心悸。
      落菱树旁,花开的寂静。我和哥哥面对面的站着,彼此不语。其实该说什么,谁都,不曾想过。
      我会耐心等着哥哥的血珊瑚的。那么哥哥,也一定不要失约。
      抑菱,你一定要听话地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哥哥的声音变得呢喃,我听不清,也没有去问。后来我才知道,那句话是,
      等我回来娶你的那天。
      灰蒙的雪,遮挡了我的视线,苏夜君的背影就那样越来越模糊。
      我看着,却没有哭,一滴也没有落。好象,很早,我就不会哭了呢。

      花都云涌

      圣后,暗夜阁人皆已齐集,为何还不见皇起身?
      皇谕微惫,你不必多虑。今日之朝,由我圣后来主。
      是,圣后。暗夜双使微揖退下,扬起黑色束衣,早已布满血污的班驳。
      这蓝姬,还真是手段颇丰呢。不过,御风吟,就算天下皆醉,你,怕也不然吧。否则,你又怎可以以这年轻之躯,而掌控此偌大的,暗夜阁。
      窗外的雪,是愈下愈大了。片片飞旋,凌冉,自灰蒙的天空而落,再复归于彻凉的地下,延伸出无数的脉络,纵横交织,终布成一个密密的网,羁绊住世人匆匆,步履。

      青笙茶的茶香缭绕,喉暖心舒。以夏竹入叶,秋雨滋润,果是一番情闲逸致。只不过我喜欢的,终是落菱的恣雅,略胜一筹。
      苏抑菱,那夜我放你离开,你总该对我有个交代吧。寒彻燃的目光深邃,纵是无瞳之光,却亦可轻易夺人。
      七公子多事缠身,何苦在此事,耿耿于怀。
      难道花都闻名的苏家之事,青凌阁,会毫不在乎吗?
      寒彻燃笑笑,微啜了口茶。世人皆道,苏默与辰祭之谊,千苦难逢。这青凌阁主与苏家的关系,又岂会淡白如水。
      七公子,真对不住。我只能说一句,无可奉告。
      你就不怕江湖盛言,苏抑菱即为暗夜圣后吗?
      若七公子有意相逼,我可言何?
      抬脚,既要迈出去。然寒彻燃的身影,正正挡住了阳光。好一个移风幻影。
      你只要帮我一件事,我就不再多言。
      什么?
      帮我找一个人,她叫,台盼蓝。
      台盼蓝,是她?中原武林的第一美人,寒彻燃的未婚妻子。
      七公子身边之人,竟还需得外人来寻吗?
      寒彻燃似收敛般地沉默了一下,看来所谓武林正士,亦不何事都光明磊落的呢。
      好,我答应你。那么,你也要遵守承诺。
      一言为定。我们击掌为盟。
      我浅浅一笑,伸出一只骨瘦柴硬的手掌。原来,无浪的代价,便是另一起风澜。
      落菱之蓝的日光融合,恍恍惚惚。花叶阑枝,存留着千百年的划痕,见证了无数的沧桑,青山巍峨,澈水流泻,放眼那无际的空旷荒原,浮云何根?
      苏夜君,如今你于辰垣之地,还可安好?其实我已知,你此去,去的非是戍疆,而是京师。因为,一个人不该于廊中,低诉心绪的对吗?就像,爹。
      苏夜君,我不知道,我究竟,还可以等你多久。

      血 色红颜

      梦回流转,那万千雷动的欢呼聚嚷于大殿的繁华,水晶灯盏,彩色琉璃。映满银粉流溢的落菱花烛,是极度美艳。御风吟执我之手,带着些须轻浅的笑容,走在青色理石之上。而我,则身着殷红嫁衣,头戴凤冠,另一只手紧握的,是那紫黑晶杖——象征圣后的权力。
      彼时,是御风吟迎我之日。而那次,亦是我所目睹之最盛大的典礼。只不过,所有暗夜阁之人皆未得见其圣后真容,因为,我的脸上,从来都是一个冰冷无骨的面具。总不至于让天下人皆知,苏抑菱,即暗夜圣后吧。
      蓝姬,怎样?还习惯于此吗?那张铜镜映出的,是绝世无双的脸。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温婉,水灵,确是动人心魄的幻丽。
      多谢圣后挂怀,蓝儿尚好。转过身来的黑瞳,灿若星辰。但我看得出,那双瞳里,自有优越于人的傲气。她,该是好人家的女儿吧。那么,又缘何流落于此?
      蓝姬。我轻唤她的名字,却在眼神交汇的瞬间,摄住了她的神志。摄魂之术,千古相传,只这所传之人,皆患顽疾。因,顽疾缠身的桎梏,足以束缚住那柔肠女子的精魂,且是不容置疑的牢不可破。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眼中,早已是迷离。身心不受控制的滋味,想必是难忍之痛。
      我叫,台盼蓝。
      原来,暗夜阁的蓝姬便是中原武林的第一美人,台盼蓝。寒彻燃,难道,这就是你所要的结果吗?
      轻挥衣袖,一阵白雾的弥漫。台盼蓝静静地睡去,我知道,她醒来之后,是永远不会记得,方时景象的。
      御风吟,你是早就知道的对吗?那么你,留她在身边的原因,是根本不在乎,还是,真正喜欢她。

      暗夜阁外的落菱花林,是御风吟为我而建。他说,他要圣后所受的宠溺,众莫能及。他说,如果我喜欢,他可以拿到所有我想要的。但,除了他的意志。他御风吟,是绝不可能受任何人的控制,只要他自己,便是完美的选择。
      圣后,我的菱姬。你是刚刚用完摄魂之术吗?
      皇,果然,明察秋毫。我不慌不忙地缓缓答到。在暗夜阁中的举动,我丝毫不怀疑御风吟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难道我的菱姬不知,每次用完摄魂之术的脸色,会更加苍白吗?
      我不做声,只浅浅而笑。因为说什么,都会显得更加生硬吧。
      皇,是菱姬多虑了。若皇无事,菱姬可启先行?
      花落人寂的沉默,御风吟伸手将我揽进他的怀里,确是一种窒息的紧。这种感觉,是我未曾熟悉,而倍感陌生的。
      菱姬,我的菱姬。你真的不知,你非仅圣后吗?
      落菱花瓣的肆扬,平添了份凄美。花好月圆,只因在的这冬季,多显肃杀。或许只有白野茫茫,才是此季最完整的寄托。那空无的,万古荒原。
      御风吟,难道我还可以做什么别的选择吗?让我遇见你,该是上苍最有心的玩笑,有心到,一世的纠缠恩怨。

      冬末殇夜

      哥哥,回来了。在我等他的一月之后,苏夜君,奉旨回都。
      不过,他看到的我,是已躺卧病榻的孱弱,早无了先前几分,鲜活的色彩。
      抑菱,你失信了。
      血珊瑚夺目的光泽恣意闪烁,略有些粗糙的手感,极尽了冰凉。我倚在哥哥的胸口,看他为我戴上。嘴角,始终都是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抑菱,你不是要听话地等我回来吗?你不是说,自己极重承诺的吗?
      无声,即是沉默的蔓延。我轻咳几声,却溢出一串朱砂般的血珠。那样晶莹透亮,然而可悲。
      苏夜君,你的名字,其实是千寒夜君吧。千寒夜君,皇室帝储。
      抑菱,皇室的阴谋,你又何苦寻觅呢?
      苏夜君,你可知道。有些事即使再不想做,也依旧可以做。
      我的手于哥哥的手中,愈来愈冰凉。拼命忍住身体的战栗,只因我不想要自己,弱态无遗。苏抑菱,没有权利,去那样做。
      朦胧中,一丝温热的气息,苏夜君,或者说是千寒夜君,倾身吻上了我的唇。那是一种无比的疼惜和不舍,也代表着即将的别离和无法永久的相守。我的笑容,依旧未于此时,极度的绽开。冬末的繁星,不会是最明亮的。而我要的,终是旭日最灿烂的光烨。
      那夜,我的手心,是彻骨的寒。

      苏醒是毫无预兆的,而我却在这之中,看到御风吟俊美的面容。可以想象,他是抛下蓝姬而来,那个中原武林的第一美人。
      菱姬,我来带你离开。
      好。我轻笑,点头。逃避,又未尝不是一种无果的选择。
      御风吟抱起我,小心地护在怀中。我知道千寒夜君是不在的,否则如今,必会是剑拔弩张的压抑。
      皇,将蓝姬封为圣后吧。我又一次轻笑般地说道。
      菱姬,我说的话,对你,从不食言。
      皇,为什么要隐瞒呢?既然知道她是台盼蓝而留下她,绝不会是皇不在乎。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皇,是真的喜欢蓝姬。
      御风吟收紧了放于腰间的手指,绽出一抹冷凌之笑。
      菱姬,你太累了。还是,好好安睡吧。

      梦 里花开

      三年前,我静静守在一棵落菱树旁。而苏夜君,就带着那样暖暖的笑意,站在我身后。那个上扬的弧度,真的真的是,很好看呢。我总是这样想,不管隔了多么遥远的距离,不管他,是否感知的到。
      我对花神许愿,虔诚而充满希翼。我说,如果哥哥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那我就会安静得等他。如果没有,那么我们之间,就会有永远,即使是很小的距离。
      哥,你知道我刚才对落菱说了什么吗?
      傻妹妹,你那样小的声音,哥哥又怎会听的清?
      是嘛,那下次,我一定要大声地说出来。
      苦涩的笑声,是可以掩饰内心伤戚的。而于我来说,更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我终不知道那日,苏夜君将我所言的每字,印在了心里。
      苏夜君,我嫁你可好?
      抑菱,你是我千寒夜君这辈子,最想娶做妻子的人。

      那日,我遇到了御风吟,暗夜阁的皇。他告诉我,他要我做他的圣后。所以,我答应了他,不用片刻的犹豫。只因,我要在我有生之年,寻求到一个归宿。
      这便是我未曾后悔的理由,对于,御风吟。
      落菱花的澄蓝,迷失在那个清晨。在烟雨朦胧的青雾之中,尽展花颜。
      即使那笑,远非自真心的叹息。
      其实,苏夜君。我和你的距离非自是花神的灵验,因我们的追求与自尊,只一盏尘俗的世灯,便可做隔山隔水的理由。。

      曾经的盛夏,白荷盛开。极尽舒张的墨绿荷叶,迎风微侧,满满占据了那水塘。而白荷于中的傲立,即是出水仙子的轻灵,脱俗。是可谓,画图难足。
      我和哥哥赤脚站在水塘之中,嬉戏玩耍。肆意扬起的水花绽放,极力张显生命的繁华。清凉的水珠溅在眼角,慢慢滑落,好似了一滴珠泪,不知是喜是忧。
      哥,你是抑菱最好的哥哥。我开心地大声喊道,在那朦胧的水汽之中,苏夜君的面容,是模糊的。就想我从小从低处仰望他的模糊,总是很近而触不可及。
      苏夜君,为什么我总是无法将你淡却。即使在梦里,也还是所有,有关于你的回忆。那该是内心最澄澈的一方净土吧,那方落菱花开的净土。

      雾里寻踪

      从小,我便总是知道的很多。多到令人诧异,却不好说些什么。因为那些事情,实际上,就是他们为我编织的美丽神话下,真正的东西。
      爹娘未曾料及,我的轻功已经好到即使在窗外听他们谈话,也不会被发现的地步。多少个清寒冷月,窗外,我静静站着。听他们说,苏夜君,是千寒夜君,皇室帝储;听他们说,宫廷阴谋,帝之苦心所托;听他们说,这十几年里,日益愈增的血浓于水;听他们说,瞒着我的理由,是为了怕我难过。
      可爹娘,滚滚红尘之中自早有主宰。前世便已料定的结局,又焉是今世能改。如果能改变的话,我就不会成为暗夜圣后,就不会在暗夜阁的密报组织里,知道的更多。
      你看,费力织造的苦心,不是一样要化为泡影吗?
      戍塞边疆,不过是对我的交代。上帝将逝,新君继,才是千寒夜君此去的真正目的。而那晚的匆匆相见,仅仅是苏夜君,为我留下的最后一个承诺,永不兑现的承诺。
      苏夜君,我总是这样在迷离的雾中追寻你的痕迹。可到头来,我依旧未能赶得上你。也许,前世我给你的伤痛太多。所以今世,我能做的,只有不懈的追随,换来你偶尔的回眸一顾。
      哥,你听得见我叫你吗?哥……

      三世轮回

      我离开的那天,是冬末大雪的最后一场纷飞。安静的北风,凌散的雪花,没有任何的怨言和伤痛。我是喜欢如此的,像极了旭日繁美前的沉寂。
      躺在御风吟的怀中,感到愈来愈强烈的疲乏。不经意,手心中的一滴冰凉,唤醒了最后一丝失去的神志。那不是御风吟的泪,他不会哭。
      我的泪,终于在死前,再度回首。只是一滴,便已沉淀了太多。
      苏夜君,其实,我并不是苏家的女儿,爹娘的善心,让他们收养了路边遗弃的女婴。天下何其多的弃婴,偏偏是我,遇见了你。
      御风吟,放过蓝姬吧。这是我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无关乎你,苏夜君。

      我最终成为了一个魅,跟随在寒彻燃左右。
      台盼蓝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在寂静的山林,生活得单纯并快乐。
      寒彻燃,她很傻,对吗?她不知道,你不娶她的原因,不是大业未成。所以,她瞒着你跑去暗夜阁,企图以一己之力,摆平这百年的恩怨。
      幸运的是,御风吟,没有杀她。
      我所有的美好,是在眼疾治愈看到你的那天,恍若一枝落菱花般盛开。
      寒彻燃常对我,如是言语。

      尾声

      前世,我是落菱花仙,偷下凡间而恋上了你,也因此为你带来痴缠离别的伤痛。所以今世,我用了仅有的生命来追随你,却不足换来你的停驻回望。
      第三世,我成为了魅,失去了做人的资格,然还是不能伴你左右。
      听说,我留泪的那刻,天下落菱,纷乱凋谢。
      听说,我死去的那刻,是你继位,恩泽天下。
      落菱花的凋谢,是血色的殷红。
      千寒夜君,苏夜君,我的,哥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落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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