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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明实录--明太宗实录卷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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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实录》--《明太宗实录》--太宗文皇帝实录卷之六
二年正月丙寅朔。
上至蔚州,城守不下。
指挥李诚号‘冲天李’者,仓卒城外,走匿水沟中,士卒搜得之。上释之,诚愿献城自效,遂遣归。城中人不从,执诚囚之。诸将候诚不至,遂欲攻城。
上曰:“观其守备,非旬日不能拔,兵钝威挫,难以符志,当用智取之。其城外旧有敌台,台有楼驾,飞桥跨接城,桥毁而台存。我军因以为蔽。”
遂命每卒具一布囊,以土实之。自台上推下,将积叠其城齐,乘之而入。积叠将成,以霹雳车、飞石击城中。城中恟惧,将王忠、李远等城举降。
即下令禁侵扰,军士入城肃然,一毫无犯。
二月丙申朔。
丁酉。命肃州卫指挥同知王忠率其精锐军随攻大同。
丁未。鞑靼国公赵脱列干、司徒赵灰邻帖木儿、司徒刘哈剌帖木儿,自沙漠率众来归,赐赉有差。
癸丑。谍报胡寇将侵边。上遣书谕鞑靼可汗坤帖木儿,并谕瓦剌王猛哥帖木儿等,晓以祸福。
我师攻大同,李景隆果来援,引军出紫荆关。上率师由居庸关回。景隆军冻馁死者甚众,墮指者什二三,弃铠伏于道,不可胜计。
癸亥。李景隆遣人赍书,来请息兵,而书词骄蹇不逊。上以示诸将,诸将皆怒。
上曰:“九江人奴耳,何足怒。”
赐书答之曰:
“览书知无恙,甚善。但书词何其虚诞矫餙,而矜高夸大也。夫言贵以诚,贵论理,诚斯无往不孚,理斯无往不服。
予,太祖高皇帝之子,汝,太祖高皇帝之甥,至亲也。吾所为是非曲直,上有天地,有宗庙、神明昭鉴之,下有羣(同群)臣,有一国军民共见之,而至亲乃不见,不知可乎?
大抵今日之事,为权奸之势所胁,虽天子尚在其掌握。凡是非邪正瞭(同了)然明白者,皆移易变置,以眩惑之。自天子以下,惟其言之听,生杀予夺,惟其所欲。恶予不(疑为疏漏,多一不字。)素不能谄事奸权,故今日必欲见害,虽天子不能不从之。
尔亦不免为所驱迫而来也。然亦为所驱迫者,屈于其势,而己之力不足也。若汝之心彼固,不能迫而昏(意:惑乱)之也。今反覆来书,是汝心亦为所昏乎?何其虚诞矫餙而无诚,矜高夸大而无理欤!
权奸所指予罪凡八,其六事皆予遵承《祖训》,而行扵皇考之世者,何图今日反以为罪乎?其一谓第二子高煦擅笞驿吏,固是过矣,而遂指为父子不轨,其亦可以服人乎?其一谓予招纳异人术士,此尤是茫无声影,凌虚驾诞之说。天地鬼神其可欺乎,以此而辄加之极恶大罪,势压威迫,将戕其一家。权奸所为,毒切如此,故自救之计不容己也。
尔今言欲息兵,固上合天心,下合人心矣。然当明兵祸实始于谁,明言所始,而一言以弭之,孰不忻(xīn,意:快乐,喜欢)愿?而凡事有本有末,为之必自其本,庶几可成今权奸肇兵祸之本也。
诚欲弭兵必自去权奸。始权奸去,则朝廷清明,朝廷清明则上下之情通,上下之情通则兵不待言而自弭矣。汝不思此,而但盛称谋臣之精,勇士之众,甲马之富。疆傲自矜大,以为泰山压鸡子之势,此固权奸所恃以肇祸者,而汝亦愚矣哉!
夫区区北平一隅之众,不足以当天下之力,三尺童子知其然也。然师行(意:军队编制,引申为队伍,军队)有以忠为勇、以义为壮、以仁为胜者,亦有恃众而复好矫而败者,初不系人之众寡,力之强弱也。况今天下谋臣勇将素受皇考之恩,而扵今嫉权奸之跋扈、悯宗室之无辜者,所在有之,故临战之际,倒戈来归,已数万人。虽却之不纳,遣之不去,助谋效力,翕然同心。吾何足以得此哉?盖忠义之心人人所同。则汝所哆,然以自矜大者,又可终恃乎?此盖因汝夸诈。
聊为言之,然不足深辩,但当推诚,以明今日之事理。
夫吾所欲去者,惟奸臣齐泰、黄子澄数辈耳。去之而使纲纪政令一出扵天子,朝廷清肃,宗社奠安,悉复皇考之旧,即归守藩屏,永祗臣职,非敢萌分毫踰分之望,此吾之诚心也。如固匿权奸,不去祸本,而惟欲(补散字,查明王世贞《凤州杂编》)吾之众,岂独吾心所不能从,将士忠义之愤,其肯从乎?
恳恳之心,惟在扵此。前尝两奏书扵朝,敷诉中悃(kǔn,意:至诚,诚实,诚心),悉不赐答。此必奸臣虑非己利,邀截蔽匿,不以上闻。今备录往,尔观之。如汝不惑扵权奸之所迫,而能笃念我皇考之大德、宗社之大计、以及予至亲之谊,则以密闻扵朝,达予之诚扵上,听上处之。若尔惟知有奸臣,不复他念,即无益之书,继今宜绝,遂以兵刃见加,予亦不得而辞避矣。其亮(意谅解,原谅)之。”
乙丑。上遣二郡王高煦、三郡王高燧祭陈亡将士。命世子厚恤其家。又命来降指挥耿孝等分诣郑村坝等处,收骸骨十余万,聚瘗扵北山之麓。封树其墓而严禁樵收,仍遣孝祭之。
上亲制文勒石(意:刻字于石。亦指立碑)以志曰:
“呜呼!昔我太祖高皇帝起布衣,提三尺剑,扫除祸乱,平定天下。尔诸将士俱从,南征北伐,畧地攻城,栉风沐雨,宣力效劳,共成我国家大业,勲(同勋)绩茂矣!
兹者奸臣浊乱朝纲,同谋不轨,欲领鸿业而先灭诸王,以翦其藩屏。故调发将士,被坚执锐,列阵成行,加害扵我,不得已为自救之计,率兵敌之。而我将士思太祖高皇帝大恩,忘生舍死,忠诚通感,神明昭鉴,虽众寡不侔(móu,意:相等,齐),而所向克捷。
尚念阵亡将士上非朝廷之所命,下非有切己之怨仇,徒为奸臣所驱迫,而毙扵矢石锋刃之下,哀哉何辜!
以遵释典,命僧修齐诵经,资其冥福。其骸骨弃露草野,今命官收瘗扵北山之麓,封土树木,以坚其藏,仍勒石墓侧,昭示久远,而系以铭曰:‘天地之德,生物而已,保合太和[注1],生生无止。惟圣则(意:效法)之,遇物无私,一视同仁,子育春滋。哀彼之伤,若己之疾。无死驱死,巨蠧(同蠹,意:危害,破坏)之贼。缅维(意:遥想)古礼,埋□□以时(意:及时),不俾暴露,仁政之施。呜呼!尔众,国之忠良。奸臣肆毒,甚于虎狼。死于战阵,曾(意:竟然)不尔戚,我心孔伤,恒焉尔惕(意:忧伤)。念尔骸骨弃扵草野,日炙雨淋,我岂忍也?拾而聚之,窀穸(zhūnxī,意:埋葬)扵斯,魄其安矣,魂其妥而(疑为矣)。惟石崟崟,勒铭山河,维千万世,其永不磨。’”
三月丙寅朔。
大阅武臣,有为权奸所黜不(疑多一不字)来归者复其职。
四月丙申朔。
李景隆军德州,郭英、吴杰等军政定,渐移近北。
朝廷先命中官赍玺书,赐景隆斧钺,俾专征伐。
中官渡江,大雷风雨坏舟,玺书、斧钺皆沉扵水。
至后,复赐之。
景隆受之益骄恣奢僭,麾下谄事之如君臣礼,遂无忌惮云。
丁丑。上召诸将,议出兵迎敌。
庚子。祃(mà,意:古代行军在军队驻扎的地方举行的祭礼)。遂出师。
辛丑。营于城南马驹桥。
壬寅。移营武清。遣谍者趋德州、真定觇敌。
癸丑。谍报李景隆军过河间,前锋已至白沟河。郭英等军过保定,期于白沟河合势而来。我师遂驻固安。
乙卯。上谕诸将曰:“李九江志大而无谋,喜专而远众;郭英老迈退缩;平安愎而自用;胡观骄纵不治;吴杰懦而无断,数子皆匹夫,徒恃其众耳。众其可恃?众而无纪律,则易乱,击前后或不知,击左而右不相应,徒多何益?今彼将率不专,政令不一,纪律不肃,分数不明,往者郑村坝之败如风行草偃,其士卒非不多也。大抵将为三军司,将志衰,则三军之勇不奋。其甲兵虽多,粮饷虽富,适足为吾之资耳。尔等但秣马砺兵,听吾指麾。兵法曰‘识众寡之用者胜’。吾策之审矣。第患尔等过杀,当谨以为戒。”
即日度土马河,营扵苏家桥。
是夜大雨,平地水深二尺,及上卧榻。
迨(意:等到,达到)旦,兵端有火光,如毬(同球)击,烨烨相上下,金铁铮铮作响,弓弦皆鸣,将士皆奋欲战。
乙未。上复以不得已举兵之故祝告于天。方告,有神爵(意:神雀。瑞鸟)五色飞驻旗竿之首,告毕,向西北而去。
上曰:“此神灵告我所向也。必有大捷。”
遂率诸军由西北循河而进。先令百骑扵白沟河东震砲,日午大军度河过。平安伏兵骑万余扵河侧。
上曰:“平安竖子耳。往从吾出师塞北,顾识吾用兵,故敢为前锋。吾今日破之,要使其心胆俱丧。”
上先以百余骑薄之,将交锋遽却,以诱之。安军动而阵乱,我军驰进。上率数十骑突出其后,夹击之。安军大败,斩首五千余级,生擒都指挥何清,获马三千余匹。
时李景隆、胡观、郭英、吴杰等合军六十万,号百万,列阵以待。我师进薄之,景隆等稍动。上以数十骑驰入其阵,将士奋跃而从,敌人马辟易(意:退避,多指受惊吓后控制不住而离开原地),我师乘之,斩首无算。
时以暝,不辨人,犹战未已。
敌军中举火器,时闪烁有光,我师望见其明甲,辄击之。
敌藏火器于地,其所谓一窠蜂、揣马舟者,着入马皆穿,而我军俱无所复。
时夜深,各收军还营。
上亲殿后,从者惟三骑,迷所营处。上下马视河流,辨东西,营在上流,遂度河,稍增至七骑。
是夜,营白沟河北,令军士秣马蓐食,俟旦毕度。
时敌有胡骑三百来降,上令宿卫。我胡骑指挥省吉悉令解甲释兵而休,既而尽杀之。
黎明,上问:“胡骑降者安在?”
省吉曰:“臣虑其变诈,仓卒不及请命,已杀之矣。”
上大怒,曰:“降者当推诚受之,岂可涉疑而杀之?降者见杀,谁复乐归我哉?且杀无罪三百人。纵无阳报,必有阴谴!昔李广杀降,终不封侯,尔之功名,由此不显矣!”
庚申。我军度河。景隆等军横亘数十里。上列阵以当之,开合数四,敌疑不敢进。
上谕诸将曰:“昨日之战,我观敌如儿戏耳。今敌虽众,不过日中必破之。”
众踊跃争奋。
后军房宽先与敌交战,不利,上率精锐赴之,所向皆靡,斩敌骁将瞿能父子及其精卒万余人。
先是,戒中军张玉、左军朱能等曰:“必先推(疑为摧,查《奉天靖难录》亦为摧)敌锋,继以马步齐进。”
乃令都指挥丘福等,以万余骑冲其中坚,不动。上以精锐数十突入敌军左掖,杀伤甚众,敌势披靡,莫敢婴锋。
乃麾张玉、朱能、丘福等马步齐进,人自为战,勇气百倍。
上遥见我后军阵尘起,曰:“此敌人乘我后也。”乃以七十骑驰赴之。
过敌二万,与战,连击杀其数十人,稍却数十步而止。须臾,复驰入敌阵,击杀数十人。进退如是百余合,杀复甚众。
左右曰:“敌众我寡,难与持久,宜就我军并力击之。”
上曰:“敌精锐尽在此,故吾独当之,使诸将得以致力于彼,若往就(意:凑近,靠近)我军,彼亦合力,形势相悬,数倍我众,殆(意:大概,几乎)难破矣。”
扵是复进战不已。敌众飞矢如注,上所乘马凡三易三被创。所射矢三服皆尽,乃提釰左右奋击,釰锋缺折不堪击,乃稍却。
敌来逼而限以二堤。上复驰马,越堤逆之,佯以鞭招后。敌疑有伏,不敢越堤,而止。遂相持。
上曰:“吾不进,敌不速破。”乃易釰,以劲骑绕出敌后,突入驰击,敌势少动,遂败。弃戈而走。
须臾,敌大军亦败。奔北之声如雷,遂追击至其营。
会旋风折其大将旗帜,众大乱。我军乘风纵火,燔其营,烟焰涨天。
郭英等溃而西,李景隆等溃而南,弃辎重、器械、孽畜,不可胜计。所赐斧钺皆得之。斩首数万级,溺死十余万。
追至雄县月样桥,杀溺蹂躏,死者复数万,横尸百余石(别字,疑为里),降者十余万,悉放遣之。
李景隆单骑走德州。
壬戌,我军乘胜,进取德州。
五月乙丑朔。
辛未。李景隆闻我军且至,拔德州之众宵遁。
癸酉。命陈亨、张信入德州。藉吏民,收府库,得粮储百余万。山东军民以牛酒迎谒军门,络绎不绝,上不受,慰劳而遣之。禁军士无侵掠。李景隆奔济南。
丙子。上谕诸将曰:“李景隆在济南,收集败亡,今乘胜追袭之,势必瓦解。”
丁丑。留陈旭守德州。上率师往济南。
己卯。至禹城北二十五里驻营。日哺,倍道而进,诘旦至济南。
李景隆众十余万,仓卒布阵未定,上以请(别字,疑为精)骑赴之。
左右控上马,谏:“勿进。”
上曰:“迅雷之下,其势不及掩耳。既败景隆余不可缓。彼布阵若定,则难猝破。”
遂进击之。大败景隆,斩首万余级,获马万七千余匹。
景隆单骑遁,余众悉降,尽散遣之。
济南城守不下,上命诸将攻之。
辛巳。隄(同堤)水灌济南城。
壬午。下令募忠义勇敢之士,应募者甚众。
注1:《周易》乾卦《彖传》云:“保合大和,乃利贞。”此处‘大和’亦可作‘太和’,意思:阳阴合德,四时协调,万物孕生,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