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实录---明太宗实录圈注版》花笑

5、明实录--明太宗实录卷三

　　《明实录》--《明太宗实录》--太宗文皇帝实录卷之三

　　元年八月戊戍朔。
　　己酉，谍报：长兴侯耿炳文领兵三十万驻真定，都督徐凯领兵十万驻河间，都督潘忠、杨松营莫州，其先锋骁勇者九千人已据雄县，肆虏掠，上率兵御（意：抵挡）之。

　　壬子至涿州，屯娄桑，令军士秣马蓐食。哺（意：申时，即午后三点至五点）度白沟河。
　　上曰：“今夕中秋，彼不能虞我至，必酣饮自若。乘其不戒，可以破之。”
　　促诸军速行。夜半至雄县，围其城。城中既觉，登城大骂，我军愤恨。黎明攀缘而上，遂破其城。
　　上亟下令戒诸将勿杀，诸将怒其骂，尽诛之。获马八千余匹。
　　上责诸将曰：“吾举义以安社稷，保生民，岂容杀哉？尝谕若等毋嗜杀人，今辄敢违令，以坏我事。夫多杀，适坚人心，使人皆畏死，尽力以斗。一夫捐命，百夫莫当，何以成事功（意：事业和功绩）也。且非但不能成事功，亦非自己之福。昔曹彬下江南，未尝妄杀，后子孙昌盛。其好杀者，子孙往往绝灭。今虽拔一城，所得少而所失多矣。”
　　诸将皆叩头谢罪。

　　上度潘忠、杨松在莫州未知城破，必引众来援。
　　谕诸将曰：“吾必生致潘杨。”诸将未喻（意：明白，了解）。
　　遂命谭渊领兵千余，先度月样桥，伏水中。约忠等已过桥，闻砲声即起据桥。渊言：“水中恐难久伏。”上令每军取茭草一束蒙头，以通鼻息，又令勇士数人，伏路侧望忠等，接战即举砲。渊如上旨。
　　上登城遥望，忠等果至，出师逆击之。路旁砲举，水中伏兵亦起据桥。潘忠等败，急趍（同趋）桥不得。我军腹背夹击之，生擒潘忠、杨松，余众多溺死。
　　上问忠等：“莫州军马几何？”
　　忠云：“尚有战士万余，马九千余匹，今闻臣败，必走，急取可得也。”
　　上率精锐百余为先锋，趋莫州，径薄其营，悉降之，尽获其人马、辎重。

　　明日回军驻白沟河。
　　语诸将曰：“今潘忠等被擒，众皆败没。耿炳文在真定必不虞我至，不设备。我由间道出其不意，破之必矣。”诸将称善。
　　适炳文麾下小将张保者来降，请为前锋自效。
　　上问保：“炳文所领军几何？”
　　保曰：“三十万。先至者十三万。半营滹沱河南，半营河北。”
　　上给张保马，遣之归，且叫保佯言身败被获，守者困，遂脱系，切马以逃，仍声言我军将至。
　　诸将请曰：“今由间道，不令彼知，盖掩其不备，奈何遣保告之为备？”
　　上曰：“不然。始不知彼虚实，故欲掩袭之，今知其半营河南，半营河北，则当令知我至，其南岸之众必移扵北，并力见拒我，一举可尽败之。兼欲使知雄县、莫州之败，以夺其气，兵法所谓‘先声后实者也’。若不令其知，径薄城下，虽能胜其北岸之军，南岸之众乘我战疲，鼓行渡河，是我以劳师当彼逸力，胜负难必。且人委身事我，当推诚任便（意：根据自己的意愿行事），纵在彼有反侧，去一张保扵我何损哉？”
　　诸将无敢复言，遂引兵而西。

　　辛酉至无极县。
　　上以敌众我寡，欲试诸将勇怯，乃召问举军所向，（省略诸将）有云：“且往新乐，以观敌势。”
　　上曰：“新乐僻在一隅，吾逗留于彼，锐气以馁，敌引众来战，势力不均，若等且度能胜之否？今直抵真定，敌众新集，纪律未定，人心不一，乘我士气方锐，可一鼓而破之。”
　　诸将或然或否，惟张玉与上意合，力赞之。

　　壬戍，未至真定二十里，获采樵者，询问炳文军，惟备西北，其东南无备。
　　上率三骑先至东门，突入其运粮车中，擒二人问之，其南岸之营果移扵北岸，由西门而营，直抵西山。
　　上将轻骑数十，绕出城西，先破其二营。适炳文送使客出，觉之奔还，急起桥，我军散断桥索，不得起，炳文几被擒。其麾下登城大骂。相距二百余步，上引满射之，应弦而毙，城中惊惧。
　　炳文出城迎战，张玉、谭渊、朱能、马云等率众奋击之，上以奇兵出其背，循城夹击，横透敌阵，炳文大败，急奔入城。军争门，门塞不得入，相蹈藉，死者甚众，乃自相斮然。后得入，而阖门自守。
　　丘福等杀入于城，门闭乃退。
　　其左副将军驸马都尉李坚领众接战，我骑士薛禄引槊刺坚，（省略李坚）坠马，（省略薛禄）挥刀斫（意：大锄；引申为用刀、斧等砍）之。坚大呼曰：“我李驸马也！勿杀！”禄生擒之。
　　其右副将军都督宁忠、左军都督顾成、都指挥刘遂俱被擒，斩首三万余级，积尸塞城壕，溺死滹沱河者无算，获马两万余匹，俘降数万，尽散遣之。有二千人愿留不归。上从之。
　　薛禄缚李坚来见，上让（意：责备）之曰：“尔本亲戚，非有怨仇，亦从奸臣，何也？今日之罪可逃乎？”坚顿首祈哀。（省略上）命械送北平。
　　须臾将士缚顾成来见。上曰：“尔皇考旧人，安得亦为奸臣所使？”
　　成泣曰：“老臣实为奸臣所逼，无所逃罪，幸见殿下，如见太祖。然老臣不死，犹得效报。”遂命释成缚，赐之衣。

　　上闻降者谋叛去，悉召至，曰：“人之情，去家则有父母妻子之思，尔等如有之，即明以告我，给尔资粮，遣送出境，若不告而逃，为逻骑所获，尔必不免矣。”
　　降者皆叩头言：“本无此心。蒙大恩得生全，方思图报，安敢怀归？且归亦宁得休暇、不劳瘁乎？实无此心。”
　　上曰：“尔曹皆皇考赤子。吾举兵政图安利之耳，尔此来固非出本心，亦非朝廷所命，但为奸臣驱迫，不得已也。吾岂忍伤之。尔今欲留此固善，但父母妻子不知尔存亡，日夜忧悬，尔但依吾言，悉归。”
　　众复叩头领留，曰：“虽孱弱无勇，愿随军庶，效报分寸。”
　　上曰：“吾此举非志扵攻城略也，不过欲诛奸恶数人及为奸恶所使而不顺者。诛之吾众足矣，不须尔曹。”遂悉遣之。
　　扵是一路喧传而南，曰：“殿下不嗜杀人，待降者思之。” 父母闻者皆喜。而赴战者率无闘（同斗）志，兵刃稍接多释，来降矣。

　　上语诸将曰：“昔周公诛管、蔡三年[注1]，罪人乃得。今奸臣弄兵，谋危社稷，罪浮管蔡。吾举兵诛之。赖将士奋义效勇，所向克捷，然罪人未得。尔等久幕露于外，能无父母室家之思乎？凡事必先劳而后逸，必翦除奸，肃清朝廷，乃与尔等解甲韬（意：隐藏，隐蔽）戈，以图休息。”
　　诸将叩头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日殿下为宗社之故披冒风霜在外，臣等敢以私家为念哉。”

　　丙寅，攻真定二日未下，上曰：“攻城下策，徒旷时日，钝士气。”遂命班师。

　　建文君闻耿炳文败，始有忧色，语黄子澄曰：“奈何？”
　　子澄对曰：“兵家胜败常事，无足虑也。今天下全盛，士马精强，兵甲坚利，粮饷充足，取之不竭，用之有余，区区一隅之地，岂足以当天下之力？调兵五十万，四面攻之，众寡不敌，必成擒矣。”
　　曰：“孰堪将者？”
　　子澄曰：“曹国公可以当之。前不用长兴侯而用此人，岂有失哉。”
　　遂遣曹国公李景隆代之。

　　初谷王橞遁还京师，齐泰等虑辽王植、宁王权为上之助，建议悉召还京。惟植至，遂遣勅削权护卫。

　　注1：周公，周文王幼子，周武王之弟。武王之子成王年幼登基，周公尽心辅佐。当时管叔、蔡叔图谋不轨，联合武庚和东方夷族反叛。周公出师东征，平定反叛，花费三年时光才诛杀管叔、蔡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