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阿音

6、答应我……要坚强哦

　　三天了，转眼间，已经三天过去了，顾耀涵和西门虔尘拼命想从缭云阁的各个角落找出一些线索来，可仍是一无所获。
　　“怎么办？怎么办？已经三天过去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都怪我，如果当初我不记下那十二种药，你就不会怀疑到松雪姐姐，她现在就不会有事，我真该死！我……”西门虔尘蜷缩着身子坐在鸩湘苑的一个角落里，狠狠砸着自己的头，眼泪潸潸落下，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恨不得将它砸下去，好让时间过得慢一点。
　　“这不怪你，如果你不说，我也已经怀疑到她了，你也只是被她利用了罢了，她让你记下那药方，就是要让你把她给供出来，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不关你的事。”顾耀涵看着那剩存下来的最后一点害死师父的药，冷笑一下，将它狠狠扔了出去，这药根本一点毒性也没有，自从西门告诉他是松雪让她记得这药方后，他就更加肯定松雪不是凶手了，而这药，多半是松雪自己放到药神洞中的蒲团里去的，目的也只是让他怀疑她而已。
　　他每天都去找颜松雪谈话，可颜松雪却只是坐在牢室的角落里，低头微笑，不说一个字，任他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她也不为所动。
　　清晨的阳光很舒服得照在两个蓝衫人身上，泛出淡淡月的光华。
　　“顾耀涵，西门虔尘，颜松雪要见你们！”
　　鸩湘苑门口，一个水蓝衣衫的男子英挺的立在那里，手里持一把寒光刺骨的长剑，剑的微茫映得和他眼神一样冷。
　　“你是谁！谁让你随意进入鸩湘苑的！”西门不认识这个男子，对他说话的那种桀骜不驯的语气感到十分的厌恶。
　　“不得无礼，这位是韫罪堂的司命使水贺丰，”随即顾耀涵又转向水贺丰赔礼道，“小徒不认识水兄，望请见谅。”
　　“快走吧！”水贺丰没理会他的话，转身便离开了鸩湘苑。
　　“哼！有什么可狂的！不就是一个司命使吗？摆出一副臭架子给谁看啊！还有师父你，你现在怎么说也算是鸩湘苑的苑主了，干嘛对他低声下气的！”西门看到他那副臭样子就生气。
　　“你知道什么！？人家在当年大战的时候杀了血剑门的玄武堂堂主毕修，立下了多大的功劳，连阁主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我们相比之下又算什么？”
　　“就他！”西门怎么也不敢相信，但还是封了嘴，同顾耀涵跟着水贺丰前往韫罪堂。
　　她早就想去韫罪堂见松雪姐姐了，可顾耀涵死活不让，说什么他们想单独说话，不想被人打搅，西门也是很通情理的人，知道这个时候他们都不好受，就没有在坚持要去，不然她又怎么会不认识韫罪堂的水贺丰。
　　韫罪堂西门是从没来过的，这次来了，才发觉这里并没自己想得那么恐怖，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来，照耀在韫罪堂上空，还挺光明的嘛！
　　“知道地方就自己进去找。”水贺丰在韫罪堂的大厅坐下，悠哉的喝起茶来，一副把人拒之千里之外的样子，西门见他这样不负责任，火气上冒，顾耀涵狠狠按住她的肩膀，对水贺丰恭敬地说一声：“麻烦您了！”就拉着西门进入了左侧的牢室。
　　牢室之中，颜松雪静靠在牢门横木之上，长发垂至腰际，仅用一条白丝带绾起，她用手低头把玩，嘴角有温润的笑容，宛若游走在凡世间的仙女，不施粉黛，清雅脱俗。
　　她在心里下了个决定，可她不能说，那是她自己的宿命，早晚都要完成的任务。
　　聆听着长廊里纷乱的脚步声，她抬起头，他们来了。
　　“松雪姐！你在哪儿啊！”西门左顾右看，在长长的大理石走廊里找寻颜松雪所在的牢室。忽然，她看到了牢门前那个静立的身影，素衣黑发，一双含笑的大眼正默默地望着她。
　　“松雪姐！”西门立即奔了过去，握住颜松雪冰凉的手，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眼泪不由自己的流了下来。颜松雪微笑着缕缕她额角的乱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小傻瓜，松雪姐姐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啊！真没想到，平时那么强的西门也会哭啊！小心呀别让你师父看到，不然他会笑话你的!”
　　被她这么一说，西门不但没有停，反而哭得更厉害了。顾耀涵走到两人身边，拍了拍西门的肩膀，随后对颜松雪问道：“有什么话要说么？你终于肯说了么？”
　　颜松雪松开和西门握着的手，对楼道里喊道：“水师兄，可否开一下牢门？我不出去，让他们进来行么？”
　　一阵脚步声碎碎走来，还有钥匙相互碰撞的声响，一个蓝衣男子从走廊中走来，没有说话，径直开了牢室的门。
　　“多谢师兄！”颜松雪道谢，那人却连看也没看，把顾耀涵与西门虔尘推入牢室中，又将门锁上了。
　　西门被推了一个踉跄，随即骂道：“喂！你长嘴不说话干什么的！粗手粗脚的，有没有点教养啊！”水贺丰没有理她，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算了，西门！”顾耀涵喝止，看向颜松雪，她依旧在微笑，好像不把任何是挂在心上。
　　“说吧，把你想要说的，我们想要知道的都告诉我吧！”顾耀涵直视她，等了好几天，就是要等她开口，不管她的话会带给他什么，他都是那么急切地想知道，就向心里坚定的某种信仰。
　　颜松雪伸出苍白的手指，从腰间拿出一块包裹着的方巾，她把方巾层层展开，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小药丸，珍珠大小，闪耀着些许光泽。
　　“这是翾雪丸，和我放在药神洞蒲团之下的药有所不同，她除了那十二味药之外，还有一种，那一种药，是毒中之毒，中者立弊，无痛无痒，无气无味，入胃即溶，找不到一点残留，因为那味药本身就只有针尖大那么一点，却毒性刚猛，可从死者表面上是看不出和睡着的人有何区别的，死后的尸体遇木则化，遇土则入，遇水则溶，最终只剩白骨，而白骨中扩散出的毒素，可将方圆三里的花草蛇虫立弊。这，就是师父当日吃下的药。我把药交给你，这已经是我最大限度能做的事了，至于那第十三味药，就要靠你自己有没有本事查出来了，说实话，我本不应该把它交给你的，我不想你知道太多事，那样对你没有好处。可我，又想让你知道真相，我这些年瞒了你很多事，我不想再多瞒你一件了，真的好痛苦，我快要承受不住了，我以为，我可以两边都不伤害，可最后，还是要来抉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感觉，我真的没有能力承受。”颜松雪说着，早已泪流满面，顾耀涵盯着她，盯着她手里的药丸，眉心皱做一团，没有说一个字，西门也同样不知该说什么。她这么说，是想告诉他们什么？告诉他们师父真的是她杀的么？那她还要这么信任她的他们说什么呢？
　　她是希望他们可以原谅她吗？也许他们可以原谅，但总要让他们知道她杀师父的原因吧！可她的样子，分明是除了给他药之外，不打算再告诉他们任何事，她也许是有苦衷的，可有什么苦衷能够让她杀害自己的师父呢？这简直是天理不容的事情，可她，又是他们如此依赖的颜松雪。唯有沉默，可以让他们逃避一切。
　　颜松雪看向西门，擦掉她脸上的泪，柔声说：“西门，看来当年师父没有把你交给我是对的，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一切了。西门，松雪姐姐一直都很喜欢你，你有些地方和我很像。我真的，真得很高兴可以有你，还有耀涵、渐疏、兆熙、云卿这么多的人关心我，可我却骗了你们这么多年，我……”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颜松雪嘴角溢出一口鲜血，滴落在她雪白的衣衫上，分外刺眼。第二滴血滴落至地上的同时，颜松雪也倒在了地上，西门和顾耀涵大惊失色，顾耀涵急忙抱起她坐在地上，可她嘴里的血仍在不断的流出，就像潺潺流淌的小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松雪姐！你怎么了！怎么会流这么多血！这是怎么回事！”西门慌张地想给她擦掉她嘴角流出的血液，可却总也擦不尽。
　　“师父！你快给松雪姐止血呀！”西门狠狠摇着顾耀涵，可顾耀涵只是呆呆得抱着怀里的颜松雪，没有动。
　　“师父你聋了吗！我让你止血你听到没有，再不抓紧点，松雪姐会死的！”西门大声地喊，眼泪又在不觉间铺天盖地的袭来，那一刻，她什么都想通了，只要松雪姐能够活着，不管她做过什么事，她也会像过去一样爱她，只要她没有事！
　　“西门……不要怪你师父，这血……除非流尽，不然是止不住的……”颜松雪努力说出这几个字，呵……这药性之猛，超出了她的想象。
　　“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西门近乎疯狂的喊，仍不放弃的擦着她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液。
　　“她吃了游血珠，一种让全身血液流干的毒药，止不住的。”顾耀涵声音极轻，说的时候，眼泪划过嘴角，滴落在颜松雪的手上，她那素白的衣裳已被血浸了大半，顾耀涵紧紧握着她沾满红色液体的手，泪水无声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自私！你要死也不和我商量一下，你有没有把我当你的爱人啊！你不是说过什么都听我的么！这么不听话，你想气死我呀！你不许死，你要死也该死在我手上，至少让我摊个为师报仇的美名呀！你就这么死了，你让我怎么办！你一下对我那么好，又一下把我抛得远远的，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你知道不知道！”顾耀涵流着泪狠狠骂道，颜松雪嘴角浮现一丝笑容。
　　“耀涵……谢谢你，答应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照顾西门。你要做鸩湘苑百年来最伟大的苑主……你这个苑主的位子可是我让的……别让我失望哦！还有，可能的，的话……研制出翾雪丸的解药吧，我没做到……交给你了……”说到这儿，颜松雪的嘴里突然呕出一大口血，她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却仍保持着微笑。
　　“我不答应你！我什么都不答应你！你不能这么快死！家里的衣服你还没洗呢！你洗完了我才允许你去死！你不许现在就死！”
　　“呵……好狠……真是报应啊！”说着，颜松雪轻笑一声，她的手越来越冰，身体的温度随着血液流出体外，顾耀涵抱她的手逐渐加力，喊道：“对！我是狠！你来找我报仇啊！你打我啊！不许死！死算什么本事！你来打我呀！”
　　“耀涵……答应我……要坚强哦……”
　　最后一丝血液流过顾耀涵的手掌，鲜血染红了顾耀涵与西门的蓝衣，深紫的颜色刺得颜松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整个长廊寂静无声。风吹过颜松雪鬓边的碎发，抚上顾耀涵的眼睛，他把头深埋在她的颈间，闭上双眼，将那具冰凉的躯体抱得更紧了……
　　他终于相信，不论在人间如何改变，仙女就是仙女，终归要回到天上，留下的，只会是沉淀了一切回忆的微笑，与那永远不会令人忘怀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