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斯在下》杂粮面包

4、伤痕（一）

　　如残叶溅血在我们的脚下，生命便是死神唇边的微笑。

　　“来，小落多喝些，补身子的。”美妇人递了一勺子的汤在少女的唇边。
　　“我刚才已经喝过了。”
　　“这怎么行呢！你刚病好身子不补回来，以后有你后悔的！喏，小落乖，把汤喝下去。”美妇人坚持要少女把汤给喝下去，递在唇边的汤勺不肯移开。
　　于落无奈地把汤喝了。
　　“嗯，很乖，继续。”美妇人笑眯了眼，又往递上了一勺补汤。
　　于落皱眉地看着那还剩下一半有余汤水，再摸摸自己已经鼓胀的小腹，决定不再虐待自己，委婉地说：“姨，我已经喝很多了。”
　　美妇人闻言瞪大明眸，嚅嚅地说：“还剩下这么多，你都没喝多少呢！是嫌姨熬的汤不好么？你流了那么多的血……一地都是，还昏迷了好久，现在好不容易醒来了，又不肯调理身体，你是不是还想着以前的事情？你这样怎么能让我们安心？你的身子养不好，万一有什么事情，我拿什么脸去见姐姐？”说着说着，美妇人呜咽了起来。
　　于落的头开始疼起来了，她生平最怕看到女人哭了，每一次看到女人哭她都手足无措，正当她努力的搜刮肠肚，准备劝慰这个柔弱善良的小姨时，一直站在旁边的俊秀男子适时出声了：“好了，姨。你看，你这么一哭，小落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小落刚醒来，身体还虚弱着呢，胃口不好也是正常的，你就别逼她了。至于汤么，今天喝不完，明天还可以喝啊！”
　　于落对于她这个哥哥及时的解围是十分满意的，除了最后一句……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会被无穷无尽的补汤淹没，于落就猛地打了个寒颤。

　　于落的伤口复原的不错，一个星期之后已经可以拆线了。其实，于落一直都不清楚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之前究竟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只是模糊地知道伤口基本集中在两臂，臂部的肌肉轻微一动就会有一种撕裂的痛楚，尤其是右手手腕处，那里应该有一道极深的伤痕，于落每动一次右手手指都极其艰难。她的右手手腕曾经受到利器的割伤，失血过多，幸好发现得及时，血管和神经接驳得好，不然右手就等于废了。
　　白色的纱布一层一层地剥落，两条细瘦惨白的手臂渐渐地露出原形。
　　旁边的美妇人，于落的小姨惊恐地捂着嘴巴，努力地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声，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于落的双臂。
　　于落的手臂没有一块完整的肉。两条手臂到处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火烫的、有刀割的、有药腐的，有抓伤的，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说不上名的伤口。其实那些烫伤、抓伤的还好，最多只是脱了曾皮，皮肤长回来了，涂上药膏，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只是看起来比较可怖而已。最严重的，是手臂的刀伤。那些刀痕不是轻轻地划一刀，连血都见不到的那种，而是下了狠心，不顾一切地割下去的。每一道刀伤至少有十五公分长，宛若一条条蜈蚣，狰狞地爬满了整条手臂。
　　于落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对医生说：“拆吧。”
　　细长的肉线被轻轻地挑开，仿佛一条一条灵活的蛇，游走在新生的嫩肉间，带来一阵阵剧痛。
　　于落光洁的额头很快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了，拼命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那种令人眩晕的痛给她留下深刻的回忆，每一次回想起来，于落都不禁地自问，这个受尽亲人疼爱、拥有美好青春与未来的女孩，究竟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态去伤害自己？也许，这些伤痕对于她来说，不是一种伤害，而是一种宣泄，一种对命运的反抗，是她掉进无尽深渊时，最后的挣扎。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个熬人的酷刑终于结束了。于落急促地喘着气，脸色一阵发白，冷汗早就湿透了腰背，握拳的手掌微微颤抖。
　　于靖轻轻地抱着他唯一的妹妹温柔地说：“小落不要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于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