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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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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眯起眼睛。"那你说说,我眼前的是何方神圣?"
"哼!我家主人可是名满江湖的沈天君沈大侠!!"那书童似乎是很不服气的样子,我听到这个名字时,居然莫名其妙地觉着有些耳熟。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里却在激那书童多说些事情:"什么大虾大鱼的?我可不懂!"
那书童一听,顿时气得不行,说道:"你这无知--"话还没说完,他身旁的清秀少年轻斥道:"莫要无礼!"那书童顿时住了嘴。
沈天君招手让那少年过来,低声问:"怎么还不去睡?"
那少年答道:"还不困。"
我原本支着下巴在桌上听他们对话,听着听着才知道,这少年是沈天君的儿子。我先前听见"沈天君"三字,已是觉得有些耳熟,哪知他们说着说着,又报出了几个诨号,令我越听越耳熟。
我坐在凳子上一边听他们对话,一边回想。
这时那少年道:"爹,我跟你一起上衡山罢。"
沈天君道:"万万不可,你在山下等我的消息就好。"
"衡山"二字一出,我忽然想了起来。
沈天君,衡山。
武林外史。
我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场,直到那少年叫了第三遍姑娘才回过神来。
沈天君已经去收拾那三个贼人,走前叮嘱我们在他房里等。
我跟着那少年走进沈天君的房间,心里已转了无数个念头。我跃上窗台坐下,呆呆看着窗外。那少年也不吵我,只是静静地拿着本书在看。那嚣张小书童边嘴里嘀咕着"姑娘家家地成何体统",边不时偷瞄我身边的小貂,我眼观鼻,鼻观心,只作听不见看不到。
就这么静静呆了一会儿,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我踟蹰了一下,方低声道:"喂。"
那少年闻声回头道:"姑娘有事么?"
我苦笑了一下,问道:"你们是要去衡山么?"
那少年先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顿了半晌,方道:"父亲要去,我是不去的。"
我又道:"九州王可是你父亲?"
那少年愣了愣,方答道:"那是江湖上的人起的诨号。"
九州王沈天君,衡山秘宝,再巧合,也巧合不到这个程度罢。
我叹了口气,只想早些拿到皮筒子,继续躲回深山老林里做我的闲散人。便再不说话。那少年见我不欲开口,也不言语,继续看他的书。
也不知等了多久,沈天君方才才转回。我别过头去不去看他,接过皮筒子,便转身欲走。这视人命如草芥的江湖,我是半点不想沾染。
"小友留步!"沈天君连忙拦住我。
"干嘛!"我不耐烦地说。
沈天君一愣,想是不明白我因何事生气,不过他也不计较,只说道:"你家在哪?夜深了,不如早上再走。"
我心想自己从小在山林里长大,夜视力极佳,怕什么夜深不夜深的,遂说道:"没事。山寨晚上本就不点灯,夜路走习惯了。"
沈天君也不好勉强,便说:"我还有事要办。不若让我儿送你回家。"
我连忙摆手:"使不得。我家住山里,进得去,出不来。"
沈天君张嘴正欲劝我,只听远方传来嗤地一声响,一朵红色的烟花远远绽开,在夜空中格外乍眼。
沈天君见状,连连催促那书童去牵马,说得赶去衡山了,又回身叮嘱那少年送我回去后早些返家。书童牵了马过来,正好隔开我和那边正跟儿子说话的沈天君。我偷偷把猴儿酒塞进马鞍上悬挂的牛革袋子,心想虽然不能左右他的命运,但此人也确实磊落,很对我的胃口。只盼这葫芦奇酒或许能在危难时有所帮助,也算尽了心了。沈天君话说完了便飞身上马,朝着烟花升起的方向策马疾奔。
我本不欲那少年送我,正推辞间,旁边树上忽然传来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叫,我一个激灵,往树上看,只见那树梢上站着只黑漆漆的夜鸦,正卖力地扑棱着翅膀,见我看它,又是一声尖啼。
那书童被夜鸦沙哑刺耳的叫声吓了一跳,道:"这是什么怪鸟……"
这可不是什么怪鸟,它可是师父养来传信的鸟。
我一把扯住那书童,急火火地问:"可还有马?"
那书童皱着眉毛正想与我争辩,那少年已答道:"还有两匹。"
"借我一匹。"我回头看着那少年。
两人都不明所以地望着我,那少年倒也爽快,叫那书童牵了一匹马出来。我抓着鞍子,一脚踩到马镫上,因着身材矮小,还费了不少劲才上马。甫一抓着缰绳,我立即调转马头,想顺着沈天君的方向追去。那少年见状,反手扣住了马缰,问道:"你做什么?"
"找人!"我干脆地说。
那少年也不多问,足尖轻轻一点地,就落在了我身后,和我同乘一匹马。
我惊道:"你做什么?"
少年答道:"自然是跟你一起去。"
我诧异道:"你爹不是让你在此处等么,你来做什么?我要找的人跟你爹在一个方向。"
那少年淡淡道:"父亲让我送你,我自然要送你到家才能回去的。"说罢也不等我赶他,他松松缰绳,一夹马肚子,马儿嘶鸣,小跑了起来。
刚才夜鸦说我走后,师父一直在近旁跟着,只是刚才突然往衡山去了。我心中大骇,莫非师父也是冲着衡山那莫须有的宝藏去的?心里只是焦急,浑然不觉冥冥中已有命运牵引,我注定是要趟这浑水了。
马儿一路疾奔,直颠得我难受得要命。那少年坐在我身后,呼吸之间,我脑袋后面总有热气吹来,弄得我耳根子一阵阵发痒。我没好气道:"我说,你能不能别对着我的后脑勺吹气?"
身后的少年像是被我的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半晌才傻傻地问道:"什么?"
"吹得我耳朵痒!"我龇牙咧嘴道。
那少年握着缰绳的手明显僵了一下,我正想着这家伙该不会被我这一番挑三拣四给惹毛了吧,没防着他使劲勒马,我被巨大的惯性抛得狠狠地往后一撞,脑袋正好狠狠地磕在他的下巴上。
"哎哟!!"两声惨叫同时响起。
我被撞得晕晕乎乎的,捂着额头扯着嗓子道:"你..."
我原本想说"你干什么",但那"干什么"三字还未及出口,那少年就猛地把我拽下马来,躲在了道旁的一个小胡同里。
这一下我自然是莫名奇妙,刚要出声质询,那少年见我又要发作,便一把捂住我的嘴,我顿时感到不对劲,也不吵闹,只是往胡同口看去。
只见夜色中一群打扮古怪的人匆匆走了过去,瞧那走路的样子,个个都是身负武功的人。待得他们走得远了,那少年还是捂着我的嘴不放。我一口咬了下去,他啊哟一声松开了手,嘶嘶地吸着气道:"你做什么!"
我瞪着他道:"人都走了,你还不松手!?"
那少年马上触电一般迅速地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居然还泛起了一丝红晕。我不禁哭笑不得,这古代小孩也太早熟了吧,才几岁啊就知道脸红?!
这时一只黄雀扑棱棱地飞过,低低鸣叫了几声,我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黄雀说,师父的线索没了。
我回头看看那僵在一旁的少年,心想总得甩开这小祖宗才能行事。这少年既然是沈天君的儿子,说不得,很可能他就是沈浪--万一他在衡山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朱七七岂不是成了寡妇?
思及至此,我便说道:"我方才瞧见我要找的人留下的暗号,他已经回转了。我这就回家,咱们就此别过罢。"
那少年狐疑道:"什么暗号?怎么刚才还要追,现下马上找到了暗号。"
我一阵无奈,这孩子还没遭家变怎么心眼就这么多?我摆摆手,说道:"家传的暗号,你们这些公子哥儿肯定是不懂的。我家世代是猎户,追寻踪迹这档子事儿,你可不如我。"
那少年将信将疑,说要亲自送我回去,我假意应着好,却在他上马回身的一瞬间转身就跑。论武功,我未必及得上大侠调教出来的孩子,若论逃跑的功夫,常年在山林中与飞禽竞速的我可是个中好手。
那少年反应奇快,正欲打马追我,马儿却说什么也不走,停在原地转来转去。开玩笑,这世界上的动物都是我的哥们儿,想追我,门都没有!我一边心中偷笑,一边跃上房顶,滑溜地贴着瓦片蹦跳,把他甩得越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