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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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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阳从没见过,东方赐如此愤怒。
他一头黑发翻滚,黑袍翻飞,周身都发出灼热的愤怒。
她一把抓住他:“明明在买菜的时候,偷偷送走你的……为什么……要回来……”
枉她几个月前就物色好了地方,喧闹菜市旁的一处破旧瓦房中的一堵墙壁里,被每次出去买菜的她日积月累地挖掘,竟挖出一处十分隐蔽的窟窿,不仅他的化身小黑可以容纳,就是他的真身本身也可以隐藏。
东方赐的身子微微一战:“什么时候……知道的?”
若阳苦笑一下:“就在你知道的……的那刻。”
东方赐把她安放在地上,长指掠过她的脸庞,语气转缓:“坐下等我。”
“不行!”若阳紧紧攀住他,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刚替我挡下所有天罡灭神诀,现在去对付国师,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不相信我吗?我是不会死的。”东方赐温暖的手盖上她的。
“不可以!国师一定知道你的弱点!”
“我没有弱点。”
“那也不许去!”
“别拦我。”
“不行……”
话未说完,他柔软的唇已经堵住了剩下的言语,他的手摩挲着她的长发,舌尖轻轻地挑逗着她的羞涩,急促的喘息,覆盖了她所有的思想。
“相信我。”令人眩晕的激吻之后,他轻吻着她的樱唇,低声说道。
若阳叹了一声,放开了他。
有什么理由拒绝相信他呢?
因为她爱他。
爱他,相信他。
东方赐出手了。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向国师冲过去。
灰色斗篷轻哼一声,向后躲开。
分明是两道闪电!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已经看不清身形,只有一黑一灰两个模糊的轮廓,时而二人相距不远地静止站立,时而二人又化作两缕疾风,在院子中追逐躲闪,不时在若阳身边飞速掠过,移动的风托起她的丝丝秀发。
“国师,连你也怕我吗?”东方赐的冷笑在院子四周响起。
“哼。”国师的声音也四下传播:“不必用激将法。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国师也在忌惮东方赐的力量吗?
见识过东方赐杀人场面的人,都不会对这个魔王的称号有丝毫的质疑。只要被东方赐的那双手抓住,即使是神仙,也会元气大伤。
峥嵘国师,又是何等聪明之人。
但既然难占上风,国师为何不逃跑?以国师的速度,想逃离此处绝非难事。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若阳心里升起。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若阳一惊,对方开始发力,一阵电流般的痛麻流遍全身。
峥嵘国师周旋逃避是假,伺机取她性命是真!
“啊——”鲜血四溅,一只手臂活生生地从身体揪离,又狠狠地掷在血泊中。
腥咸的血液喷在若阳脸上,她错愕地看着身后的,竟然是——
曾经叱诧风云的峥嵘国师,他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右臂喷涌不止的鲜血。在他旁边,东方赐冷冷地站立。
“我知道你会用她要挟我,”东方赐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我已在她身边布下了‘定身咒’。除了我,任何人触碰她都如同沾上蜘蛛网的蚊虫一般动弹不得。”
“是吗?”灰斗篷下的国师似乎笑了一声:“我疏忽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只小虫子,但是你似乎是麻烦的始作俑者,”东方赐缓缓地举起了手,“送你上路。”
若阳惊呆地看着他们,来不及擦拭溅在脸上血滴,头脑在一片混沌中飞速转动:
这种不详的预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强烈了……峥嵘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坐以待毙!
凌乱的斗篷之下,露出半张脸的峥嵘国师的嘴角浮起一抹暗暗得意的微笑,这笑容含着不可告人的隐喻,淬满阴险的毒计,使得这张沧桑的老脸愈加恐怖。
若阳从心底掠起一阵不祥,这感觉让她不寒而栗。不对劲!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国师在耍鬼花样!可是……到底是哪里?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东方赐的手,果断地落了下去。
“赐!危险……”
话来不及说完,东方赐的手霎时凝滞在半空,慢慢回过头,一双深色的眸子望着他背后的若阳。那眸子里掺杂了几分疑惑,几分茫然。
东方赐的心口处,深深地插着一把利刃。
赐!若阳呆呆地望着东方赐英俊苍白的脸颊,看着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渗出。看着血,一滴滴顺着刀锋划过,直涌进若阳白皙的柔荑之中。而自己此时握着匕首的刀柄,原本雪白的刀刃从后面插进东方赐的心窝,此时已经染得一片鲜红。
“赐……”若阳紧紧地握着匕首,想说话,却发觉她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松手,但那只冰冷的匕首仿佛紧紧地粘在手心中一般。
她错愕地看着鲜血染红自己的手掌,炽热的血液不停地向她冰冷的手传递着温度。
“只有你,能杀我。”东方赐的身体没有动,他回头望着她,渗出鲜血的嘴角勾起一丝勉强的微笑:“只有你,才是我的弱点。”
若阳的眼泪流淌了出来,她终于说出一句话:
“东方赐,受死吧。”
这句话从若阳的口中说出来,连若阳自己都在诧异。不……不是我说的,不是……这声音不来自她,而好像是来自这个身体,这幅躯壳,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所控制,她无反抗之力。
东方赐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仿佛想把她收藏在视线里。
“东方赐,我恨你。”若阳手中不听自己的使唤,匕首开始翻转,几缕鲜血飞窜出来,血肉被拨弄得模糊一片。
不要!若阳在心里大声呼叫!住手!住手啊……可是,她停不下来。
被心爱之人伤害杀死,会痛吗?
东方赐依然不动,他眸子的焦距一直定在若阳眼里。
“我恨你囚禁我,我恨你说娶我却和别人成亲,我恨你说信我却伤我,我恨……”若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着:“我恨不得杀了你。”
不!这不是我想说的!
不是你想说的吗?你不是一直这样恨着他吗?一个清脆的声音鄙夷地嘲笑着。
你是谁?若阳被自己体内的声音吓到了。
我是你的真心。声音哈哈大笑。
我……我是恨过他……但是……但是……
灰衣斗篷下隐藏不住国师得意的笑:“东方赐,今日就是你的死日。”
东方赐身子明显地僵硬了一下,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他没有任何反抗,依然含着温柔的笑意,深深地注视着泪流满面的若阳。
“不要哭。”他低沉的声音包含着无限的宽容。
“去死吧。”若阳握着刀柄的玉手用力深深地插入心窝,匕首的另一端从东方赐的胸前刺穿而出,汩汩的鲜血吞食着雪白的刀刃,从他胸口的的窟窿喷涌出来。
一股鲜血从东方赐的口中喷出,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若阳,他就那样凝望着她,一只染着鲜血的手向她抚过来。
胸口再次迸射出喷泉般的鲜血,东方赐终于体力不支,轰然倒地,就在失去意识的那刻,东方赐仍然深深地凝视着她,嘴角带着微笑。
杀人无数、嗜血成性的魔王,所向无敌、阴骘乖僻的魔王,拥有金刚不坏之躯的魔王,就这样轻易地死在了金若阳的手中。
我恨你,东方赐。
我恨不得杀了你。
亲手杀了你。用这把匕首,深深地刺穿你的胸膛。
去死吧。
……
我,
我信你。
若阳从来不知道,杀一个人,如此简单。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冲突,没有任何反抗,就可以轻易地杀死一个人。
若阳注视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
“做得好。”灰衣斗篷赞叹一声:“忻儿,现在,杀了她。”
忻儿?是你?若阳对躯体的另一个自己发问。
哈哈哈……忻儿嚣张地大笑:当我进入你的身体,你就不再是你了。
你是国师的人?若阳愤恨地问道。
我是国师最宠爱的伴侣,也是他的最强武器。你以为国师的绝技是天罡灭神诀吗?错。是我。忻儿得意地说道:就像我现在这样,即使我要你死在这里,你也别无选择。
我死在这里?若阳苦笑道:国师要杀我,何须费力?
才不必污了大人的手。忻儿笑得傲慢,我,让你自己动手。
忻儿话音刚落,若阳那双鲜血还没有凝固的手再次活动起来,向着自己主人的心脏慢慢移动过来。
“我杀的那个人,是我最爱的人。”躯体喃喃自语,红色的手指在胸口画了一圈。
“我用我的生命保护他,可却在最后,我却亲手杀了他。因为只有我才能杀了他。”
若阳苍白的脸露出一丝微笑,她累了,她失去了所有力气,此时再无法反抗自己的身体。
至少,有你……
若阳的指尖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无情地,狠狠地,向自己的心脏捣去。
血光飞溅之中,若阳倒下了,倒在东方赐的身旁,那只沾满血迹的手向着东方赐的方向努力探去,它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量,触碰他苍白的脸颊。
在身体慢慢失去灵魂的那一刻,她终于可以随自己的意愿控制自己的身体。
在指尖接触他冰冷脸颊的那一刻,若阳从未感觉到如此满足,她的眼睛,缓缓地阖上。
死是一团漆黑,死是一片空白。
我们是一起的……
仇恨和鲜血,已经将我们紧紧相连,早在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我还记得那共同许下复仇的誓言,那条看不见、摸不清、理还乱的牵绊,再也无法撇清。你和我,注定要带着邪恶的反叛血液生生死死纠缠,混在浓黑的血液中,再不分开。
我们,是一起的。
永远。
一团轻盈透明的魂魄从若阳身体中离开,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回到灰衣斗篷那里欢喜地唧唧喳喳:“嵘,我帮到你了,我做的好不好?我杀了他们两个耶!你高不高兴,高不高兴啊?”
国师抬起衣袖,那团透明的魂魄钻了进去,还一直在聒噪不已:“嵘,你答应要奖励我的,不可以不算数,不许抵赖哦……”
国师笑着答道:“忻儿,我几时食言?答应你的,我全都给你。”
突然一个声音在空中响起:
“峥嵘,几年不见,你愈加卑鄙了!仗着仙体欺凌凡人不说,还动用奇门邪术暗中捣鬼,好不要脸!我呸呸呸呸呸……”
一阵倾盆大雨从天而至,国师被浇了个透心凉。
“又是你?”灰衣斗篷大怒:“你一个下仙还敢对我指指点点?你修炼远未到家,所以此次下凡根本没有你的份儿……”
倾盆大雨霎时变成了尖利的冰锥,敲打在国师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一个散仙还敢对我唧唧歪歪?下仙怎么了?下仙也是名列仙班记录在册的!总是比你这种孤魂野鬼级的什么假神仙强!更何况我还是四神之北方的天寿星君,你仙根比我深厚都没考上,还有脸说?”
“哼哼……”灰衣斗篷发热一抖,集结在斗篷之上的冰层淅沥化掉,“不过,现在三界五行的神仙都知道你和执明闹翻,他现在正上天入地地搜罗你,无论谁能把你找到必有重赏,不挖出你来誓不罢休。我倒想问,本来恃宠而骄的你如何得罪了自己的顶级上司?执明在四神之中实力最强,他既是上古上神,又是北方的真武大帝,你一个区区下仙,今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吧?”
提到“执明”这个名字,天上的声音明显一颤:“峥嵘……你闭嘴!休得胡言……”
“哈哈哈哈哈……”灰衣斗篷笑得猖狂:“所有神仙都在传,你偷走了执明的镇殿之宝,所以他才会发了疯地找你!难怪你的法力增长如此之快,十五年前受了我天罡灭神诀竟然安然无恙,纵使是仙体也不可能毫发无伤!莫非你偷了执明上古时代得到的‘三皇甲衣’?只要我向执明通风报信,到时候不但你的法力仙根不复存在,就连你的元神魂魄也从此消散!”
“……”一阵沉寂之后,那个嬉笑的声音转为严肃,口气中有种从来没有过的认真:“峥嵘,今天我就要你见识一下,下仙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