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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总第五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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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水泽,一直以来,你帮了我很多的忙,我真的很感激,但我不想对你说感谢这两个字,我怕份量太轻了。所以,我希望,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别在理会和我有关的事了,就到此为止。”
流川知道自己不善言辞,所以绞尽脑汁寻找适当的词句,使之既可以表明自己的态度,又不至于伤到水泽,“我很高兴你还是把我当作八年前的我,但我毕竟已经不是八年前的我了。”
“学长这么说,是因为关心我的安危,还是因为担心我会做出危害到你、仙道学长和泽北学长的事?”
“我只是不希望你再为我涉险。如果你已经猜到了什么,肯定知道这其中的复杂和凶险,而你根本没有必要卷进去。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有父母,姐姐,你不能不顾及他们。再说了,你还有很可观的前途,走错一步,就可能什么都没了。”
说到这里,流川沉默了一会儿,“所以,水泽,就到此为止吧。”
“不……学长,我做不到。”水泽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这时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很想告诉流川,自己这一路走来就是想走到他身边。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他不想让流川觉得为难,更不想让自己对他的感情成为他的负担。
他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此生都得不到同样的回馈。但退一万步说,流川如今能这样对他,已经是他的运气。生而为人,不可以太贪心了。
“水泽……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就像以前我是你队长时那样。”
“我什么都可以听学长的,但这个不行。”水泽简直无法想像,当流川身陷危险之中时,他竟能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作壁上观。除非是他死了。
流川这时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了。水泽若固执起来,简直可以比他还硬。他想,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水泽,你上次说过,你曾和相田弥生一起查暗黑公正……这么说来,你对暗黑公正的事很感兴趣了,对不对?”
“没错。”水泽定定地看着流川。他知道流川终于要对他说最核心的话了,突然之间,一种近似感恩般的心情在他心底漫溢开来。
他想,谢天谢地,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些年来,他对眼前这个人念念不忘、几多煎熬;这些年来,他为了走回到流川面前,受了很多很多的苦,但真的都是值得的。
“我想告诉你,那其实就是我们三个。尽管我是警察,泽北是律师,但我们都很清楚,有些事情如果单纯依靠法律,根本就解决不了。”
“所以,你们选择用灰色的手段匡扶正义。”水泽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流川,“那天晚上,在王子酒店大门前击中另两个轮胎的是仙道学长;在那家酒吧外面救了三井前辈的朋友的,也是仙道学长和泽北学长。也是那一次,仙道学长和泽北学长被人跟踪,结果暴露了。于是,幕后主使展开了还算温和的报复行动,泽北学长首当其冲身受其害。而南烈,现在和你们在一起,对不对?”
流川看着照片上那个模糊的侧影,他当然也看得出来那是仙道:“原来你已经查到了。”
“我只是不能确定。但如果把一些事情串连在一起分析,就不难想通了。不过,这对我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影响。”水泽笑了笑,“学长还是学长,仙道学长也还是仙道学长,泽北学长当然也还是泽北学长。我只是想帮学长们度过难关。”
“但水泽……”
“学长,你别再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我们一起面对那些人吧。”水泽又取出了一张照片,流川伸手接过。照片上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矮个青年,戴着一副看起来有些古怪的眼镜,是那种扎在人堆里一定会被淹没的人。
“这个人叫宫益义范,曾在昨晚一之仓被杀现场出现过,职业是高校数学老师。不过,我怀疑他就是杀死一之仓的杀手,所以,你们以后一定要小心他。”
“谢谢你,水泽。”
“学长,你不用谢我。你这么信任我,我还能说什么?我只希望我们能漂漂亮亮地赢过对手,让生活重新变得平静而安全。”
“我也希望这样。”流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想,真的可以这么顺利吗?他不是个悲观的人,但此时此刻,他的确不抱这样的希望。
走到今天,想重新做个普通人,显然是异想天开,也远非易事。当然,水泽未必能明白他这种心情。
“学长,老实说,我一直都很佩服你们暗中做的那些事。”
“那有什么可佩服的。我们其实也不想。”流川淡淡地说。这是实话。他想,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们三个都宁愿只做普通人。
“我明白的。是这个社会太令人失望了。”水泽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学长,你觉得东京地方检察厅的检事长田岗茂一怎么样?”
“田岗叔叔吗?还好。他是仙道和泽北的长辈。”
“是吗?”水泽心想,反正现在也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田岗和高头做过什么非法的事,更不用说是不是幕后主使了,那么,还是先别告诉流川那件事好了。
“他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自己是觉得,田岗检事长实在是太严肃了,显得有点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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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里看着泽北:“泽北先生,我就想,你一定会赏脸来赴约的。”
“藤泽小姐,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泽北开门见山地问。他看得出来,惠里也是喜欢直来直去的那类人。
“泽北先生,你最好耐心一点。我保证我要告诉你的,一定是可以令你震惊的事情。”
“我洗耳恭听。”泽北直觉她不会告诉自己什么好事,不过,他今天已经听到了一个很坏的消息,可以说是有了心理准备,甚至于对坏消息产生了一种麻木的感觉。
“你知道洋平近来在干什么吗?我本来以为他是在忙你的事,却发现他在调查警视厅的警视正高头力以及东京地方检察厅的检事长田岗茂一。我不知道这两个人和泽北先生那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泽北脸色一变:“你想说什么?”
“我想以泽北先生的聪明,应该比我更能猜到洋平这么做的目的。还有,我发现这一年来,青阳会社和河田会社的商贸往来很不正常。我一直都以为洋平是个很精明的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天哪……
对泽北而言,这两件事的确是爆炸性的,也有足够的杀伤力。他已经不敢去想田岗和自己的事有什么关系了,这时充斥于他脑中的是洋平的事。一直以来的各种怀疑,现在虽然不能说得到了证实,至少有了依据,至少可以证明他不是在胡思乱想。
他想,真是可笑,起先他也曾怀疑过洋平会是水野孝三枪杀案以来那一系列案子的幕后人物,但之后,他又做了彻底的推翻。然而到了现在,他突然发现,他最初的那些怀疑也许是对的。
这个世界差不多已经令他失望透顶了,可他最在意的那些人好像还嫌不够似的,争先恐后地在他面前展现他们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惠里心情复杂地看着脸色灰败的泽北。她想自己虽然任性,应该还不算是个坏人,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洋平和迈克尔都那么劝她了,她还是要一意孤行,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她突然想,自己这样做,或许是想让泽北对洋平完全失去信心,然后彻底抛弃他。反正,对她而言,怎样的洋平她都不会嫌弃,都会喜欢。
“对不起,我先走了。”泽北站起身来,仓猝得近乎失态。但转身之际,他还是没忘记回过头,“谢谢你,惠里小姐。”
他的确是很感激惠里,虽然没有人喜欢听坏消息,但他还是觉得,提前知道这些事情总比等到局面一溃千里、不可收拾了才知道要好。
他走到餐厅外面,呼了口气,坐回车上,拿出电话,开始拔那个已经久违了的洋平的号码:“水户洋平吗?我是泽北荣治。”
“泽北,你……”洋平这时还在办公室里,突然收到泽北的电话,一时有些猝不及防,猜不出泽北为什么会打电话给自己,
他很担心泽北会因为他今天没有去律政署而对他心灰意冷,甚至于毅然决然地要和他解除雇佣协议。他就是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得到,有更残酷的事情再等着他。因为有了惠里的推波助澜,老天爷得以把在不久的将来必然要发生的一幕,挪到今天晚上提前上演。
“我现在想见你。你在哪里?”
虽然泽北这时在电话里的语气冰冷而坚硬,但洋平心想,不管怎么样,先见见泽北再说,他实在是太想见到泽北了。何况,他潜意识里仍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他控制不了的事情。
“我在我的办公室里等你。”
“我二十分钟之内就到。”泽北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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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写了一会儿稿子,突然觉得烦闷不堪,起身离开了电脑屏幕。他站在书橱前发呆,心想,流川和水泽在一起吃饭,那么,泽北和谁在一起吃饭呢?泽北在电话里什么都没有说,他也就什么都没有问。但他难免有些担心。
突然之间,那个装着那晚他和流川在立山那个瀑布附近叠贺兰石用的那些石子的玻璃瓶,进入了他的眼帘。仙道不由心念一动,取出那十一粒小石子,坐回桌前把玩。
他想,他还欠着流川一个问题。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关于他,流川最大的疑问是什么。毕竟,之前流川问他的那个问题,受益者与其说是流川,不如说是他自己。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仙道吗?我是彦一。你可别忘了,明天我就会过去取稿的。”
“知道了,彦一,你真会催人。我正在写着呢。”仙道眼也不眨地说着谎话。
“真的吗?”彦一在电话里颇为怀疑地问。
“彦一,你这么说,实在是很失礼。”虽然彦一的确没有冤枉他,仙道还是苦笑着提出了抗议。
“那么,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好了。对了,泽北和流川他们不在家吗?我还想恭喜泽北呢。”
“今晚他们都很抢手,各有饭局,我又成了孤家寡人。我现在还真怀念泽北赋闲在家的日子。”就在这时,仙道听到了外面有人开门的声音,他忙收起那些小石子,“彦一,不和你聊了,好像有人回来了。明天见。”
“好的,明天见。”